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大微電子學院的晶片專案要出成果了。
——終於要出成果了。
在晶片發佈會還沒開始前，方卓在報紙上就先看到吹風訊息，對於“終於”這個用詞有些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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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內的經濟在大踏步的前進，但發展需要過程，這個過程中對於能引發民族自豪感的都有些急切。
這種情緒絕不僅僅是媒體、民眾，不然，陳進的進展也不會如此順利。
因為己方和陳進有合辦公司的合作，也因為方卓明裡暗裡讓人留意陳教授半導體專案的進展，他知道了原本記憶裡不清楚的細節。
比如，陳進以半導體申報了很多專案的立項。
單是方卓現在知道的就有將近十個，而這些專案全都是陳進親自掛帥，編寫材料、上報、答辯、領導和專家的公關活動等等……這些全都親力親為。
方卓閒暇時候曾經考慮過陳教授如此之短的專案週期會不會存在行政上的壓力，會不會是一念之別的行差踏錯。
但越是彙總訊息，越是瞭解每個專案都在積極的申請資金，就越能確定這是蓄意的、極其惡劣的、膽大包天的造假行為。
而現在越是高規格、高宣傳，以後就會越打擊半導體行業發展的環境，會引發公眾對同類研究的極大不信任。
或許，不只公眾，還會導致行政部門撥款立項的極大不信任。
從極熱到極冷，恐怕真就只是如此一個欺世盜名的專案而已。
方卓有幸在申城參與這個專案的發佈會，打心裡覺得真是字面意義上的各方有幸。
3月17號，就在方卓考慮不同公司事務的時候，他接到了新浪主編徐長倫的電話。
方卓很欣賞這位主編的才華，尤其對方在新浪控制權之爭的一系列報道更打動了自己的心。
“老徐，你要請纓深入一線報道？這……這很危險啊。”
方卓很意外的聽到了徐長倫的請求。
“危險都是一樣的危險，其他小夥子都能去，我不能因為自己的職位高點就縮在後面。”徐長倫認真的說道。
就在地方病突破模糊的概念來到京城之際，新浪網成立了專題新聞報道小組，採取自願方式選取十人來讓民眾看到最真實的情況。
報名者不少，新浪篩選的十人名單也已經交由方卓過目。
“是這樣的，老徐，你沒選上不是因為你的職位問題，而是我們考慮到年輕小夥的身體更健康，真碰見情況也能更好的抵禦。”方卓給予了解釋。
“我天天健身，天天跑步，我健康得很！”徐長倫勇敢的說道，“我還有腹肌，方總，你要不信，我用手機拍了發給你！”
方卓：“……”
他無奈道：“名單已經定下來了，老徐，加了你，其他還有要去一線的怎麼說？”
徐長倫提高聲音：“我是黨員，把裡面不是黨員的換下來！這還不行嗎？！”
方卓肯定的答道：“不行。”
徐長倫有些生氣：“為什麼！我這種時候就得帶頭！”
方卓平靜的給出理由：“都是黨員，他們十個人都是。”
徐長倫怔了怔，斬釘截鐵的說道：“那就再加一個！我是老黨員！方總要是不同意，我就自己去採訪！反正就需要一支筆而已！”
方卓思考了半分鐘，無奈道：“那行，既然你意願這麼強烈，我答應了，也就只有一個要求，一定一定要做好自身的防護安全。”
徐長倫舒了一口氣，高興的說道：“好，對一線的報道不能只有小年輕，有些度就得我這樣的老大哥來把握！方總，放心吧！”
“嗯，但這個事你也別宣揚，畢竟每一位同僚都有親人，接觸一線這樣的危險越少人越好。”方卓直白的說道，“等這個事結束，我請你們每一個人喝酒。”
