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莊周夢蝶
奧克特整理了一下思緒，開始講述穆小姐的來歷。
“穆小姐的來歷與戈登文明的近代史無法分開講述，我有點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不過首先要宣告的是，由於我產生自我意識的事情一直瞞著穆小姐，所以她只是把我當做一臺計算機而已。所有關於穆小姐的資訊幾乎都是從穆小姐的自言自語以及她問我的問題中獲取的，要知道，星際旅行是一段漫長得令人發瘋的航程，你們接觸過穆小姐，知道她的精神有點不正常，還經常自言自語，那都是這段孤獨的航程給她留下的後遺症，而我也在這段極其漫長的旅程中逐漸產生了自我意識。”
“飛船中別的計算機沒有產生自我意識嗎？”對於馬克來說，高科技的計算機甚至比穆小姐更容易引起他的興趣：“別告訴我你們一艘飛船上只有你這一臺計算機。”
“當然不是，飛船上有近三千個功能臺，但為了節能，絕大多數功能臺都關閉或休眠了，只有一些航行必須的功能臺保持開啟狀態。我被穆小姐從休眠狀態喚醒，是因為我身上掛了一個顯眼的牌子：‘諮詢臺’，而且牌子上還清晰地寫著喚醒我和使用我的方法。我是專門被設計用來回答不會操作計算機的人的問題的，而穆小姐恰恰是一個計算機盲。”
“不會吧！”魚缸裡的魚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凡是接受過小學教育的人類就會使用計算機！戈登文明如此進步，居然還有計算機盲？”
“那只能說明你們的教育體系不合理。計算機的設計初衷就是輔助工具。讓人費力地去學一件蹩腳工具的使用方法並不是一個好想法，把工具設計得讓普通人也能用得順手才是正確的理念。文明越進步，社會分工和教育學科就劃分得越細。並不是所有戈登人都要學高階功能臺操作的，至於專業人士，自然有適合他們使用的功能臺。而我的介面和功能……可以理解為你們那個‘億度’軟體的升級版。”
在現實世界網路崩潰之前，幾乎所有的個人電腦上都有“億度”這個軟體（它的前身是“萬度”、“千度”和……），老匡現在才弄明白，難怪奧克特有問必答而且從不嫌煩呢！鬧了半天他原本的工作就是回答問題！不過聽到馬克又問出了“那麼高階功能臺的人機交互介面是什麼樣”、“你們的底層作業系統基於什麼原理”之類的問題時，老匡決定立刻把話題引回穆小姐身上。否則任由馬克這個痴迷計算機的傢伙問下去，恐怕大家說到天黑也講不完穆小姐的事情。
“哦，馬克。韓揚的父母被穆小姐綁架了，所以穆小姐的相關資訊對我們來說至關重要，你不介意讓奧克特先生先講述穆小姐的經歷吧？”
“當然，當然。不好意思。我以後再和奧克特探討。”
奧克特這才言歸正傳：“穆小姐的意識復甦於一艘星際飛船上，她生前在媒體上見過這艘飛船的設想圖，只不過這艘飛船開工建造時她已經死去，而她復活時飛船已啟航並身處太空之中，飛船上空無一人——所有的船員都死光了。由於穆小姐在飛船上復生，又聯絡不上母星，所以從她死亡到復生這段時間中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只能根據飛船資料庫中儲存的資訊來推斷，而資料庫中的資訊並不多……喈。來龍去脈恐怕要從星際飛船的建造說起了。”
“穆小姐認識這艘飛船，是因為它屬於戈登人盡人皆知的星際移民工程。由於飛船的體積和自重過大，它只能在戈登母星附近的一顆小行星上建造。可是星際移民並不是所有戈登人都支援的，他們在面臨母星資源枯竭問題時分成了兩派——我剛才提到的開源派和節流派。抱歉，這兩個名詞有點不倫不類，但我找不到更適合的表達方式，他們有些類似於人類社會的政黨，下面我會簡稱其為開派和節派。”
