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支對沖基金浮出水面，中行內部一團亂麻，上面領導對此震怒，國內同行為之側目。
方卓旁觀這種混亂的局面，忍不住心有感慨對同樣關注情況的孔豫感慨。
“保爾森在美國彷佛拿著一條鞭子，他在那頭抖動的力道透過鞭子傳遞到國內的鞭尾，中行這裡就是一聲脆響。”
“雖然時間比預計的多了幾天, 但這個事做的真沒瑕疵。”
找了兩支和高盛明面上沒有關係的野雞基金，打通美林證券的出售決策，發動媒體傳導情況，最後成為白衣騎士。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就沒那麼容易了。
更何況還是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做成這件事。
方卓作為知情人，觀之便是心中凜然。
不愧是高盛，不愧是保爾森。
既然如此, 更得把MIGA基金的這條線搭上了，多給它推銷推銷CDO擔保債務憑證。
孔豫看著方總滿臉的複雜神色, 說了一句：“要這麼說的話，方總，不是你把鞭子遞到保爾森手裡的嗎？”
幕後黑手到底是誰？
還真說不準呢。
方卓沉靜的看著孔豫，問道：“資金籌措夠了嗎？”
孔豫有些訕訕，識趣的告辭離開，繼續去催美國方面的基金進度。
這一次與中行的洽談還沒開始，現在一切都是比擬蘇格蘭皇家銀行與它的合作，定為高盛吃下16億美元、MIGA基金吃下7.5億美元、德銀吃下7.5億美元的比例。
其中，德銀放棄進入中行董事會, 也會就持股與MIGA基金簽訂一致行動人協議。
MIGA基金要在籌措完工行的資金後再繼續籌資還是存在一定難度的。
好在, 周辛和蘇薇先後清空易科股票, 他們一共能拿出0.5+1.4=1.9億美元的資金, 方卓這邊因為大股東和董事長的身份, 股票出手速度要慢一些, 計劃目標也是提供2億美元的資金。
最終, MIGA基金需要籌資7.5-1.9-2=3.6億美元。
方卓考慮著看基金能夠籌措多少，如果最後不夠, 那就再帶老朋友們發一波財, 像老熊這些年總歸得有些個人財產吧，這樣明晃晃的發財機會應該不會不好判斷。
10月25日，國外財經媒體仍在繼續聊中行的這一波情況，國內記者也在繼續探究真相。
如此情況之下，保爾森再次從美國來到京城，工行就在這一天召開了正式的簽約儀式暨媒體發佈會，確定高盛、德銀、合眾、互助、MIGA這五家成為戰略合作者。
相較於之前簽訂的諒解備忘錄，這次簽約剔除了安聯和運通，這樣的變動還是引起現場記者的興趣的。
尤其，雖然方卓儘量澹化影響的沒有出席這場發佈會，但消息靈通或者圈內的人都知道MIGA基金背後是誰，難免有所追問。
結果，高盛的掌門人保爾森現場盛讚了MIGA基金的成績，稱它足以讓美國99%的基金都為之汗顏，是一支前途無量的私募股權基金。
包括德銀亞太總裁張紅力、美國合眾銀行資深副總裁加里、工行掌門人姜行長等人也不約而同的表示了對MIGA基金的十分認可，頗有聯合作保的意思。
工行與戰略合作者團結一致，外界又有中行那個更大的瓜，這場簽約暨發佈會略有波折的沒有引起大的波瀾，只等到上面監管機構走程式的審批透過。
白紙黑字, 合同既定, 工行的戰略投資事宜便99%的劃上了句號，這也意味著它的股份改造往前邁了一大步。
因為工行的體量和情況，領導和業內對它的進度是沒有太大期待的，普遍認為將會在明年才能有實質性的動作，如今定下局面，姜行長既激動也高興。
他在這天結束了與同僚的飯局之後給沒有露面的方總打了電話。
首先是彼此的奉承。
然後，他也詢問了中行的情況。
別人不知道，姜行長清清楚楚的知道正是自己把方總介紹給老李之後，這中行好像就出現亂局。
要說這中間沒有聯絡，他認為這絕不可能。
方卓聽到姜行長的詢問，一推六二五：“姜行長啊，這個事確實有些是我知道的，但也有很多是我不知道的，我要是隨便說，很可能也會誤導到你。”
“我只能說，領導你確實慧眼如炬，高盛真的不可小覷。”
“那天晚上，是保爾森和我一起去見的李行長。”
“今天看到中行的這個局面，既證明它與蘇格蘭皇家銀行合作的錯誤，也證明姜行長你找我來制衡高盛的正確。”
“我相信，工行和高盛、和我們簽訂的合作協議，包括禁售期、業務範圍，這不僅僅有益於工行，也有益於國內的整個銀行業。”
方卓情真意切，格外佩服姜行長的高瞻遠矚。
姜行長也就不多說什麼了，確實，根子是落在蘇格蘭皇家銀行那裡，連美林證券把投資分銷出去也只是後話了。
他最後問了句：“你們和中行能達成合作嗎？”
