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聽到名字，心中的天平就開始傾斜。
這是胡正明的分量。
行外人不清楚，行內人再明白不過。
邱慈雲心中的震動遠超面上所展現出來的，他穩了穩心神，詳細的問起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方卓的資訊來源是獵頭，目前不能百分百確定，但已經不少來自臺積電不同部門的傳言。
甚至，為了確認這一點，方卓還讓美國的人去加州大學向校方拐著彎子的詢問胡正明動向。
種種跡象顯示，這位技術大佬極可能年底回加州任教。
而具體的挖人方式，這事關中科大，方卓也就順著這話題把廬州領導態度原原本本的敘述了一遍。
“方總真是煞費苦心。”邱慈雲的語氣是誇讚，他這麼聽下來，別的不說，方總這行動力確實驚人。
第一次見面是問意向，第二次是聊政策，第三次已經談好地方條件並把目標瞄準臺積電的大將。
方總年紀輕輕能成為申城首富，果然不一般！
“如果我的煞費苦心能把胡正明挖來，那我一定多苦幾次。”方卓笑道，“邱總，正是因為廬州和中科大的能量，所以我心中才有了很大的傾向性。”
“今天能用中科大來挖胡正明，明天就能用中科大來挖李正明、趙正明，能讓他們和臺積電的競業協議有個消弭的時間與地方。”
關於臺積電的競業協議，這是必須要考慮的一個因素。
如果專案真的正式建設，方卓相信臺積電不會很快把目光放在一個拼湊團隊身上，但也一定會漸漸注意到有那麼一個競爭對手。
尤其是，方卓早早就把主意打到臺積電的人才頭上。
“嗯，確實可以作為人才積累的中轉站和培育地。”邱慈雲沉吟著說道，“胡正明技術實力很強，他一旦能直接或間接的加入，無異於一劑強心針，而且，他對臺積電的最新技術瞭如指掌。”
方卓認真點頭：“是啊，我會和廬州還有中科大保持聯繫的，這件事是重中之重。”
邱慈雲認同這一點。
方卓臉上露出笑容，話鋒一轉：“但還有一件更為重中之重的事，我認為要比胡正明更重要。”
邱慈雲正色聆聽，猜測是資金還是什麼問題。
“邱總，不知道中芯有沒有競業協議呢？”方卓看著中芯副總裁的表情，言語委婉，目的明確。
從第一次見面到中途的聯絡再到今天，他的態度一直頗為明確，想拉著邱慈雲入夥，現在是徹底表達出推進的意願。
中芯有沒有競業協議？
沒有的話，你趕緊過來吧！
方卓實際上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中芯是沒做這方面的設定的，他就是要藉著這個話來稍微的逼一逼邱慈雲的動作。
邱慈雲沒想到重中之更重是指自己，如此被方總拿著胡正明一捧，心裡感覺倒是不錯。
然而，他仍舊沒直接給出最肯定答案，只是說道：“方總的專案速度確實出乎我意料的快，這個事，我要和張總商量一下。”
儘管和張汝京有工作方向上的分歧，可邱慈雲仍舊尊重這位帶領大家一起建立中芯的總裁，如果要走，他希望能彼此理解的走。
方卓也尊重邱慈雲的表態，沒有多說這件事，只是又從側面來聊了聊自己對專案人才的規劃。
“邱總，不管我們怎麼考量廬州不同角度上的優勢，對於那些技術人才、領軍人物來說，廬州確實很難和其它城市比較。”
“所以，我考慮直接在第一輪籌資的時候就設定一塊期權池，用來和人才繫結。”方卓斟酌著說道，“初步考慮是在15-20%。”
話說到這裡對邱慈雲來說就夠了。
如果說，今天見面聽方卓對皖省廬州領導的描述是驚訝於地方的魄力，現在就是再次升起對方卓魄力的佩服。
這樣一個百億專案，15-20%的期權池就是15-20億！
這近期的城市考察，最多也就拉到13億的投資而已！
邱慈雲眼睜睜看著方卓輕飄飄的說出這樣的數字，一時間竟然有點難以置信，下意識重複道：“15-20%？”