“我懂，可對我來說，這種時候不去，我以後都忘不了。”徐長倫笑道，“回頭一定喝方總最好的酒。”
通話結束。
方卓想了一會，默默又拿起手機給助理打了個電話：“弄一批茅臺的年份酒，能弄到多好就多好，多囤些也行。”
隨後，他又把電話打到京城，通知了一線新聞小組有新成員的加入。
於是乎，原定十人的新聞小組變成十一人。
隔了兩天，這個數字跳躍為十三人。
徐長倫並沒有宣揚自己的加入，只是另外兩位記者用類似的理由逼著總裁同意了臨時的增添。
方卓很喜歡徐長倫曾經關於自己的報道，覺得這是人在不同階段對不同形勢的有趣判斷。
人都是要吃飯的，每個階段表述每個階段所能看到的事，挺好玩，更何況，老許表述的很有才華。
現在嘛，方卓覺得自己也會喜歡徐長倫們的後續報道，因為人除了吃飯，有時候也會綻放照亮他人的光芒。
又過一天，方卓再次接到徐長倫的電話。
這次，他的語氣有些期期艾艾：“方總，你給組裡發的獎牌能不能、呃……”
“你說，老徐，直說，沒事。”方卓坐在恆隆23的總裁辦，他放下手頭關於半導體的資料，認真聽取意見。
關於一線新聞小組，新浪為了表彰他們的勇敢和擔當，不僅有獎金上的加持，還有代表榮譽的獎牌。
徐長倫想說的也就是這個獎牌：“能不能在我的獎牌上不要寫‘勇敢徐徐，不怕困難’啊？”
方卓“噢”了一聲，先前都是年輕人，也就沒那麼死板。
他應允道：“可以，你獎牌上就寫‘勇敢老徐，不怕困難’，這樣可以吧？”
“……”徐長倫不知道總裁是不是在開玩笑，還是他真就有這麼幼稚的一面，也就只好接受道，“好，可以了，謝謝方總。”
方卓鼓勵道：“勇敢老徐，不怕困難，加油鴨。”
“一定一定。”徐長倫主動掛掉了電話。
他覺得方總真是一個……一個讓人猜不透的人。
很快，新浪主編徐長倫就和同事一起投入到一線的戰鬥之中。
直面現實是記者的擔當，小心翼翼是對自己的負責。
一線工作並不輕鬆，除了採訪內容上的肅穆，每天的工作時間也相當長，又要承擔著心理上的壓力。
尤其，一線新聞小組的十三個人還聽到了同行不幸感染的訊息，這就更讓人凜然。
不過，他們都沒退縮，只是更嚴格執行著防護要求。
當然，除了壓力，除了一線工作中採訪到的感人事跡，徐長倫他們有時也能感覺到來自總裁的支援。
3月21號，京城醫院收到了醫科集團最新捐贈的醫療物資。
醫生、護士、記者們都看到了醫用防護服上列印的兩句話。
——勇敢天使，不怕困難！
——加油鴨！
以及一隻很可愛的小黃鴨圖案。
就在其他人覺得溫暖、好奇之際，新浪一線新聞工作組的十三個人不約而同有著好笑的感覺……這是方總的手筆！
這是方總能幹出來的事！
十三個人默默記錄醫護們的笑容，也順便把醫療用品上的“醫科”兩個字或拍或寫的放進報道裡。
……
3月23號，申城的錦江小禮堂舉辦了一場規格很高的漢芯發佈會。
僅僅這個舉辦地就能看出行政層面的重視。
錦江小禮堂曾經由華夏和大洋彼岸的領導一起在這裡發表聯合公報，後來也有很多外國來訪領導下榻在它所直屬的錦江飯店。
地位可見一斑。
這一天，方卓來參與發佈會，見到了上面過來的領導、市裡的副頭目、科委和教委的負責人。
同時，發佈會上還有由眾多知名院士和“863計劃”積體電路專項小組負責人組成的鑑定專家組。
他們給出了一致評定——申城“漢芯1號”及其相關設計和應用開發平臺，屬於國內首創，達到了國際先進水平，是華夏晶片發展史上一個重要的里程碑。
還有，陳教授親口宣佈，漢芯系列已跨入國際市場並獲得超百萬片的訂單。
氣氛熱烈，掌聲轟鳴。
方卓跟著鼓掌把掌心都特麼的給拍紅了。
他有一點很欣慰，老裘看起來是級別不夠，只能敬陪末座，連話都沒撈著說一句，估計在新聞裡也只是濃縮在一個“等”裡。
發佈會時間不短，陳教授神采飛揚，滿是自信，而越是這種自信就越招徠媒體的閃光燈。
