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被謀殺了。距離白廳不遠,還帶著一個嬰兒。”
夏洛克·福爾摩斯突然從電腦前抬起頭來,猶如霧燈般穿透一切的綠色雙眸閃閃發亮。
“什麼?謀殺?白廳?!”坐在沙發上正在思考要給女兒做什麼晚餐的約翰·華生張大嘴巴,“這是什麼涉及國家安全的大案嗎?你要接下這個案子?”
偵探眯起眼睛,迅速起身走到窗邊,撩起窗簾一角,俯視著人來人往的貝克街街道,“這當然涉及到了國家安全,醫生。有哪個殺人犯閒來無事會跑到政府門口去進行謀殺,不是嗎?”他嘴角上揚,“還有,我不是‘要’接下這個案子,我已經接下了。已經。”
“什麼?”約翰·華生皺起眉頭,“什麼時候?”即便他已成家搬離貝克街,可他們還是會經常一起去辦案子,沒道理他接下了一個如此重要的案件,而自己毫不知情。
窗邊的偵探但笑不語。
“啊,”約翰做恍然大悟狀,“麥考夫!是不是?一定是你那個代表大英政府的哥哥讓你接下這個案子的,像往常一樣,你的訊息也是從他那兒得到的,對不對?”
夏洛克·福爾摩斯對摯友的推理表示意料之中,但還是忍不住反駁,“恰恰相反,約翰。正是因為麥考夫堅決讓我遠離這個案子,我才感到更有興趣。”
約翰·華生皺起眉頭,“讓你遠離?為什麼?”
要知道,僅僅在他有限的記憶中,麥考夫·福爾摩斯也沒少交給他親的弟弟那些危險的案件,沒少讓他深入虎**。
“瞧著吧,”黑髮偵探觀察著樓下的街道,“一會兒蘇格蘭場會來找我了,而麥考夫會在半路上攔下他們。”他冷笑道,顯然對他哥哥的特權極不服氣,“好像我沒他的幫助還什麼都做不了了似的!”
約翰·華生還在反應思考中,已經聽到他夥伴將聲音提高了八度,順手帶上了臥室的門,“換衣服,約翰!咱們該去工作了!”
太陽已落。兩人從貝克街出來,往雷根斯圓形廣場的方向走去,在快到詹姆斯街的一個路口,偵探先生突然停下腳步,轉身推門走進了某家老戲院。
約翰·華生跟隨他的夥伴登上狹長昏暗的樓梯,聽到偵探那極具代表性不加標點的飛快語速,
“有什麼人來過了。哼,軍情五處,而不是六處。他們拿這個案子當作內政情報案件,或者是有人刻意要讓人這麼以為。”
夏洛克在二樓某個陰森無人的放映廳門口停下腳步,緩緩地蹲下來,“果然是享譽世界的情報機構,做事比蘇格蘭場要謹慎多了。約翰,看到了嗎,有人在我們來之前已經清理過兇案現場,幾乎沒給我留下什麼證據。但是——”他摘下黑色皮手套,食指在木地板上輕輕劃了一下,露出自信神色,“沒什麼能逃得過我的眼睛。”
在一番簡單的偵查過後,約翰·華生跟隨夏洛克·福爾摩斯走出那棟黑漆漆的劇場大樓。
“所以,你現在得到了幾種可能性?”他故作輕鬆的詢問。
見鬼的。這次案件連個屍體也沒有!他可沒有他同伴那對狼眼睛,在那個昏暗廢棄的老戲院裡可什麼都看不出來!
“一種。”偵探額前的捲髮隨著倫敦夜晚的微風輕輕波動,“瑪麗安·斯特裡普。”
“什麼?誰?”
“瑪麗安·斯特裡普,死者的名字。她是個女特工。應當是隸屬於cia,或者mi6,這個我還確定不了。”
“你怎麼可能會知道?”
被“清理”過的現場只有少數不多的粉末和刮痕,他再怎麼樣精細聰明,也至多只能推理出來殺人手法之類,怎麼可能連死者身份姓名都知道?
