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求你,救救我。”
谷野千惠用標準的跪姿,深深跪在伊凜面前,猶如一位受氣且委屈的小媳婦。
她再抬起頭時,谷野千惠的臉已經變成了“伽倻琴美”,那年輕俏麗的面孔上,隱隱透著一股不屬於這個年齡能夠擁有的滄桑感。
伊凜不為所動,表情仍是一開始那無所謂的淡然。只是他的一隻手,卻悄悄地握住了【毀滅左輪】。他剛才沒有嚇唬伽倻琴美,因為伊凜知道自己有毛病,如果伽倻琴美真的打算變成“凌依依”的姿態,伊凜會毫不猶豫地在伽倻琴美完成變化之前,出盡一切招數把她崩了再說。
伊凜知道自己有點不對勁,或者說,他曾經無比熟悉的凌依依不對勁。伊凜無法對“任何”一位凌依依動手,哪怕他明明知道是假的。
伽倻琴美似乎是藉此表示出誠意,她哀求的目光看著伊凜,在等待伊凜的答覆。
“每次試練,有不同的選擇,不同的通關方式。”
看著伽倻琴美的臉,伊凜心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被許多資深者奉為金科玉律的名言。
“潘多拉魔盒是什麼?”
伽倻琴美沉默片刻,最終有幾分不情不願,扁著嘴指了指自己。
“可我剛才,莫非掐的是空氣?”
伊凜面無表情地指了指伽倻琴美的脖子。
——剛才他掐過。
可沒有浮現出任務完成的提示。
他之前的舉動就是為了嘗試這一點。
不然真以為伊凜那麼殘忍,掐著脖子玩嗎?
不會的。
“不能說。”
伽倻琴美似乎看穿了伊凜的想法,搖搖頭:“現在可以了。”
說完,伽倻琴美眼眶裡轉了半天的淚珠子,再一次吧噠吧噠眼淚往下掉,我見猶憐,令人心疼。
但或許因為伊凜的血統不太純的緣故,心疼是沒有的。他沉吟片刻,伸出手,目光從下移到上,打算選個位置。
最後為了安全,伊凜用手在伽倻琴美的頭髮上揉摸數下。
摸了之後……
果不其然,
主線任務二完成了。
伽倻琴美沒有騙他。
伊凜看著眼前新浮現出的“主線任務”提示,目光微微閃爍,卻緩緩鬆開了扣在【毀滅左輪】扳機上的手指。
看見伊凜的舉動,伽倻琴美輕輕松了一口氣。
“你要跪到什麼時候?”
“到凜君肯救我時。”
“那你繼續跪著吧,我準備走了。”
“……”伽倻琴美瞬間無話可說,但還是乖乖站起來,在伊凜對面坐下。伊凜眼前一花,伽倻琴美面前多了一個造型可愛的粉色系馬克杯,她正低著頭,拿著一隻黑色的湯勺,一下一下地敲在馬克杯邊緣,發出清脆的叮叮聲。
叮。
叮。
叮。
一人一鬼,在沉默中,谷野屋內,清脆的叮叮聲迴盪不止。
“求求凜君,救我。”
伽倻琴美又哀求道。
“怎麼救。”
“不能說。”
“為什麼。”
“不能說。”
伊凜抬頭,看著眼前充滿溫馨幸福氣氛的谷野屋,若有所思:“這就是你藏在這裡的理由?”
“是。”
“藏在這裡,它,無法完全聽見。”
“它是什麼?”
“不能說。”
“呵。”伊凜搖頭。結合武藤伊凜說過的話,以及伽倻琴美的表現,伊凜心中瞭然。伽倻琴美的“善”,懼怕著某個存在。這個存在,便是這一切惡念的根源。伽倻琴美藏在這裡,只能想方設法,用打啞謎的方式,求伊凜救她,卻不敢說,不敢言,甚至不敢多想,怕被那個存在發現。
“可是,”
伽倻琴美抬起頭,面色蒼白:“如果是凜君,一定會明白的。”
“是嗎。”
“叮叮叮叮!”
伽倻琴美用力敲了幾下,杯子碎裂,裡面冒著騰騰蒸汽的熱水,灑了一桌。桌面的水漬,隨意流淌、攤開。不知是不是巧合,水漬在幹潔的桌面上,分佈成怪異的形狀,流動的水漬在桌面上向桌沿四面伸出了一根根尖銳扭曲的形狀,像極了一根根怪異的觸手,令人看了,心煩意亂。
杯子碎了。
伽倻琴美怔怔地看著手裡的湯勺出神。片刻後,伽倻琴美重新抬起頭時,目光看著伊凜的身後,像是失去了焦距,喃喃自語:“只有凜君,才可以。”
一人一鬼重新沉默下來。
伽倻琴美沒有再說話。
不知是不敢說,還是無話可說。
就在此時。
“咔!”
谷野屋牆壁上,出現一道道裂痕。
屋內傢俱,簌簌震顫,落在地上。
父母二人,那靜止不動的身體表面,也如同玻璃樽,出現了碎裂的徵象。
伊凜看著這個空間突如其來的變化,看著伽倻琴美的善念,問道:“怎麼回事?”