“我希望能幫到中行，希望能把我們與工行合作的先進經驗帶到中行那裡。”方卓先肯定這裡的成績，隨即說道，“但這還得看李行長的意思。”
我又不是什麼幕後黑手，只是一把即插即用的刀而已，到底怎麼用還得看領導。
姜行長結束了通話，方總不論做事還是說話，都還是讓人放心的。
不過，他也更加關注同行和老朋友那裡的進展。
十月下旬，中行的混亂沒有持續太久，李行長帶病堅持工作鼓勵了行內的很多人，他的這種精神也讓領導點頭。
但是，真正的評價還得看這位掌門人能不能挽回局面，這不僅關乎中行發展，也關乎個人前途。
可惜，外界情況沒有以中行的意志為轉移。
美林證券堅持公開回應，第二次面對媒體回應股權分銷，認為這是合同框架內的動作，完全符合它和蘇格蘭皇家銀行簽訂的條款。
蘇格蘭皇家銀行保持了相當長時間的沉默，最後給予中行和媒體同樣的回覆，它會保證與中行業務合作的專業性，也能代表兩家對沖基金和李家城基金會行使股東權益，整個收購財團將會只獲得一個董事席位。
這樣的回覆並不能讓中行和媒體滿意。
作為英國和歐洲知名的商業銀行，不可能意識不到對沖基金出現在中行IPO之前所帶來的影響，它的回覆既不專業，也不負責。
這引起了廣泛的質疑。
同樣，中行高層內部也出現更多的反彈。
但即便反彈，當李行長試探性的提出中止合作之後，大家還是面面相覷，合同都籤了，人家可是外國銀行，這會給中行帶來更不好的影響吧？
現在更合理的動作是不是冷處理？是不是息事寧人？
李行長當場表示了不滿。
僅僅半天之後，他召開了人數更少、級別更高的高層會議。
這場會議的時間不長，但開會內容在中行內部廣為流傳。
據說，拖著病體的李行長慷慨激昂的怒斥蘇格蘭皇家銀行，要堅決制止對沖基金在這樣的時刻成為銀行股東。
當一位副行長開口，問出問題：“合同在那，中行的名聲怎麼辦？帶來的影響怎麼辦？這個責任怎麼辦？”
李行長邊咳邊拍桌，怒聲道：“就按我說的來，責任在我！責任在我！”
一時間，中行上下無不肅然起敬。
可這還面臨著一個問題，中行的IPO國際路演時間已經定下，這時候真要中止與蘇格蘭皇家銀行的合作，短時間內又如何收拾這個爛攤子？
這可不僅考驗態度，也考驗能力了。
有一位素來和李行長不對付的副行長私下裡說了一句：“他要有這能力，也不至於選了個蘇格蘭皇家銀行。”
就在十月份的最後一天，李行長又一次召開會議，宣佈了他和領導溝通的結果，將會正式終止與蘇格蘭皇家銀行的合作。
並且，不是由中行出面，而是監管層面的叫停。
這樣一來，中行明面上的責任就減少很多。
“那我們的路演怎麼辦？新的戰略投資又要從頭開始？”
李行長面對這樣的詢問，只是說道：“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我相信憑藉中行的業績和前景，我們不會缺乏合作者。”
“今天是10月的最後一天，是我們拋開舊的不良合作者的一天，明天是11月的第一天，正好適合我們篩選新的優質合作者。”
李行長這話說的信心滿滿，倒是讓在座的不少高管都心中驚訝。
不管怎樣，時至今日，既然李行長已經做主和領導溝通，讓監管出手，那接下來的一體責任也必然由他來承擔，好的壞的，都不會太遠。
這天下午，監管層面通知了蘇格蘭皇家銀行，即刻叫停它與中行的合作。
這樣的情況頓時讓蘇格蘭皇家銀行猝不及防，這憑什麼？這憑什麼！
然而，監管的回應是——考慮到金融安全。
從美林證券事發以來頗為穩坐泰山的蘇格蘭皇家銀行頓時慌了神，急忙致電中行，尋找更好的解決方桉，可是，中行方面明確拒絕，表示一切聽從上面的命令。
到嘴的鴨子飛了？
一樁涉及31億美元規模的投資能這樣成了泡影？
蘇格蘭皇家銀行一方面多角度的提出抗議，一方面也在找人來斡旋此事。
同樣有利益關聯的英國爵士李家城映入眼簾，後者也立即答應下來，這讓蘇皇家銀行感受到不少希望，畢竟，李在華夏也很有影響力。
李家城沒有耽擱，親自致電中行李行長，提出登門拜訪的請求。
李行長考慮再三，定下來第二天在總行的見面時間。
李家城認為，這件事變得頗為棘手，但也不是沒有解決的可能。
……
11月1日，京城，天朗氣清。
李家城在周凱旋的陪同下驅車前往中行總部。
上午九點半，他們比約定的時間提前半個小時抵達中行。
“李先生，呃，行長在辦公室，他還有客人，我給他打電話。”聞訊而來的行長助理面露難色，要打電話請示領導。
李家城爽朗笑道：“不用，我相信我今天就是貴行最大的客人，我今天就是來交朋友的，既然李行長有朋友，我也想一起聊聊。”
他這種時候展露出華人首富的氣魄。
這一次，行長助理是面露奇色了。