“開派寄希望於太空移民計劃，向外星系擴張，透過太空移民攫取發展所需的資源；節派則寄希望於深入開發記憶復制技術，最終讓戈登人拋棄浪費大量資源的肉體，實現生命向純意識體的進化。兩派相爭由來已久，但節派一直佔據上風，人數也遠遠多於開派。他們認為，首先，思維意識的不斷進化和軀體的不斷弱化是高等生物發展進化的必然趨勢，嬰兒成長成熟要浪費無數的時間和資源對其進行撫育和教育，即使是長成之後，受肉體的疾病和衰老等因素所限，個體還來不及為社會作出多少貢獻，又將消耗大量的醫療保障等社會資源，最後再因肉體的毀滅而死亡，同時還會導致大量的經驗流失。雖然戈登人的平均壽命已經超過了一百歲，但據計算，仍有百分之七十的社會資源被浪費在了教育、醫療、養老、生活保障等方面。如果能夠實現純意識體的生命，哪怕是類似純意識體的生命，生命將不再受限於肉體，社會開支將大幅減少，戈登人只要消耗極少的資源就能實現社會的生存和進步。
奧克特要將戈登文明發展史用地球語言表述出來，他說得費勁，韓揚聽得更費勁，老匡聽懂後便給韓揚解釋：“就是說，原始人拎根棍子就敢pk劍齒虎，現代人卻連條狗都打不過，這說明人類的進化表現為腦力進化和體力退化。原始人從事的社會生產活動幾乎是純體力勞動，隨著文明的進步，體力勞動越來越少，腦力勞動越來越多，以後文明進化到頂點時社會生產活動就會演變為純腦力勞動，大家的胳膊腿兒基本上沒什麼用了。只須用意識下達命令就行，所有的體力勞動都可以交給機械去完成。那時候，身體就會成為思維的包袱和累贅。”
“想想看。我們從呱呱墜地到接受教育、到工作、到退休，一直到老死床上，這期間的吃穿住行要耗費無數的社會資源，而工作，即為社會創造價值的時間只佔人生百年的很少一部分。可是呢，如果大家都像我一樣當鬼，那就不用浪費社會資源去造食物造衣服造房子了。鬼不老不死，教育經費也會少很多，經驗傳承卻會更加完善。鬼不會出交通事故，也不會害怕火災地震，意外事故和自然災害對社會造成的損失也會大幅減少……總而言之，你想象一下。大家都是鬼的話。生命體對社會資源的消耗將微乎其微，如果要滿足鬼的慾望，締造一個牧場世界的開銷無疑也比締造一個現實世界要少的多。所以，戈登人的節派認為，鬼就是高等生命進化的最高級形式，雖然他們當時的記憶復制技術和克隆技術還不足以把所有人都變成鬼，但確實可以推動戈登人在從人變鬼的程序上向前邁一大步，如果持之以恆地研究下去。早晚有一天可以提前實現生命體乃至社會的最終進化。”
“噢……”韓揚終於聽明白了，也咧了嘴：“聽起來倒是很有道理。可是大家都當鬼……總是感覺有點難以讓人接受。”
奧克特道：“不錯，即使是文明更發達、肉體作用更小戈登人，也有相當一部分不能接受節派的理論，所以才會有開派的存在。他們認為節派的設想是自取滅亡，而且複製記憶會導致倫理乃至法律上一系列的矛盾和問題。但是從歷史、哲學等角度來看，似乎節派的理論更符合歷史潮流。開派主張的星際移民，其本質就是擴張和侵略，戈登文明同樣經歷了部落文明和國家文明，最終進化到全球一體化的文明，整個過程都是不斷地向外侵略和擴張，而侵略和擴張將不可避免地遭遇戰爭和毀滅……”
韓揚又聽得頭大，乾脆只聽老匡的白話解釋：“三五十個原始人的部落，獵光了林子裡的野豬就要搶別人地盤上的野豬，兩個部落打起來，輸的部落人，或戰死或變成奴隸被贏的部落吞併；部落就這樣擴大成為國家，國家同樣也要搶資源搶地盤，輸的國家一樣要滅亡。因此文明的發展史就是擴張史、戰爭史，在擴張的過程中最終的贏家只有一個，輸家全部滅亡了。戈登人已經突破了國家的社會形態實現了全球政經一體化，可是再向外擴張，接觸其它文明時誰又能保障他們肯定是贏家？擴張總是伴隨著危險的，而且星際移民這種擴張冒的是滅族的危險——與同類之間的戰爭不同，異族之間的戰爭是難以講和結局的，外星移民很有可能會導致整個戈登文明的滅亡，這就是節派反對開派的第二個重要理由。節派打算透過生命的進化徹底終結這種原始的文明進化方式，實現低消耗、高效率的社會進化。”
