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子走了，不還有妮子麼！”
林國慶插了句。
“妮子沒上過啥學，懂得沒秦嵐多哩！這回這事兒技術含量高著呢！反正……爹你就別操心了，顧好自己就行！”
林學濤隨口就說了句，提起腿就要往房間繼續走，可沒想到一句不經意的話把林國慶給惹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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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你嫌妮子沒文化沒見識了是不？”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一碼歸一碼麼。”
林學濤急著辯解。
林國慶黑著臉，沒好氣地沉默著。
一旁林學濤娘看著父子兩人鬧得挺僵，本想勸勸，可既然事已經擺到檯面上來了，自己禁住也想追根問底，這回，她心底裡頭可是站在老伴一邊。
“小濤，你跟娘說說，這回你們去省城，是不是……一起去秦嵐家了？見過他父母了？”
“沒……連她家門都沒進哩！”
林學濤低聲回了句。
老兩口面面相覷，顯得有些不相信。
“秦嵐到了省城也沒有回家看看？”
“嗯。”
老兩口沉默了一陣子，林學濤娘這會兒一時也不知說啥好，林國慶倒是大手一揮，粗門大嗓的地說，“依我看，人家還是瞧不上咱！林學濤，你自個兒難不成還沒自知之明麼？秦嵐那是不想帶你去看她父母哩！”
林學濤娘也一旁說，“小濤，古人說得好，婚事講究個門當戶對的，咱跟秦嵐家門不當戶也不對，雖然人家在咱村裡耐著性子當了兩年老師，可畢竟人家是城裡人，該走隨時那就得走的！我看你呀，也別抱什麼想法了，老老實實跟妮子好，那才是正事兒！娘知道你跟秦嵐有些瓜葛，年輕氣盛，這些事兒原也沒啥……”
林學濤在邊卻聽卻不痛快，打斷娘，嘴裡失了句：“你們說到哪兒去啦！秦嵐她絕對不是這種勢利人。你們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哩！”
“嘿你小子！哦，我跟你娘為了你好，倒成了小人之心是吧？我看你遲早得栽在那副花花腸子上頭！”
林國慶氣得憤憤地咒罵了句，招來兒子針鋒相對，“誰花花腸子了？我告訴你們，你們可別把我逼急了！”
“啥？逼你？你倒是說說，把你逼急了你咋樣？”
林國慶也不依不饒，嘴裡寸步不讓，似乎很想看看兒子到底有啥能耐。
“逼急了我……我就把秦嵐娶回家！”
林學濤朝林國慶低吼了句，抬起腿就衝起了自己房間，把門甩得砰地一聲悶響。
林國慶氣得目瞪口呆，像是給人當頭砸了一棍。手裡拿著銅煙杆子哆哆嗦嗦直朝兒子房間指，“你看看！你看看！這混小子，威脅老子哩……”
老伴生怕父子兩人再幹起架來，趕緊過來拉住他，嘴裡勸著，“他爹，你消消氣！小濤這是說氣話哩！你別往心裡去！罐頭廠的事兒已經夠他煩的了，最近他心情一直挺糟，你也別逼太狠了！”
一個星期後，省城那邊終於傳來了振奮人心的訊息。
周教授的課題小組對從辛莊採集回去的野菜樣本進行了全方位的對比和化驗，研究結果表明，辛莊獨特的地理和氣候環境，讓本地生長的野菜擁有比同類豐富數倍的營養和藥用價值！尤其是其中微量元素的含量特別高，農科院的專家表示，這些成分使得辛莊的野菜對許多常見的慢性病有著特殊的療效……
從秦嵐的口中得知這個訊息，林學濤興奮得幾乎睡不著覺，彷彿原本一片黯淡的前途，此刻又敞開了一條寬敞明亮的大道。