“對啊，畢竟，我們這樣一個專案除了給大家錢，還能幹什麼呢？”方卓理所當然的說道。
還能、還能說振興產業……
邱慈雲沒把這個話說出來，他忽然意識到這兩個理由並不衝突。
方卓又笑著補了一句：“更何況是未來的錢，我考慮來考慮去，只有這種最能打動人了。”
期權之“期”就是未來，通常操作是設定一個行權的時間，比如，工作4年才能拿到合同上的承諾，每個月拿到1/48。
邱慈雲坦誠道：“確實打動人，如果能再造一個中芯出來，這部分期權將有很大的價值。”
方卓出於自己的角度說道：“或者，再不再造不重要，重要的是讓人相信能再造一個中芯，這樣才能最大範圍的吸引到人才。”
“而吸引到了人才，那才可能再造一個中芯。”
邱慈雲發現了面前這位年輕總裁和張總的不同，其實，這一點從一開始就已經展現出來，方總手上握著資金，有很大的自主權。
像中芯，張汝京張總固然能掌握中芯的戰略方向，能制衡住各家股東，可他本人只佔不到1%的股份，涉及到股權期權設定便不能這麼揮灑自如。
當然，張總也不需要像方總這樣費盡心思的來吸引人才，他自有他個人的行業聲望。
邱慈雲情不自禁的在心裡小小的比較了一下準前任和準現任，氣勢一時為之所奪。
他抿了口茶，問道：“這樣設定期權池，投資機構能同意嗎？”
方卓只淡淡的說道：“沒事，邱總，相信我在資本運作上的能力，我也就能做做這個了。”
邱慈雲有點不知說什麼好。
前一刻，他有著行業專家的心態，下一刻，他驚訝的感受到來自行業外因素的魅力。
邱慈雲不得不承認，晶圓廠的建立自己是專業的，資本運作和資金籌措，方總才是專業的。
方卓倒是沒想到這樣的小動作能讓邱慈雲那麼震動，他正常聊著後面的計劃和打算，只想為這位中芯副總裁展現一個可行的藍圖。
先前說了不少人才方面的話，其實目標裡就包括著這位副總裁。
下午三點半，僅僅第三次見面的方卓和邱慈雲結束交流，後者已經打算近日就和中芯總裁聊聊自己的去向。
方卓眼瞧著時間還早，也就先回了趟恆隆23，完成一次總裁的上班打卡。
“方總春風滿面，看來進展很不錯。”
蘇薇過來把和DCM華夏的接觸情況告訴老闆，約好的見面時間就是明天。
“也就還行吧，主要是找對了人。”方卓笑道，“我估摸著邱慈雲那邊很快有動靜了。”
蘇薇能看到老闆對邱慈雲前所未有的重視和期待，問了一句：“這位邱總真有CEO之姿？”
方卓毫不猶豫的說道：“絕對有，邱慈雲這樣的從中芯出來，就算不來我們這邊，他隨便去一個半導體公司就能當CEO。”
“更何況，他這樣全程和張汝京一起把中芯從無到有，這種寶貴經驗再適合我們不過，他來了，想當CEO當CEO，想當總裁當總裁。”
蘇薇笑道：“就是不能當董事長唄？”
“專業人才幹專業的事，董事會這種無聊的活還是我來吧。”方卓聳聳肩，“以一個董事長的眼光來看，邱慈雲就是最適合我們現階段的主事人選。”
他想了想，又評價道：“我覺得，就算張汝京現在不在中芯了，邱慈雲立即接手都不會有太多不適應。”
蘇薇驚訝道：“這評價真高！嗯，等等，現階段？這是什麼意思？”
方卓平靜的說道：“就是指現在啊，沒別的意思，你往哪想呢？”
蘇薇狐疑的盯著老闆的表情，愕然道：“不會吧？不是我想的那樣吧？你這人還沒挖到手呢！蜜月期這麼短暫嗎？”
“真不是你想的那樣，關於晶圓廠，我這個外行人給自己的定位就是籌錢、協調、尊重專業人士建議、尋找可用市場。”方卓如此說道。
蘇薇越想越不對，她忽然意識到問題所在，老闆好像總是在說晶圓廠的組建需要邱慈雲建設中芯從無到有的經驗……
“方總，人事問題要慎重啊。”蘇薇提醒了一句，“邱慈雲一旦來，那肯定不是他一個人來，一定會帶著一批人一起加入專案，你有什麼想法一定要合理安排。”
“你真把我想歪了，我是那麼壞的人麼？”方卓搖頭。
