敵人和朋友,這是兩個相對的詞。但人生就是如此奇妙,也許昨天還是敵人,今天就變為了朋友。
比如現在躺在黃土之下的塗圖和站在墳頭默默相送的沈開。
在昨天擂臺上,塗圖絕對是將沈開當做了敵人,一心想要殺了他,可他在遭遇截殺,重傷逃出來之後,第一個反應,就是想辦法將這件事情通知沈開。
為止,他果斷的絕了自己的生路,沒有去找大夫醫治,而是拖著重傷的身軀,在城外草叢中硬生生的支撐了大半夜,希望能在死之前,遇上沈開,告知其事。
這算是個無厘頭的舉動,當時的塗圖,根本沒有考慮到沈開會不會相信自己,就那麼一無反顧的做了,實在是沒有一點道理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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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能夠想象,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毅力,才能做下這麼個荒唐的決定。而這種行為,在很多人看來,更是愚不可及!
事實上,如果他支撐不到沈開的到來,如果不是今日夏紫鳳心血來潮非要和沈開單獨走一走小路,如果沈開沒有注意到空氣中異樣……那他做的這一切,最後只能化為泡影。
所幸,如果畢竟只是如果,現實中,他終於等到了沈開,也終於在死之前,將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後者,了結了自己的心願。
蠻荒漢子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也沒有什麼落葉歸根的想法,所以他到死都沒有開口請求沈開為自己復仇或者將自己的骨灰送回故里安葬。
真要算起來,塗圖也算不上什麼好人,在擂臺上與人比武,刀下從來沒有留過活口。可就算如此,誰也不能否認,他其實是位很重情義的漢子!
人生在世,有一知己朋友足矣,哪怕相處的時間,極為短暫。對於塗圖這個從來就沒有過朋友的蠻荒之人來說,在死之前,能夠結識一位朋友,算是一件幸事,為朋友之事而死,更可以說是死而無怨。
也正因為如此,沈開才會說兩人是朋友,而且是真正的朋友,才會在木碑上留下摯友沈開的那一行字。
斯人已去,活者哀思!
此時的沈開,內心世界是悲痛的,什麼狗屁的比武盛會,也早已被他有意識的忘得一乾二淨。
雖然這對大局來講,顯得有些意氣用事,可他根本就不想去考慮那麼多。現在唯一想做的,只想靜靜的多一點時間,陪陪這長埋土中的朋友說說話,喝喝酒。
還有,關於塗圖那句話中的“只是……”,“可惜……”,沈開是聽懂了。
“只是”兩人相識時間太短,“可惜”沒辦法坐下來好好喝頓酒!
“嘎吱嘎吱……”響起,一輛馬車緩緩在小路邊停下,上面裝滿了整整一車的好酒。
待酒水卸下後,沈開深深的吸了口氣,拍開了兩壇酒,一罈傾倒在墳堆前,一罈高高舉起,低喝道:“塗兄,來,小弟敬你!”
此言未落,一陣高喝聲又起。
“來,塗兄,我等敬你!”
酒水灑落,瞬間溼了衣襟,也溼了大地……
……
盛會現場。
看著站在擂臺上閉目養神的西門飛,何風心急如焚,欲哭無淚。
他怎麼也沒想到,大名鼎鼎的浪子沈開,竟然再次缺席了,連招呼都沒有打一聲,而且還是在這關鍵的時候。
本來,按照事前商議,作為東道主的他,這一輪是輪空的,只需要參加前三名的爭奪。但沈開卻突然來了這麼一手,卻讓他陷入了兩難之境。
說實話,作為一名實力強大的刀客,何風並不是不願與西門飛交手,恰恰相反的是,他心底很渴望與實力更高一籌的刀客交手。
可這麼一來,原先所有的打算,那就全部落空了。
要知道,這場盛會並不是一場純粹的比武,它的最終目的是為了追查出無字天書的下落。而對於誰是劉虎之徒,在他和師尊,以及四大皇朝眼中,沈開從始到終都是最大的嫌疑人,特別是在五強出來以後,他們更是有了很大的把握。
只是由於事關重大,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們才沒有急著動手,想再看看,再等等。等到沈開在西門飛或者自己的手底下,被逼的自我暴露時,他們才會行動,抓住此子。
但現在沈開沒來,這看似完美計劃就出現了致命的漏洞。如同兩方正比著球賽,一方剛想臨門一腳時,球卻不見了,那這比賽還怎麼踢?