林學濤小心而周密地計劃著，他知道，自己目前一無所有，要想東山再起，做大做強，非得一步步來，穩打穩扎不可！直接做深度加工，做高技術含量的野菜生意，對他來說似乎根本不現實，一沒錢，二沒技術，三沒銷路。
思來想去，還得從初級做起，小本買賣做起。先販賣本地的野菜，積累原始資本。
罐頭廠的事，自己已經虧得元氣大傷，除了家裡留下的幾十箱銷不出去的水果罐頭，他已經啥都不剩了。別說本錢，就連借錢也成為不可能的事。村民們目光沒有多遠大，只相信現成的好處，自己費九牛二虎之力也才剛剛把欠村民的債給還了，這會兒哪兒還肯給他投資呢！現在在村裡，他林學濤的信譽壓根兒就是個零。
可是，就單靠自己上山去挖野菜，一個子兒一個子兒地小打小鬧，那得到何年何月才能積攢下本錢呢……村民們倒是偶爾自己去採點野菜，有時候是自己做了吃，換換口味，都是小動靜，也成不了什麼事兒。
一時間，林學濤天天為這事兒煩惱，飯也吃不香，覺也睡不好。外頭田間地裡的活兒林學濤也不想出去，一個人呆在家裡絞盡腦汁想辦法，目光往旁邊廠房瞅去，那裡面早已經空蕩蕩的了，為了給村民還債，機器也賣了，那裡沒了辦法。
目光再掃回自家屋裡，最後，在堂屋一邊不起眼的角落裡給停住了。
掀開上面蒙著的油布，是幾十箱碼放整齊的野生水果罐頭，這些東西，是他的廠子最後的一點存在的念想，也是凝聚著自己曾經的心血。放在屋裡都有個把月，自己幾乎已經遺忘，上頭也蒙上了厚厚一層灰。
凝視著那幾十箱罐頭，漸漸地，一個大膽的念頭在林學濤的腦海裡漸漸變得越來越清晰！
“乾脆一不做二不休！”
林學濤咬咬牙，做出了一個在旁人看來匪夷所思的決定：用自己僅有的罐頭換野菜！
而且，論斤換，一斤野菜換一斤罐頭！只不過，野菜的品相，新鮮度，以及種類，得由自己說了算！
說幹就幹，第二天，林學濤就把自家堂屋裡的罐頭給搬了出來，又擦拭乾淨。然後讓妮子和幾個熟人把訊息給散佈了出去。
乍一聽到這個訊息，村民們都以為是有人開玩笑，是哪個年輕後生拿林學濤開涮，可到後來，這傳言就越來越真實了，並且有人在村口碰到林學濤，親自問他，林學濤也親口承認，說是真事兒！不過野菜一定得新鮮，村裡誰都可以來他老林家的禾場邊找他換！
就有幾個青年後生抱著試試的心態起早挖了些野菜拿到林家大禾場，林學濤還真給他們換了，樂得那幾個青年興奮得合不攏嘴，跑回家滿到處的給宣傳。
這事兒一下子在村裡炸開了鍋，接二連三的，不斷有人來林家用野菜換罐頭，把個老林家的大禾場時弄得跟集市似的，絡繹不絕。一些饞嘴的半大孩子們，也跑到山上去挖了野菜來跟林學濤換。
村裡一些人聽了這訊息，都是直搖頭，說：“林學濤這小子是不是受了刺激，瘋了麼？拿罐頭換野菜哩！一個是辛辛苦苦機器做出來的，一個是天生天長，老天爺送的！這虧本買賣他也做！看來真不是塊做生意的料呢！活該他廠子黃了！”
林學濤倒是沒有理會這些，仍然一個勁兒地收購著。雖然一斤換一斤，可他的要求很嚴格，而且只收一些高價稀有的品種。當天收，當天就拿到縣裡市集上，轉手就賣給王老板，反正王老板這個，那是多多益善。
漸漸的，辛莊裡人們都知道了野菜換罐頭的事兒，就形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大人小孩，農閒了下來就提著籃子上山去找野菜，整個村子裡，一股野菜的風，正在悄悄颳起，林家大禾場裡關不，整天也是人來人往的。
起先林學濤爹孃以為又來跟兒子尋晦氣的，可一打聽，才知道真相，老兩口都是驚得張大了嘴巴，跑到禾場裡頭把兒子往家裡拉，說家裡不缺這幾個錢，讓林學濤別換了。
