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子亮著嗓門跟山杏說笑著，直誇山杏。
林學濤在一旁看在眼裡，心裡生出些許的感動來，過往有關山杏的記憶一幕幕浮現在眼前，物是人非，難得還有山杏這麼賢惠又始終如一的人哩！想著想著，心裡頭，一個大膽而新奇的想法漸漸冒出了輪廓，心裡越來越興奮，彷彿一件長久壓在心頭的難題，終於找到了解開的眉目……
一切準備就緒後，林學濤跟著村裡幹部們拿著票箱和計票的黑板粉筆，走上了臨時搭建的主席臺。林家大禾場裡，眾村民們一看村委的人走了出來，知道選舉立馬要正式開始，全場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翹首以待。
孔大偉神氣活現地坐在人群最前頭，摩拳擦掌，等著好好風光一回，旁邊孔老爺子倒是正襟危坐，神情嚴肅。
打從剛才從村委辦公室裡頭出來，老頭子聽說林學濤的推薦人沒有落空後，他就再也沒剛才那般得意忘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對於未知的隱隱擔憂。
跟孔家祖孫倆的張揚不同，劉成才這會兒心裡咚咚直跳，跟作賊似的，老遠坐在一角落裡，離孔家人遠遠的，一雙小眼珠子還不斷往孔大偉臉上梭，密切注意著他的神情。
“鄉長，今年換屆都有哪些侯選人呀？”人群裡，不知哪個急性子的站起來問了句。
“要是沒啥懸念我看就直接舉手表決得了，懶得走那過場哩！早散了咱早去孔家吃大酒席！”話音剛落，旁邊一幫子青年後生跟著哈哈大笑起鬨。
強子在臺上看不順眼，指著嚷嚷的那塊兒吼，“就知道吃！吃死你！你他娘的算老幾，敢指揮鄉長辦事兒？誰當村長也跟你沒啥關係！”
那人就在底下跟強子針鋒相對，“跟俺沒關係，跟你又有關係啦？你強子豬子插大蔥裝象哩！你又不是村委的幹部，你站臺上指揮個啥喲！是不是連個侯選人都沒撈著，心裡頭不舒坦！”
一句話逗得人群裡鬨笑開來。
強子給氣得無語，想損對方幾句，後頭山杏朝他拉了拉，示意他收斂著點兒。強子這才作罷了。
“看看，黑板上寫侯選人名字了哩！都是些誰？”
人群裡各個伸長了脖子望前頭望去，這屆選舉會參與競爭的人最是神秘，事先一點兒動靜也沒有，村民各個都十分好奇。
“孔大偉……”
黑板前剛把第一個名字寫完的有根挪開身子，人群裡剛剛識字的娃娃已經扯著嗓門念了起來。
“劉建國……”
第二個名字也寫下了。這個是個村裡的老輩人，小門小姓的，湊湊熱鬧而已，眾人們也沒啥大驚小怪的。
“劉成才……”
當有根在黑板上寫完第三個名字擋著身子讓開給人群看到的時候，情況來了。
底下村民們倒是沒啥反應，只是劉家人嘰嘰喳喳撇著嘴嘀咕了一陣，大概意思是劉成才這小子也太不識趣了，把自個兒名字掛上頭，跟孔大偉一對比，那不是自取其辱麼！劉家人都得跟著臉上無光哩！
孔大偉平時在村裡橫慣了，這會兒眼看自己就要是村長，氣勢更加目中無人，站起身衝臺上嚷嚷，“哎哎有根，你弄錯了吧？啥時候我跟成才一塊上榜啦？孔家只報了我一個人哩！擦了擦了！”
有根好歹在村委裡幹了這麼久，那也是響噹噹的老人，孔大偉一個後生小子，這還沒當上村長呢就衝自己指手畫腳，居然直接就叫自己把劉成才的名字擦了去，這像什麼話！心裡頭憋著一口氣，冷冷衝孔大偉扔了句，“沒寫錯！再說劉成才他啥時候成你孔家的人啦？娶了孔豔那也是孔家人進劉家門哩，又不是倒插門！”
有根這話裡頭藏著針，底下人群一聽倒插門幾個字，頓時起了一股子小小騷動，一旁劉惠普鐵青著臉，神情難堪，連帶著在座的孔家人人都覺得臉上無光。心裡頭暗暗罵孔大偉這小子著實太囂張了。
孔大偉只當有根老實巴交人一個，壓根沒放眼裡，沒想到給回敬了一句，一時啞口無言。漲紅著臉，目光惱羞成怒地四下裡搜尋開來，嘴裡大聲吼，“劉成才！”
四下望了一圈，密密麻麻的人頭人臉，就是沒見著劉成才的影子，平時前腳後腳地跟在自己身邊打下手，這會兒卻找不見人。