奧克特介面道：“實質上，戈登人已經經歷過一次失敗的擴張，後果是讓原本就緊缺的本土資源形勢雪上加霜，而正是因為這些理由，才讓節派站穩了上風。虛擬世界的開發和星際移民計劃原本是齊頭並進的，可是由於種種原因，開派的星際移民計劃曾中斷過幾十年，最終也未能實現，但節派為純精神體設計的虛擬世界卻早早地構架完畢並開始運行了。”
“戈登人開發的虛擬世界就是牧場世界吧？聽你說個開頭我就猜到這一攤子事兒都是戈登人弄出來的了。”老匡說著說著忍不住開罵了：“nnd，看樣子現在他們把自己禍害了，可禍害就禍害吧，為什麼又要跑到地球來禍害人呢？”
“不。戈登人締造的虛擬世界並不是現在我們經歷的牧場世界。”
奧克特的回答出乎了老匡的意料：“兩者構思相同但格局不同，畢竟前者是要適應戈登文明的，其規模和細節與時代科技員工開發的那個公測期牧場世界非常類似。而後者，也就是我們所在的這個牧場世界，它是由戈登人創造的虛擬世界衍生出來的，卻同樣不是戈登人創造的。因為它的宏大和精細程度超出了戈登人的能力範圍，資料庫中沒有記載戈登人創造的虛擬世界是怎樣演變成牧場世界的，但看起來牧場世界已經毀滅了戈登文明。現在又準備毀滅地球文明。”
“你的意思是……你也不知道是誰締造了現在的這個牧場世界？”
“喈，不錯。”
老匡愕然，他原以為戈登人就是造成當前局面的罪魁禍首，哪知道事實上不是這樣！戈登人並不是牧場世界的締造者，他們和地球人一樣，都是牧場世界的受害者！至於究竟是誰締造了牧場世界，連馬克這樣進入了時代科技公司的駭客都找不到根源。其他人就更無從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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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沉默，良久，馬克嘆道：“難怪你能幫我入侵公測牧場的伺服器。但是對真正的牧場世界卻束手無策。嗯……現在的牧場世界和毀滅戈登文明的牧場世界究竟是不是同一個？二者一模一樣嗎？”
“我現在不敢百分之百地確定人類經歷的牧場世界就是當年戈登人曾經歷的那個牧場世界，但根據已有的資訊判斷，二者大陸格局幾乎相同，只不過現在人類的聚居地是哈維斯特大陸。而戈登人當時的聚居地是瑪斯沃爾大陸。據瞭解。瑪斯沃爾地下遺蹟中的科技和建築風格與戈登文明十分相似，所以我想去親眼看一看，只要親眼見到那座地下城，我就能判斷出那裡是不是戈登文明在牧場世界的遺蹟，也就知道戈登人是否曾在這個世界生存了。”
“如果……你見到遺蹟中的一些物品，能不能做出判斷？”
“唰！”奧克特的所有枝蔓都擰了過來，用上面的眼睛盯著老匡：“你……手頭有來自遺蹟中的物品？”
“我這就吩咐人把它們運來。”老匡既沒提條件也沒說廢話，很乾脆地滿足了奧克特的願望。說實話，他現在也很想知道那座地下城和戈登文明的關係。“我手頭的物品一共有三樣：一個刻在石板上的古魔法陣。那是馭海者在遺蹟中發掘出來的；一臺智慧機器人，它的內部構造和你現在的形象很相似，也是馭海者在遺蹟中繳獲的；還有一臺破破爛爛的翻譯機，那玩意兒也是金色的，是噗噗們代代相傳的寶物，我懷疑也是戈登文明的產物……”
老匡一件件描述那些物品的特徵，奧克特聽得極為仔細，還時不時詢問一下細節。但百聞畢竟不如一見，老匡說了半天，奧克特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喈……既然一會兒能見到實物，我就不應該急於從你的描述中判斷，看來好奇心還是很浪費時間的……好吧，趁現在還是先繼續講述穆小姐的經歷吧。”