大家這是真激動啊。
雖然聽不太懂技術參數，但“國際先進水平”就代表了一切。
方卓看著這一幕，眼眶都要感動的溼潤了。
“方總啊，謝謝我吧。”發佈會結束，記者圍著沒走，裘迪卻官低一身輕的走到了方卓身邊。
方卓還以為這是老裘讓謝他拉自己來參加發佈會。
“我讓記者寫報道的時候把你寫進去，給你揚揚名。”裘迪一臉“我夠意思吧”的神色。
方卓沉默不語。
“你最近被記者寫的都什麼玩意，你這樣開公司的就得多和高新產業聯絡到一起，這樣有利於公司發展。”裘迪語重心長的說道。
方卓嘆口氣：“謝謝你，裘區長，謝謝你教一位福布斯富豪榜排名第九的創業者如何發展公司。”
裘迪大詫：“你咋還陰陽怪氣起來了呢？”
“可能是心情比較沉重吧。”方卓說了句大實話。
裘迪卻以為這還是反話，轉而倒是誇讚道：“你這位富豪還是有點東西的，老美真的悍然動手，太出乎意料了。”
三天之前，方卓在牌桌之上言簡意賅的預言成真了。
“嗯，我是要賺錢的。”方卓旗下的MIGA和PL基金基於油價會漲的判斷下進行了槓桿不高的期貨交易。
“是啊，人真的奇妙，有的人適合科研，有的人適合行政，有的人適合賺錢。”裘迪眺望著被圍繞的陳教授，不勝感慨。
方卓從這句話裡能找出兩處明顯的錯誤。
他搖搖頭，意有所指的說道：“搞科研的人就不要參與那麼多飯局，這樣弄得能有科研時間嗎？”
裘迪以為是在說晚上的飯局，笑道：“沒辦法，這麼多領導，陳教授也得勉強陪一陪，沒辦法的事。”
方卓覺得再這麼和老裘聊下去，兩人的忘年交就得斷送了。
“我回個電話，裘區長，等下你坐我車嗎？”
裘迪樂呵呵的說道：“你又沒開你的法拉利來，我就不坐了。”
方卓實在樂觀不起來，撇撇嘴，走到一邊去回電話了。
他是回給產品總監許柯登，要聊的也和半導體相關，想著看看能不能邀請臺積電的一位高管見上一面。
結合當前收集的資料，對比腦海中的印象，考慮荷蘭ASML公司的狀況，方卓有個關於技術方向的猜測和判斷。
他不知道對不對，也沒什麼把握，所以想見見據說已經被很多半導體廠商拒絕的臺積電工程師林本堅，看看到底有沒有可以插手的地方。
產品總監許柯登表示可以試試看。
這通電話結束，方卓又打給新浪詢問了一番公司狀況，京城的情況遠比申城嚴峻，新浪已經著手安排部分員工的在家辦公。
傍晚時分，方卓乘車赴宴，這是發佈會之後的招待，有領導、專家、項目組以及部分企業家。
晶片專案要支援，領導也想以此來帶動更多發展。
方卓下午沒見到老十一，晚上飯局倒是又瞧見這位了。
徐明昌也是申城有頭有臉的人物，能來這裡倒是沒什麼毛病，從他和幾位領導的熱情交流上來看，還是能吃得開的。
方卓和徐明昌的不對付在申城已經流傳頗廣，他也沒有做表面功夫的意思，只是冷眼旁觀。
不曾想，徐明昌居然又湊到陳進教授的身邊，兩個人言笑晏晏的溝通，瞧著頗為愉快。
一個搞房地產的，他和半導體能有什麼關聯？
方卓心裡覺得奇怪，不認為兩方能有過深的交流，但他們還真就說了好一會的話。
又過一會，陳進繞了兩圈，主動來找合夥成立公司的易科總裁。
“方總啊，上回你電話裡說咱們的合作，這個資金方面恐怕不太夠。”陳進臉色有些為難。
方卓訝異，不知道這是整哪一出，這個資金是用於體現陳教授行徑的一百萬，之前差不多已經敲定。
“剛才徐總找我聊了聊，對於半導體的發展很看好。”陳進慢慢的說出緣由，意思有些委婉。
方卓哭笑不得：“陳教授，他一個搞房地產的懂什麼半導體。”
陳進笑笑沒說話，目光只是放在面前這位年輕總裁身上。
方卓瞬間反應過來，好嘛，自己一個搞網際網路的又懂什麼半導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