可林學濤倒是啥也沒說，愣是繼續言出必行地跟村民們兌換，看到兒子一副認真的樣子，老兩口唉聲嘆氣的，也不再阻止了。
兩個星期下來，林學濤的罐頭也兌換得所剩無幾，一通計算下來，林學濤驚喜地發現，利用罐頭換野菜，再倒賣給王東，取的利潤，比直接按原本的罐頭高價賣了，還高出了兩倍！
窮則思變，稍微變通一下，囤積在家裡滯銷了個把多月的罐頭，瞬間就變成了現成的鈔票！
初嘗甜頭的林學濤心裡激動不已，自己的新事業重新起步的曙光正在變得越來越明朗。
手裡開始有了現金，林學濤就不再用罐頭換野菜了，而是用現金直接收。價格當然還是按照以前，參考市面上罐頭的價格，這樣村民們自然沒話說，他林學濤算不上壓價。
可等村民們在外頭轉悠了一圈之後這才發現，眼下，市場上的罐頭價格已經大不如前，產量過剩，遠沒以前值錢，算起來林學濤的野菜用現金收購，算是佔了些便宜。可村裡這會兒挖野菜的人多了起來，你不賣，有的是人賣，不愁收不到。村民們當然也就只好接受了這個價格。
一時間，林學濤本來是小打小鬧，單槍匹馬的生意竟然越來越像回事了。他花了點錢從縣城里弄來塊新的臺稱，又把妮子叫了過來，給自己打幫手。搬張桌子把臺稱往禾場邊上一放，這生意就算開張了起來。
隨著收購量的增加，運輸重新成了事兒，野菜可不比罐頭，能放幾個月，越是新鮮的才越值錢。林學濤攢了些錢，就又請把原來給廠裡拉罐頭的兩個拖拉機師傅給請了過來。老林家的大禾場邊上，都消停了兩三個月之後，重又響起了突突的機器轟鳴聲。
村民們看在眼裡，這下誰也不說風涼話了。事實已經無可爭辯的證明，林學濤又重新活絡了起來，一次罐頭廠的失敗經歷，並沒有讓他趴下！現在，這個村裡帶著吃螃蟹，開工廠的青年後生，重又開始了自己的事業。那些曾經說林學濤不塊做生意的料的老人們，這會兒也都安安靜靜的了。
林學濤的元氣在緩慢而有序地恢復著，雖然錢掙得不多，好在一切穩定而有保障。憑著開罐頭廠時開啟的路子，林學濤在縣裡的批發市場裡頭，那可算得上是老資格了。運輸方面也沒有人路上敢打自己的主意。沒多久的功夫，周圍十里八村的都傳開了，做罐頭的林學濤，現在改行做起了野菜。
林學濤的生意又是獨此一家，周圍十里八村的村民也上他這兒交貨。生意越做越紅火，妮子看得眼裡高興，就說：“學濤哥，咱們現在每天的進出量已經翻了幾倍，就一臺稱，兩輛拖拉機，不夠了哩！要不再添置些傢伙什，請兩個夥計，規模做大點兒？”
林學濤卻是搖搖頭，否定了妮子的建議：“妮子，有些事兒急不得哩！沒看清路一路猛衝，容易翻船哩！你想想，這野菜生意是好，但在這鄉下，卻不是什麼稀罕東西，隨處可見，沒有任何門檻，啥時間風向一變，說不定就不好做了，投入太大的本錢進去，風險太高了！現在擴大規模並不是時候！”
妮子聽了，知道林學濤比以前變得更小心，就點點頭，打訊息了那個念頭。
有了上次的教訓，林學濤不敢賭博似的盲目大量收購，每次都是精準地摸清了市場之後再作決定。
野菜的熱潮，在城裡也是越刮越濃，不大的縣城裡頭，開始出現了更多的大地方來的野菜販子，有些的來頭甚至不比王東小。
王老板有了競爭對手，對林學濤這個大主顧當然就更加得小心伺候著了。三天兩頭地請林學濤吃飯、洗腳按摩。以前是林學濤求著王東做生意，慢慢的兩人的角色開始轉變，王東現在得求著林學濤賣東西給他了，還得好話不斷，以免林學濤隨意給他開價。
為了搶佔更多的貨源，同時也為了讓剛剛採下的野菜有個更新鮮的賣相。跟林學濤簽訂了合同的城裡商家們開始自己派車到村裡來運輸。（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