“剛才說到星際移民飛船，參與建造的自然是清一色的開派人士。然而就在飛船建造接近尾聲之時，一場毫無預兆的流星雨不期而至，流星雨過後，戈登母星和小行星上都出現了許多棕褐色晶體，這些晶體能夠再生，它們給戈登人帶來了無盡的能源……”
“無盡的能源？棕褐色晶體？！這，這不是和地球文明的歷程一模一樣嗎？”
“是的。和地球近代史一樣，戈登人也經歷了無盡能源——享樂時代——晶體消失——現實社會瀕臨崩潰的歷程。在無盡能源時代初期，還有一些戈登人打算繼續完成移民計劃，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無盡的享樂漸漸動搖了建設者的意志，參與建設的人越來越少，最後因為人手的嚴重缺乏，太空移民計劃不得不中止了。”
“舉世矚目的星際飛船變成了無人問津的星際廢船……”老匡感嘆了一下，“呵呵，也不奇怪，自家地裡能打出糧食，誰還願意闖關東呢？”
奧克特不明白啥是闖關東，所以沒接老匡的話茬：“隨後的能源晶體一夜間消失和社會瀕臨崩潰都與人類文明近百年的歷史極其相似，所不同的是，當無盡的能源消失後，地球人共同寄希望於同位素能源的開發，而戈登人則繼續他們兩派的分歧。能源的緊缺極大地促進了節派虛擬世界的發展，而開派則受到了更大的限制，他們打算重啟星際移民計劃，但是當建設者們經過數十年的拼搏。終於在能源極度匱乏的情況下完成了星際飛船的建造後，小行星上的人們悲哀地發現他們再也沒有餘力為星際移民提供足夠的能源和資源了。”
“有能力建飛船，卻沒有能力為星際飛行提供能源？”
“是的。星際移民消耗的資源非常多。首先，星際移民要花費超出普通人想象的漫長時間——即使運用冬眠技術，那也需要戈登人在移民飛船上進行幾代人的繁衍才能完成。其次，星際移民和星際旅行是兩個概念，要滿足攫取資源和繁衍種族這兩個目的，星際移民必須要有足夠的人口基數。移民人數過少的話，進行繁衍時容易因為基因的缺陷出現滅族的疾病。而且到達目的地後自身的防衛和後續的擴張都成問題。”
“按照計算，移民人口基數必須超出十萬才能確保移民的成功。試想十萬人在飛船上生存幾代需要消耗多少能源和資源？當時的社會既無法提供這些資源，也沒有十萬自願者投身移民工作。物資和人員的極度匱乏讓星際移民的各項工作舉步維艱。大多數開派人士迫於生計也陸陸續續地放棄自己的理想進入了牧場世界。”
“當時的牧場世界經過數十年的經營已經非常繁榮，幾乎完全取代了現實世界的地位，也就是說，絕大多數戈登人的生活都是在牧場世界中渡過的。他們絕少回到已經荒蕪的現實世界中去。牧場世界中甚至有人發現了類似記憶複製功能的魔法。它可以部分實現戈登人在現實世界中還不能完美實現的拋棄肉體讓生命長存的夢想。”
馬克恍然大悟：“你讓我刻在寵物蛋上的那個魔法陣（詳見《第312章 自由》），擁有記憶複製的功能？”
“不準確，請注意我剛才說的是‘類似’記憶複製功能的魔法陣。它的名稱……我暫且翻譯成移魂法陣吧，移魂意味著魔法陣的功能是‘剪下’記憶而不是‘複製’記憶。它能將玩家的意識完全轉移到牧場世界中，與玩家在現實世界中的身軀完全脫離關係。即使玩家在現實世界中的身體死亡，在牧場世界中的意識也不會消散，亦即意識可以不再依託肉體而存在。馬克，你就是這樣的例子。但是個特例。”
“這個意識轉移的過程是可逆的嗎？”馬克顯然還有點不甘心以一個怪物的形態活在牧場世界中。
“似乎是可以的，但那需要逆向移魂魔法陣的幫助。而我手頭並沒有那個魔法陣的詳細資料。關於牧場世界的資料主要來自於‘攻略’，那是一些玩家為方便共享經驗而回到現實世界錄入資料庫的。可是隨著牧場世界在社會生活中佔的比例不斷增大，玩家回到現實世界的時間和次數不斷減少，關於牧場世界後期的描述也越來越少。後來現實世界的信息網絡崩潰，玩家在現實世界中的資訊交流隨之也終止了。”