“多留意時事吧,我的朋友。”
偵探留給他的友伴一個笑容,然後揮手攔截了一輛黑色計程車。
深夜。
剛剛解決完某個外交事件的女公使回到自己在倫敦的公寓。
當她脫掉外套和連衣裙,只穿著內衣底褲,準備放開熱水好好泡個澡時,公寓的座機突然響了起來。
露西爾·埃文斯剛剛鬆弛下來的全身肌肉又緊繃了起來。
響亮的電話鈴聲在黑漆漆的屋子裡顯得格外驚心。
總共也沒有幾個人知道她家裡的電話號碼。她鮮少交朋友,也沒什麼親人,這麼晚了,誰會打給她。
結合之前每次的“意外”經驗,露西爾·埃文斯猜測這又是某位政客先生的“惡作劇”。
於是她帶著一臉不耐拿起聽筒,
“您好,露西爾·埃文斯。”
“埃文斯公使。”
電話那頭的女聲低沉穩定,流露某種勝券在握的自信。
露西爾順手扯了件睡袍披上,在電話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第一夫人?”
“是的。”克萊爾·安德伍德笑著問道,“打擾您休息了?”
“不,沒有,”露西爾迅速在腦海中回憶著最近發生的事情,不知道是哪裡引起了這位總統太太兼副總統的注意,“您,有事吩咐我?”
“噢,不,”克萊爾聲音壓低,“我是有事要通知你。”
“您……說。”露西爾隱隱有不好預感。有什麼事是不能透過使館通知她的?
“關於您和我丈夫的關係,”克萊爾在電話那頭輕笑,“您應當知道,我與我丈夫之間沒有秘密。”
果然。
蒙在上面的紙被戳破,露西爾反而冷靜了下來。
“是的,我知道。”
“那想必你也知道,我和弗朗西斯調查過你。”
露西爾咬咬下唇,“我想我知道。”
“嗯,非常好。”克萊爾吸了口煙,“我想,關於你的身份,和你接近白宮的動機,弗朗西斯可能有些小小的誤會。這不怪他,我的丈夫日理萬機,也許還被年輕的肉·體矇蔽了雙眼……啊,埃文斯公使,您與亞當·摩根的關係,真的像資料上寫的那樣嗎?”
露西爾沉默下來。
克萊爾·安德伍德也許知道了什麼,但她沒有選擇直接告訴弗朗西斯,而是選擇給她打電話,這足以證明她另有所圖。
“您想要什麼,夫人。”
電話那頭傳來輕笑,“埃文斯小姐,您能給我什麼?我的丈夫是自由世界的領袖,而我個人的地位僅次於他。與這一切比起來,個把韻事算得上什麼?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不要以為自己的秘密天衣無縫,別自作聰明。與弗朗西斯角逐力量,無異於螳臂當車,自尋死路。”
露西爾還想再說什麼,電話那頭只剩下“嘟嘟”的響聲。
她坐在黑暗裡,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克萊爾·安德伍德可能已經知道了她的秘密,但是她卻沒有告訴自己的丈夫。從她的言語中推測,她並非需要自己做什麼,那只剩下一種可能——她還沒得到證據。
但是她可能快得到了,不是嗎?
