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難得的大晴天,麥考夫與露西爾在一處喬治王風格的俱樂部建築二樓喝早茶。
面朝泰晤士河的大平臺上只有他們兩個人。
“我想喝酒,”望著樓下的泰晤士河,露西爾突然感慨,“格蘭威特,或者別的什麼也行。”
此情此景,只喝伯爵未免寡淡。
麥考夫從報紙上抬了抬眼眸,又看了眼懷錶,“現在不行。你下午還有個會要開。”
露西爾聞言開始翻著手機上的工作日誌,“我下午似乎沒安排。”
麥考夫輕笑,“一會兒有了。”
不詳預感。
比起一開始與麥考夫·福爾摩斯打交道的各種反應遲鈍,露西爾現在已經能慢慢跟上一些節奏了。
“又要開安全會議?”她試問道。
麥考夫只是看著她笑了一下。
她皺皺眉,“我記得今天下午應是哈里斯大使帶著另外兩位參贊去參加談判。”
今天下午的具體細節商討對她來說極為無趣,考慮到她幾天幾夜不曾休息,達西·哈里斯答應放她半天假,會議結束後繼續回去上班。
“你可以等等看。”他翻了頁報紙,望向她盤中的狼藉,“還想吃點鬆餅嗎,樹莓?”
露西爾搖搖頭,思忖著要不要給達西·哈里斯發條簡訊詢問一下工作安排是否有變化,但想了想,還是作罷。
正在這時,露臺門被推開,蘇珊·奧尼爾步伐迅速走到她的上司面前,開始彙報起一天公事。
露西爾十分自覺,站起身來準備迴避。而麥考夫只是伸手向她的方向點了兩下,示意她坐著好。
“……大致是這樣。”蘇珊·奧尼爾將概況彙報完,“還有一點小事您吩咐過要提醒您,先生。”
“什麼事?”他的大腦已經開始分析今天的工作計劃,因此表情波瀾不驚。
“那個,”蘇珊猶豫了一下,顯然也不是很想將話題轉移到下述問題上,“您父母三週前預定的歌劇,在今天下午……”
“好的,”他平靜地點點頭,又突然轉向他的女助理,“什麼?!”
“是的,先生。”蘇珊低下頭不忍看福爾摩斯那驚恐痛苦的表情。
“是今天?”他似乎仍不願相信,反覆確定,“今天?”
“恐怕是這樣,先生。”
麥考夫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壓著聲音喊了句上帝。
露西爾坐在一邊,頗有性質地觀察著此刻“特別”的麥考夫。
緊接著,他的私人電話響了起來,像每個在約會時接到母親電話的男孩子那樣,麥考夫堆起電話那頭其實根本看不到的假笑,
“親的媽媽,假期怎麼樣呀?”
作為家中長子,麥考夫總是需要將所有福爾摩斯的行蹤準確掌握,以便時刻護家人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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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近真是太忙了。先是夏洛克陷入危險,又是美國大使館被炸,他幾重身份每個責任都鬼使神差的重疊在了同一時間。
人到中年啊。麥考夫望天。
若非政事焦頭爛額,他可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今天這日子的。
露西爾·埃文斯沒有感受過父母親情,因此對於血緣其事,總是隔岸觀火,看不真切。她不明白坐在自己對面的福爾摩斯先生究竟在頭痛什麼,父母想去看歌劇不好嗎?即便需要他這個做兒子的陪伴在側,又有什麼問題呢?
她突然有點羨慕麥考夫。羨慕他那欲哭無淚欲訴無門的甜蜜負擔。
當然了,大概要到很久以後,露西爾才能完全明白,若要為眼前這位大英政府先生的人生列個單子,上面寫上他這一生的最恐懼和最無奈,“陪父母看歌劇”這件事,絕對能夠擠進前十,僅次於“究竟該怎樣幫弟弟戒毒癮”。
說句題外話,那份單子挺長。比她想象的要長的多。她沒想到這個男人看起來如此的無堅不摧油鹽不進,軟肋卻是那麼致命,也那麼令人心疼。
“不行,媽媽……”麥考夫扶額,“今天真的不行,我今天下午有重要會議,不,不能不去……媽咪……我……我知道票已經買了……”
露西爾實在看不下去,那撲面而來的無奈感簡直要惹得她笑出聲,於是她忍著笑在他面前比了個交換的手勢,衝他挑挑眉毛。
“啊,媽咪,對了,你看能不能這樣安排,我找個人替我陪你和爸爸……找夏洛克,他最近沒什麼正事……可是……我真的……媽咪!”