“你壞不壞，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你在企業發展問題上能狠心下手。”蘇薇認真的說道。
方卓心裡感嘆，這人在不同位置上處理事務鍛鍊出的經驗就是不一樣，關於專案階段的發展，他是有些模糊的想法……
但應該能處理好，一切都得視當時的情況而定。
小蘇老師有一點說得對，現在應該算是步入蜜月期，“冰飲計劃”特別渴求邱慈雲的靠近。
整個國內的半導體行業從上到下都欠缺人才，一線的工程師有缺口，高級人才也有缺口，方卓能清晰的意識到這一點，也極其尊重半導體行業裡存在的技術影響力。
這一趟去廬州，他對一件事意識的更加深刻——這個世界上最打動人心的套路就是真誠以待。
所以，方卓現在要對有可能加入專案的朋友們都真誠以待，還要尋找更多的資金來體現自己的真誠。
7月14日，方卓在易科的總裁辦見到了DCM華夏的負責人康納。
康納是個從小在紐約長大的華裔，能說一口流利的中文，已經在DCM工作將近十年，現在負責機構在華的業務開拓。
方卓見到這位有注意到一個細節，康納自我介紹的時候沒有提中文名，心理認知顯然是在對岸的。
“方總，據我所知，你好像沒有半導體產業的經驗。”
康納見到方卓，聽完這位年輕總裁的表述，極其驚愕。
“如果你是要找我投資易科，我能花五分鐘就極其樂意的做出投資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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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你找我投資半導體，呃，我倒也是能花五分鐘，但這是拒絕。”
康納不覺得這有什麼好討論。
“康納先生，就算你要拒絕，那也太快了，現在才兩分鍾。”方卓沒被打擊，遞過去一份檔案，“這是我們和皖省省會城市廬州草簽的合同，你可以看看內容。”
方卓生怕康納不知道廬州，專門點了一下，又說出重點：“對方願意投13億。”
康納翻看檔案，審視著這突然冒出來的“冰飲計劃”，懷疑是個騙局。
方卓不等他看完，又遞過去一份資料，說道：“這是MIGA基金和PL基金開具的財產證明，是我這一方的專案出資。”
康納又接了過來，只第一頁就看到顯眼的00000……
“這份是國內拉到的投資，這個比較少，只有2000萬美元。”方卓第三份材料也是草簽合同，這個錢是化緣來的。
說來好笑，基金持有的股票還沒出手，地方政府投資的錢還是意向，這從優秀企業家那裡化緣來的錢基本已經到賬了。
方卓一抬手，康納下意識的又要舉手去接。
不過，總裁這次是要喝茶。
他為了不讓DCM華夏的負責人失望，想了想，還是給出一條小理由：“今天見你，明天見高盛。”
“高盛對我們很有興趣。”
是的，高盛對易科在美上市的業務很感興趣。
方卓沒有說謊，他明天要先和高盛聊聊易科，然後再順便聊聊半導體。
如果今天順利，明天和高盛聊天的順序也很簡單。
地方政府的支援。
自己一方的資金。
國內企業的投資。
DCM華夏的強烈興趣。
以及，近期與德意志銀行的洽談。
還有一點…不管與哪一方都必須要聊起的行業人才問題。
方卓看著康納有些茫然的表情，笑道：“我們已經找到超過50位有豐富經驗的工程師，最重要的是，有位在國內最好晶圓廠擔任高階副總裁但我現在還不好說他名字的高管會加入我們。”
康納舒了一口氣：“邱慈雲要加入嗎？”
方卓：“？？？”
康納點頭，手裡拿著數份沒看完的材料，糾正了一下自己的判斷：“有資金，有邱總，有政府，這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