“劉成才！你狗日跑哪去了……”
孔大偉怒吼著，把滿滿一禾場的人都調動得跟著到處張望搜尋起來，彷彿尋寶似的。
劉成才人呢？劉成才一下子成了焦點……
半晌，禾場最外頭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劉成才躲不住，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渾身直哆嗦。
“大……大偉，我在哩！”
目光聚集在劉成才身上，孔大偉滿眼橫氣，恨不得一口吞了這小子。
“你也自薦啦？”
孔大偉目光逼視劉成才，直通通地喝問，看得劉成才頭都沒抬一下。
“沒……沒有……”
“那上頭咋有你名字？”
孔大偉幾乎在聽到“沒字”剛發音的一瞬間，已經迫不及待地指著主席臺上的黑板炮轟出口。
劉成才臉色慘白，嚇得魂不附體，既然沒看也知道，這會兒全村人的目光都跟刀子似地釘在自己身上哩！
支支吾吾老半天，劉成才也沒吐出一個完整的字來，慢慢騰騰地抬起頭，目光哀求地往主席臺上林學濤和強子臉上望去，想找兩人求救。
林學濤跟強子兩人面無表情，避過劉成才的目光，根本沒打算理。
劉成才心裡叫苦不迭，腦海裡嗡嗡一片。
“你倒是說呀！”
孔大偉陡然一聲怒吼，嚇得劉成才打了個冷戰，腿一軟幾乎栽倒下去。
這會兒，人群裡劉家的人也有些看不過意了，孔大偉跟劉成才算是平輩人，這麼當著全村人的面訓他跟訓孫子似的，還不等於抽劉家人的臉麼！可這會兒劉家人也只是心裡頭罵罵，沒敢真正吭聲，畢竟，現在不同往日，劉惠普在村裡沒了權力威望，並且因為跟林家的敵對關係，早就在村裡不得人心了。
劉惠普看著兒子被孔大偉欺負，臉上難堪，心裡直嘆兒子不爭氣，拿眼睛朝孔大偉旁邊穿得嶄新光鮮的孔老爺子望去，這會兒孔老爺子眯著眼睛，一副不聞不問的模樣。
“這老東西，這會兒倒裝起糊塗了哩！由著孔大偉放肆。”
劉惠普心裡憤憤地暗罵。
臺上，山杏把眼前的情況看在眼裡，按捺不住，偷偷拉林學濤衣角，“濤子，你是鄉長，咋不出個聲鎮鎮場面，由著孔大偉這麼橫？”
林學濤笑著擺擺手，也不回她。
劉成才這會兒孤立無援，給孔大偉逼著唬著，僵持了好一會兒，實在沒轍，只好老實交待，“我這是……鄉長推薦的……”
“啥玩意兒？”
孔大偉皺著眉頭問了句，根本不相信自己聽到的。
“是……是鄉長……”
劉成才嘴裡喃喃著，心驚膽戰地朝臺上林學濤臉上望去。
這回孔大偉聽清了，愣得呆在了原地，一臉的困惑。轉頭瞅瞅人群，瞅瞅劉成才，最終朝主席臺上望去。
“林學濤會推薦你？”
孔大偉嘴裡自言自語地嘀咕著。
這會兒，有根拿起粉筆，刷刷刷繼續寫起來，等身子再讓開的時候，孔大偉分明地看到，在劉成才三個字的旁邊，有根給加了個括弧，裡頭註明：上屆村長推薦人幾個字樣。
這下算是確定無誤了！
底下人群裡，一股騷動聲音越來越大，直到沸騰開來，嘰嘰喳喳議論成了一片。鬧哄哄的聲音就把孔大偉腦門裡的一股熱血給燒得越來越旺，越來越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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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成才！你狗日的老實交待，你給林學濤送了多少禮！”
孔大偉氣急敗壞，扯著嗓門雷吼了起來，捋起袖子就一把把屁股底下的條凳子抓了起來，就要衝劉成才撲過去，讓周圍的村民連忙一起給拉住了。
劉成才嚇得魂飛魄散，已經準備拔腿逃跑了。
“劉成才，你個吃裡扒外的東西！你個叛徒！我妹妹嫁給你算是瞎了眼！”
孔大偉給一大群人拉著，離劉成才又遠，恨得牙癢癢，撲也撲不過去，指著劉成才的鼻子破口大罵。（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