似乎談得不太愉快呢。
露西爾同情地望著這個可的中年男人。
與她一直熟悉的那個無所不能能力強大的政客相反,此時她將對方的無能為力盡收眼底。
“我可以幫忙,福爾摩斯先生。”她鬼使神差的說了這麼句話。
對面的麥考夫皺了皺眉,似乎是懷疑自己聽錯了,“請您重複?”
“我是說……”她坐直身體,眼睛不再緊緊盯著他,恢復了理智,“如果您需要的話……”她聳聳肩,試圖輕鬆以對,“我很樂意聽場免費歌劇。”
麥考夫讓電話那頭的母親稍等,然後轉過頭難以置信的望著露西爾,“請您再重複一遍?”
“我說我很樂意去……”她被他問的有點沒底氣,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些越了分寸,“這只是個提議。”
“而且你不想去開下午那個會。”他蓋棺論定。
“公平交易。”她端起眼前茶杯,啜飲一小口。
麥考夫似乎猶豫了一下,但露西爾很快聽到他與電話那頭的父母商議見面時間及地點,一切確定後,他掛了電話,衝她微笑,
“成交!”
於是在與助理交代好手頭工作後,麥考夫帶著露西爾趕往西區劇院。
福爾摩斯夫人在看到大兒子從他那黑色捷豹上手持黑傘下來後,正準備了滿肚子嘮叨,但她突然停住了腳步。
她看到她的長子下車後轉回身,左手拄著黑傘,右手掌心向上,微微彎腰,從車中牽出了一個女人。
一個……年輕女人?
福爾摩斯夫人眨眨眼睛,一瞬間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但是,啊,她的小邁克真的牽著一個年輕小姑娘向自己走過來了啊!
“媽咪,”麥考夫向坐在遮陽棚下的父母打招呼,“爸爸。這是埃文斯女士,露西爾·埃文斯。我的……同事。”
福爾摩斯夫人挑起眉毛。
“下午好,福爾摩斯先生,福爾摩斯夫人。”露西爾展露出真誠微笑,比屬於外交官的笑容動人,比面對麥考夫的笑容矜持。
“下午好,埃文斯小姐。”
福爾摩斯夫婦禮貌地打量著眼前的小姑娘。
這是邁克帶來的姑娘呢!
不是別人,是邁克呢!
她還以為邁克永遠都不會帶回姑娘來給他們看了!她還以為她的大兒子要孤獨終老了呢!
哎呀,這真是太開心了。
福爾摩斯夫人這麼想著,這覺得對眼前這溫柔動人的姑娘越來越滿意。
“媽咪,媽咪?”
麥考夫扯扯母親的大衣袖子,皺皺眉。
他媽媽這是怎麼了?
“啊,埃文斯小姐,”福爾摩斯夫人緩過神來,看了看有些緊張的兒子。哎呀,邁克是在擔心自己第一次見面表現的太過分嗎?
不會的。她可是個數學家呢!
“您是……mikey的同事?”她這樣問道。
mikey?
露西爾轉頭望著麥考夫,滿目的難以置信,差點沒繃住笑出聲來。
黑著臉的麥考夫從自己肩膀視線望向她,分明看到她的眼裡寫著“really?mikey?”
啊!
麥考夫仰望蒼天。
他知道今天一定是他的災難日。
“我在美國駐英使館工作,夫人。”露西爾衝老太太笑著解釋,“從大致上來講,可以算是福爾摩斯先生的……嗯,同事。”
“啊,是這樣……”媽媽滿意的點點頭。還是個女外交官呢。年紀輕輕,仕途無量,還算配得上她的邁克。嗯。
露西爾仍然在忍著笑。
與性格稜角分明的一對兄弟不同,福爾摩斯夫婦實在可以算得上一對“善良可”的老人家。年長的福爾摩斯先生沒怎麼說話,但態度也很和善。他們對自己的兒子嘮嘮叨叨,但對她卻溫柔又禮貌。
“我下午真的有要緊事,媽媽。”麥考夫再次宣告。拒絕了母親提出要“四個人一起看戲”的提議。
“美國大使館剛剛被炸了個窟窿,我這幾天都必須在內閣裡守著……”
“如果我記得沒錯,露西爾——抱歉,我可以這麼教您嗎?謝謝,露西爾才是美國使館的正式工作人員,她有時間,你卻很要事纏身啊!”
“媽咪……”
怎麼辦,老太太說的好有道理。
露西爾偷偷向福爾摩斯先生投去同情眼神。
局勢太險惡了。
麥考夫讓自己強行微笑了一下,然後立刻解釋道,“對不起各位,我得走了,國家的安全問題一刻也不能耽擱。再見,爸爸,也許咱們可以晚餐見。再見,媽媽,享受你的歌劇。再見,露西爾,謝謝你!”
“再見”露西爾接受了一個禮貌的貼面禮,“mike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