此刻,坐於高臺之上的一干人等,個個也是面色難看,坐立不安,誰都沒有了說話的興致,各自拼命的想著辦法補救。
臺上無人發話,臺下圍觀之人,卻是早已吵翻了天。一個個嘟嘟囔囔,不停地催促著何風別耽誤時間,趕緊上臺比試。
他們可不清楚這場盛會的內幕,大老遠的跑過來,只是為了多看幾場熱鬧,順便押注,賺些銀兩。現在熱鬧沒了,銀兩也賺不了了,這讓他們怎麼可能善罷甘休?
特別是前一日輸了銀錢之人,全指望著今天扳回血本呢!
眼見場面越來越難控制,何瓊霖這個當朝太子爺頓時大感臉色無光,心想著父皇讓我來此,是為了撈取些功勞,可不是讓人來看笑話的。要是現在這一幕被宮中那些不懷好意的兄弟們知道,日後還不知如何編排於本宮呢?
於是,念及此處,他不禁狠狠的瞪了劉凱一眼,不悅的低聲喝道:“劉城主,趕緊讓你師侄上臺比試吧!”
“殿下,比試不難,可這……”劉凱神色為難道:“可這麼一來,大會就沒有什麼意義了!”
“沒有意義也得進行下去!”何瓊霖冷笑道:“難不成,你就眼睜睜看著這樣僵持下去嗎?別忘了,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以後的事,以後再做打算,先給本宮把眼前的事情解決好了再說!”
“但……”劉凱還想再堅持一下,可何瓊霖明顯是有些不耐煩了,手一揮喝道:“本宮心意已決,你看著辦吧!”
聞聽此言,劉凱一臉苦澀,心想著你都將話說絕了,還讓我看著辦,這不明顯是將我這個城主放在火上烤嗎?有好處就伸手,一看不對勁,就讓我填坑,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不過,想歸想,他卻不敢在臉上表露出來,只得連聲稱“是”,隨後直起身,無奈的高喝道:“何風,上臺吧!”
“是,師叔!”何風嘴角勾起一抹苦澀,心不甘情不願的飄身上了臺。
……
黃昏悄悄來臨,倦鳥開始紛紛歸巢,準備安心度過日復一日的漫漫長夜。
草叢中,沈開放下了最後一隻空酒罈,對著墳堆鞠了一個躬,輕輕的拍了拍碑牌,就像拍著自家兄弟的肩膀,低語道:“塗兄,好好休息吧。餘下的事情,就交給我們了!”
言罷,便帶著眾人緩緩離去,腳步堅定有力,充滿著一往無前的氣勢。
離此幾里外的擂臺上,今日的比試結果,已經出來了。
西門飛不愧為天級高手,終究棋高一著,穩穩贏了何風。
另一方,魏晨和上官巖苦戰了一場後,還是輸掉了比賽。
最終,姜還是老的辣這句話再次得到了證明。昔日的十大名刀,齊齊攜手進入了前兩強,而何風和魏晨只能爭奪第三和第四名。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也不知上官巖和魏晨怎麼想的,竟然全都放棄了下一場的比賽,甘願屈居第二和第四位。
至此,這次盛會的前五強的排名,算是真正確立了下來。分別是第一名:西門飛,第二名:上官巖,第三名:何風,第四名:魏晨。
而號稱天下第一名刀的“百鳳刀”,也有了歸屬,由何瓊霖當場賜給了西門飛。
至於臨時“脫逃”的沈開,則自動將到了第五位。
值得一提的是,受此影響,風雲榜上的排名,也有了變動。何風連升數級,佔據了第二,第一次上榜的魏晨,爬到了第三,而沈開連掉兩級,變成了第四,遭受無妄之災的夜驚風,只能捏著鼻子,屈居到了第五位。
對於這些事情,沈開並不知曉,當然,就算知道,他也是抱著一種無所謂的態度。
在他心裡,名次降了,沒任何關係,只要實力沒降,那就一切沒有問題。
況且,這個風雲榜的排名,當初就是萬劍窟不安好心硬加在他頭上的!
另外,平時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刀聖——邱一龍,今日在比試結束後,也匆匆趕了過來,向在場的所有人宣佈了一個重磅訊息——七日後,他將與霸刀劉虎在自己的道場內,一決高下!