伽倻琴美面色一凝,哭得好大聲,她將藏在桌下的手展示在伊凜面前。
那白皙的手掌,從五指處,正以某種速度,快速地染黑。
“凜君,我快支撐不住了。”
“純黑與純白,原來如此。”伊凜閉上眼睛,想起了“武藤伊凜”忽悠許安靜等人的說辭。在思索片刻後,便大約推測出外界的變故。也不知是武藤伊凜的推動,又或者是其他使徒的選擇,令這次試煉,正逐步走向更崩壞的結局。
武藤伊凜的確沒有欺騙許安靜等人。
伽倻琴美被某種力量分割成兩塊。
“純黑”與“純白”。
黑與白,分別代表了伽倻琴美的“惡念”與“善念”。
惡念部分太過強大,幾乎支配了整個神崎市。所以才導致善念伽倻琴美,透過這種方式,躲在這裡苟且偷生。可黑與白兩者存在著某種聯絡,一旦世界被惡念染黑,那麼對應的“惡念伽倻琴美”的力量,也會強大到難以掌控的地步,會逐步侵蝕躲在這裡的伽倻琴美。
善念伽倻琴美,因為處於絕對的劣勢,所以才會用種種隱晦的方式,向伊凜求救。
也不知是伊凜看起來比較可靠,又或者是其他更深層的原因,總之,伽倻琴美的善念主動找上了伊凜。讓伊凜踏上了與其他使徒截然不同的攻略路線中。
伽倻琴美的手越來越黑。
轉眼間,那漆黑已從手掌侵染到小臂,一根根隆起的黑色血管,在伽倻琴美那白皙的手臂上延伸。
“我從哪裡出去!”
伊凜站了起來。
伽倻琴美臉色越來越白,她瘦弱的身軀微微顫抖,艱難地指著門口:“凜君,快,你從原路返回。”
我草?
伊凜一愣。
原路?
豈不是又要再走一遍迷宮?
可轉念一想,伊凜便明白了為何如此。哪怕事態緊急,伽倻琴美的善念也不敢將那層層空間迷宮解開。那一層層迷宮就像是“善念”的保護殼,一旦解除,善念伽倻琴美就會瞬間被“它”發現,會遭遇到難以想象的可啪事情。
伊凜推開門時,伽倻琴美的善念忽然用盡所有力氣,對著伊凜的背影吶喊:
“凜君!”
“?”伊凜動作稍稍一頓,回過頭。
伽倻琴美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微笑。她顫抖著伸出手指,戳在了自己那軟綿綿的胸膛上,壓出一個小坑:“凜君要找的地方,在這裡!”
“……”
伊凜推開門,面無表情。
一轉眼,伊凜重新出現在谷野屋在的街道上。
四周行人消失不見。
背後谷野屋房門緊閉。
伊凜沒有耽擱,沿著原路返回。
來時循著羅盤指引。
回去時卻不需要浪費【從心的羅盤】珍貴的使用次數。區區一百零一扇門的位置與順序,伊凜還是能夠清晰記得的。如果連這點簡單的事情都無法辦到,真白瞎了他那突破人類極限的精神屬性了。
在路上。
聶紅袖與白小依主動從伊凜身後飄出。
“主人,妾身覺得有些不對勁。”
聶紅袖道。
白小依在一旁附和:“對對對,主人不對勁!”
“……”
小白腦子好像壞掉了啊,說話連主謂賓都分不清了。
伊凜沒空跟小白計較太多,一邊快速在一扇扇門間穿越,一邊笑著問:“哦,哪裡不對勁。”
聶紅袖板著臉,表情凝重且嚴肅:“她,好像看得見我們。”
“娘說得對!而且,她居然壓著胸,呸!”白小依朝伊凜頭上啐了一口,一臉嫌棄:“怎麼膽敢當著我們的面做這種事!”
白小依似乎看伽倻琴美有些不順眼。
“……”伊凜頭也不回,默默地將隨地亂吐的白小依塞了回去,邊走邊道:“你們這麼一說,倒是提醒了我,原來我是因為這件事被盯上的啊!她當然能看到你們,否則,也不會用那種方式,向我求救啊!”
白小依:“?”
聶紅袖:“?”
過了不知多久。
在時間、空間錯亂的空間裡,伊凜重新穿越一百零一次,回到了那個支離破碎的世界。
這裡的本質,他已知曉。
這裡是伽倻琴美的內心世界具象,是伽倻琴美的怨恨,是她的“惡”。
而當伊凜完成主線任務二後,主線任務三已然刷出,就是要消滅“怨靈·伽倻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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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靈”。
那是來自塔對伽倻琴美本體的官方定義。
靈。
怨靈。
無主靈。
類似的存在,伊凜見過不少。
在小希口中,這一類存在,本質上可歸為“精神態”。
伊凜出來的地方,卻不是原來的出口,變成了截然不同的形狀。
“世界重組了嗎……”伊凜用最快速度觀察四周環境,片刻後,他卻猛地覺得有些不對勁。這場雨……好像大得有些離譜了。
一抬頭。
伊凜瞳孔猛地一縮。
一片漆黑無垠的天穹,目之所及,沒有邊界,正從天空中,向伊凜所在的平面,傾塌下來!
神崎市與伽倻琴美的心象空間,
兩個世界,
正在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