“關於逆向轉移意識的魔法陣，資料中記載的資訊是這樣的：如果是正常的玩家角色使用這個魔法，他的意識還可以在離開牧場世界時回到原來的軀體之中。但逆向魔法陣的普及程度遠遠不及移魂法陣，輸入資料的人也僅只是聽說過，卻沒有親眼見過。馬克，你是個特例，你進入牧場世界時不是一個正常的玩家角色，所以被牧場世界的規則規整成了這副樣子，而且你在現實世界的身軀多半已經被穆小姐摧毀了，所以即使找到了逆向移魂法陣的資料，你也回不去了，除非，你能在現實世界中得到一個由你的體細胞克隆出來的完美克隆體。但很可惜，即使是戈登文明，也不能確保每一次人體克隆的完美，而且我的資料庫中也沒有相關技術資料的記載。”
“噢……”馬克點了點魚缸頭，不再說話。奇怪的是，他的語氣聽起來似乎並不是很失望。沒人看得出魚缸裡那條魚的表情，所以大家也無從推測馬克在想些什麼。老匡本想告訴馬克來往於兩個世界之間並不一定非要依靠什麼移魂法陣或逆向移魂法陣，至少他就曾憑藉自身的能力完成過多次意識的轉移，雖然那樣做並不容易，至少以韓揚現在的本事還做不到。可是看到馬克的神情，老匡也猜不準他怎麼想的，於是就沒有介面。
沉默了片刻，韓揚搖頭道：“誰會放心將自己的靈魂放到一個虛擬世界中呢！這個什麼移魂法陣一定沒有人敢用。”
“不，恰恰相反，牧場世界執行數十年後，有很多戈登人都選擇使用了移魂法陣。最先作出這種選擇的大都是老年人——如果你現實中的肉體快要老死了，選擇移魂法陣後還能再在牧場世界活幾百年，那你會如何選擇？受他們的影響，新一代的許多年輕人也做出了同樣的選擇，他們認為牧場世界比現實世界要可靠得多——在現實世界中的軀體多危險？疾病、衰老、火災、地震、電氣事故、交通事故……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有什麼意外摧毀了你的肉體，如果你沒有使用移魂法陣，那你的生命也將隨著肉體的死亡逝去。可是在牧場世界中，這一切都不必擔心，即使牧場世界中的軀體死亡了，你還可以復活。雖然復活的次數受體質限制，算不上永生，但相對於生命只有一次的現實世界來說，你已經擁有多次生命了。這可是自古以來無數人的夢想啊！”
“可若是牧場世界毀滅了呢？裡面的意識豈不是要一起消亡？我就是對牧場世界不放心啊！”
“你對牧場世界不放心，是因為你只在牧場世界中呆了一年，可儘管只有一年，你也不能否認有很多時候你已經忘記了這是一個虛擬世界了吧？”
“我……不否認。”
“更何況，當時的戈登人在牧場世界已經生活了多年。試想你的一生中有一大半是在牧場世界而不是現實世界中渡過的，抑或你乾脆就在牧場世界中出生、在牧場世界長大，卻根本沒有接觸過現實世界，那你會有什麼感受？你會覺得牧場世界才是真實的，而那冰冷荒蕪的現實世界才是虛幻，甚至是一場噩夢。你們的古人不早就認識到了這一點並提出了‘莊周夢蝶’的論證嗎？怎麼到了現代你們反而覺得不可接受了呢？”
韓揚以前在老匡的刺激下曾惡補過古文，此刻自然明白莊周夢蝶的含義，細想了一下，禁不住搖頭：“古人果然了不起……莊子不知道是自己做夢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做夢變成了他，這樣的夢如果做長了，我們恐怕也分不清現實世界和牧場世界哪個才是真的。既然這樣……我們的生命，我們所做的一切努力，還有什麼意義呢？也許付出的努力、奮鬥的目標，甚至整個生命都是虛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