……
翌日晌午,魏晨坐在自己暫住的客棧附近的一間小飯館裡,津津有味的對付著眼前廉價的一大碗麵條。
得益於沈開的慷慨解囊,又加上贏了一些錢,她現在的日子比前段時間要好過了不少。
不過,即使如此,她還是能省則省。
一來,這是從小養成的習慣使然,二來,覺得老欠著一筆債總歸不是那麼回事,能在離開之前,不求全部還清,能多還掉一點,也是好的。
正吃喝間,一道人影忽地坐在了她的對面,抬頭一看,姑娘笑了。
“沈開,你怎麼來了?”
“魏姑娘,我是特意來找你的!”
“特意?”魏晨愣了愣,眼中充滿著疑惑。心想著這傢伙不是特意過來要賬的吧?
“魏姑娘,別誤會!”沈開像是看透了對方所想,微微一笑道:“我這次過來,純粹是有要事與你相商!”
這話一出口,魏晨心裡頓時松了口氣,嬌笑道:“什麼事?沈開,你說,只要我能辦到的,絕無二話!”
“那我在此就先謝謝你了!其實,這事很簡單,沈某希望姑娘你儘快出城,離開此地!”
“這是為何?”魏晨心中一驚,詫異的問道,一雙大眼睛死死盯著對方。
“魏姑娘,抱歉!具體原因我暫時不方便透露,不過,請姑娘相信我,這事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沈開幽幽的嘆了口氣,臉色變得十分黯然,低語道:“魏姑娘,你可知道,塗圖,塗兄已經死了……”
“什麼,你說塗圖死了?”雖然和塗圖並不熟,也沒有說過一句話,可驟聞此人死訊,饒是她心性不錯,也不禁感到大駭,急忙追問道:“沈開,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清晨!”
“你怎麼知道的?”
“塗兄斷氣的時候,我就在他旁邊!”
“那他怎麼死的?”
“被人圍攻而死的!”
“誰殺了他?”
……
半柱香的功夫,在一連串的反問和被動回答後,很多事情便露出了水面。
比如沈開為什麼能找到魏晨,又如沈開為什麼沒有去參加比武,再如魏晨為什麼沒有去爭第三名等等。
一陣沉默後,望著眼前之人,魏晨心中忽然有股道不明的情緒在湧動,嘴角張了張,想了想,艱難的問道:“沈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麼?”
這話一出口,沈開心裡不由得暗贊了句聰明,口不對心的答道:“魏姑娘,你說笑了!說實話,我也是從塗兄意外身死這件事情上,才看出了點名堂!”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魏姑娘,你還是趕緊出城吧!”
“嗯!沈開,那你呢?”
“我?”沈開抬起頭,不自然的笑了笑“我在塗兄墳前發過誓,不幫他報了此仇,沈某絕不離開七星城!”
“可這樣的話,你就危險了啊!”魏晨有些擔心的說道:“現在城中情況不明,要不,你還是先出城,以後再想辦法吧!”
“不行,人無信不立!”沈開搖了搖頭,一語雙關的說道:“不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我絕不會離開此地!”
“但是……”
“魏姑娘,你無需勸我了!”沈開輕聲道:“別忘了,我不是一個人,我身後還有一大幫子的兄弟呢!”
“嗯,那倒也是!”魏晨知道面前之人這話說的不假,那什麼邪公子,七殺之類的人物,她可是親眼見過了。
隨後,點了點頭,笑道:“沈開,不管怎麼說,你還是要小心一些為好,畢竟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放心吧,魏姑娘,我心中有數!”
“哦,對了,沈開,我這一離開,那筆帳怎麼辦?”
“賬?什麼賬?”
“你借給我的銀票啊!你不會忘了吧?”
瞧著對方一副小兒女的神情,不知怎的,沈開的心情竟然變好了一些,呵呵一笑道:“那些銀票也是我贏來的,咱們是朋友,魏姑娘自然是無需還的!”
“那怎麼好意思啊?”聞聽此言,魏晨心中暗喜,可嘴裡卻說道:“贏來的錢也是錢,況且,這又不是一筆小數目!”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沈開眉頭一挑,正色的說道:“魏姑娘,錢財乃身外之物,江湖兒女,互相就急,本來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真的沒必要放在心上。何況,咱們現在是朋友,談錢那也太俗了!如果你實在不好意思,下一次相逢,你請我喝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