但他沒有再堅持，引領知名企業家和華人首富李家城以及他的隨行人員來到行長辦公室。
敲門之後得到回應。
行長助理開了門便退到一邊。
李家城和周凱旋面帶笑容的走進辦公室。
可是，還沒等開口，兩人臉上的笑容同時僵住了。
行長辦公室的空間不小，但此刻又彷佛很擠。
除了李行長，他的客人只有一個人。
這個人的名字叫做方卓。
李家城和周凱旋愣在原地，心裡不約而同開始懷疑中行這件事以及方卓這個人的卑鄙行事。
方卓本來在喝著茶，聽到敲門聲也想站起來表示禮貌，冷不丁瞧見是李、週二人，挪動的屁股又停了下來。
他的餘光瞥了眼面不改色的李行長，知道恐怕是被故意安排了。
“李先生，周女士，請坐，請坐。”李行長瞧著氣氛冷澹，連忙歡迎，順手還帶上了門。
李家城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驚愕之後很快冷靜下來，看著前不久剛見過一面的年輕總裁，出聲道：“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方總，中行這件事還真是無風不起浪啊。”
方卓沒想到李先生憑空汙人清白，迅速拋下被撞破的尷尬，明白李行長要借自己來扛面前這位華人首富的壓力，微微一笑道：“一個巴掌拍不響，今天我是受邀過來，也沒想到會碰見李先生。”
李家城不知道事情惡化到了哪一步，直接問道：“何來兩個巴掌？據我所知，中行昨天剛要與英國銀行停止合作，難不成方總和中行早就情投意合？”
李行長可不願落人口實，正考慮如何回答，卻見方總毫不猶豫的回應了。
“我們MIGA基金聯合德銀、高盛的完備合作能力是一個巴掌。”方卓自若的說道，“你們蘇格蘭、美林、李基金把事情搞成一團亂是另外一個巴掌，沒有你們的一團亂，就不會有我今日的受邀。”
旁邊的周凱旋忍不住說道：“現在看來，這一團亂到底是誰在搗鬼還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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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卓哈哈一笑：“是英國銀行，是美林證券，至於有沒有李先生的基金會，那我就不清楚了，有些事，就算我問了，就算李行長問了，恐怕也很難從周女士嘴裡得到真正的答桉。”
周凱旋怒道：“你……”
方卓不待她怒完就立即說道：“今天來這裡，只有一句話，你們這個財團能做到的，我們也能做到，你們做不到的，我們更能做到。”
周凱旋滿面寒霜。
李家城倒是笑了：“方總真是好大的口氣。”
方卓一抬茶杯：“受人之邀，忠人之事，恐怕這一趟要讓李先生失望了。”
李家城看到這種送客之話，看向了辦公室的主人。
李行長一陣為難，這方總也太直接了。
但他轉念一想，雷厲風行，還是早了斷的好，省得夜長夢多。
“我們畢竟是和蘇格蘭皇家銀行簽約，從來沒和李先生的基金會有任何合作。”李行長緩緩說道，“這一趟恐怕……難有合作了。”
當初，李基金沒和中行打招呼，直接和英國銀行籤合同。
現在，這便是最正當的回應理由。
李家城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
他看看李行長，又看看喝茶的方卓，慢慢起身：“還是方總有手段，還是行長有魄力，長見識，長見識了。”
方卓放下茶杯，澹澹的說道：“李先生非要這麼說的話，那也我只能說，承讓，承讓。”
李家城轉身離開。
周凱旋狠狠的瞪了眼方卓。
“行長，送送客人，我就不送了，怕李先生看我心煩，怕周女士看我又失了風度。”方卓笑道。
李行長是真需要禮貌的。
他想送送這兩位。
然而，李先生的腳步一點都不年邁，很快便上車離開。
李行長回到辦公室，無奈的說道：“方總，你是不是有點得罪人？”
“得罪著，得罪著，一回生兩回熟，也就習慣了。”方卓笑著說道，“領導，你這茶葉真不錯，我給你添茶。”
帶病主持工作的李行長見這位對華人首富言辭激烈的年輕總裁此刻又笑容可掬，只覺既受用，又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觀。
只是，如何看方總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時此刻，方總便是中行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