露西爾攥緊自己的睡袍。
亞當·摩根提醒她會有個不好對付的人來調查自己。
對了!壓制點。
“恭候您已久,公使女士。”
夏洛克·福爾摩斯的右手蓋在他的骷髏朋友上,背對著剛剛進門的金髮女人。
“不瞞您說,我也一直在期待著這次會面。”
露西爾·埃文斯環顧整間公寓,觀察著。她踏進諮詢偵探的領地,並沒有坐到委託者的椅子上,也沒有靠近壁爐前那對沙發,而是站在窗邊亂糟糟的辦公桌前,那上面鋪滿了與自己相關的紙質材料。
“您做了不少功課。”
“我是個諮詢偵探,我要對我的委託人負責。”
“你的委託人是誰,摩根夫人嗎?真沒想到大名鼎鼎的福爾摩斯先生會對這些豪門醜聞感興趣。”
“當然不。”偵探先生轉過身,像一隻在茫茫草原尋到了獵物的豹子,敏銳的眼神彷彿能讓對方在一霎那失去全部的防守能力。
露西爾站在那兒,平靜地接受著他的觀察,待他眯起的眼睛似乎放鬆下來時,才嘴角上揚,笑著說道,“你知道嗎,偵探先生。您的兄長和您一樣具備看透旁人的能力,但他卻不會將自己所有觀察到的都表現出來,他令人舒適許多。”
“政客智慧。”他語氣充滿諷刺,“我是個偵探,我不需要假惺惺的裝作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露西爾撿起桌上一份資料,翻了兩頁,“我想已經有人勸過你了,福爾摩斯先生,別來調查我的事件。”
“所以你承認,你身上有案件。”他露出微笑,走到他的餐廳兼實驗室倒了杯咖啡,“當然有人勸過我。但是如果你真的瞭解了我的兄弟,埃文斯女士,你該知道,我從來沒有聽過他的勸告。”
露西爾直視著夏洛克·福爾摩斯的眼睛,彷彿看到了那位先生被氣得牙疼但卻束手無策的樣子,突然被自己腦海中的畫面惹得笑出聲來,嘆口氣,“可憐的福爾摩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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偵探先生似乎也看到了那個畫面,同時忍不住勾起笑意。
但他很快收起了自己的笑容,
“我勸您放棄您的目的,女士。那項工作不適合你,代價太大,且不值得。”
“噢,福爾摩斯先生。聽說您曾與死亡不止一次擦身而過,但真相仍然像海·洛·因一樣吸引著你,不是嗎?”
“別拿你的事和我相提並論,”偵探表情肅穆,“我們……目的不同。”
“我今天來,目的很簡單。和你哥哥一樣,勸你放棄。不要再來調查我。”
夏洛克·福爾摩斯放下他的咖啡,他走到那個金髮的美國女人面前,低頭看著她自信滿滿的笑容,似乎不再有耐性似的,飛快解釋道,
“我擅長邏輯推理,排除錯誤可能性,從一堆無關緊要的表象中將事實的真相剝離出來。埃文斯女士,您從華盛頓遠道而來,涉及到某件危害貴國國家安全的殺人案件,不僅如此,您作為一位外交官,還莫名其妙的參與了有關我國內政的特工行動。現在,您所頂替的那個女特工,死了,還死在了白廳附近。您自己不覺得這一切太過巧合了嗎?你自己不想給自己一個解釋?”
“你是說瑪麗安·斯特裡普,她死了?”露西爾猛地抬起頭看著他。
偵探沉吟一聲,帶著令人琢磨不透的微笑。
誠然。他比眼前這個女人要更加瞭解他的兄長。
“是的,她死了。也許她早死了。”
露西爾·埃文斯也許不如這世上最偉大的諮詢偵探那麼聰明絕頂,但她也絕不是泛泛之輩。
那一刻,她突然從偵探的話語中聯想到許多自己從前未曾在意過的表象,並且迅速的將它們整合了起來。
“還想試試嗎?”夏洛克·福爾摩斯轉身走回他的單人沙發,甩著他深駝色的新睡袍坐了下來,
“我知道你缺乏父,崇拜權威,麥考夫和安德伍德這樣的人對你有致命吸引力。但是女士,我不得不提醒您,遊戲到此為止了。我已經掌握了證據。”
露西爾聽著他刨骨剝心地結構著自己,並未惱羞成怒,“可能您手上已經有了關於我的證據。這證據足夠毀掉我現在擁有的一切,甚至讓我有性命之虞。但是,我也恰好有點證據,福爾摩斯先生,它能證明一些該消失的沒有消失,一些本已死亡的,沒有死。”
她不急不慌地走了過去,俯下身體,湊到他耳邊。
夏洛克眉頭輕皺,看到她接近著自己,朱唇輕啟,在他耳邊悄悄地念了個名字。
聽到那個名字,夏洛克的瞳孔驟然縮緊。
露西爾看著他不動聲色卻著實意外的反應,輕輕笑出聲,然後帶著勝利揚長而去。
夏洛克靜靜地坐在那裡。
她在他耳邊輕輕提起一個女人的名字。
這個女人叫,艾琳·艾德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