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電信的三位高層帶著方總給的新報價從中芯離開。
方卓和江上洲親自把他們送下樓才繼續中芯的這場內部會議。
不過，雖是內部，意見也不統一。
即便方卓麻利的先暫時向大唐電信表達了擰成一股的意見，可是，等到劉清韜帶人離開，他們仍舊在表達不滿。
“方總，2.2億美元也不高啊。”哥大教授的獨董楊雄哲看到方總和江博士有說有笑的走回會議室，率先表達他的看法。
等到方卓落座，又聽到來自GGF基金李冠海的附和。
“是啊，方總，以你的身份過來，這怎麼都能再爭取爭取，這電光火石之間的就談了個價格，把我們也打的措手不及。”
方卓聽著這兩句，瞧著還有股東代表蠢蠢欲動，這剛剛穩定的局面短時間之內又想反覆。
“啪！”
他沉著臉，用力一拍桌，直接站起來，指著李冠海，痛斥道：“李冠海，你什麼意思？什麼叫把你們打的措手不及？有話就擺在臺面上說，覺得我和大唐是一夥的？話都不敢說明白嗎！”
李冠海沒想到先前曉之以理的方總陡然變色，被氣勢所懾，一時沒能反駁。
方卓不再看李冠海，掃了一圈中芯的董事和股東，痛心疾首：“我什麼身份？我是大唐電信的董事長還是上面的領導？我能按著他們的手打錢？這種國企裡的流程，你們不比我知道的清楚？我能怎麼辦？”
“我什麼身份？我好好的幹我的冰芯，我和你們中芯一幫人浪費什麼時間？”
連續兩個“什麼身份”，意思卻截然不同。
方卓憤然離席，就要走出會議室。
江上洲連忙去拽方總的胳膊，攔著他的去路。
王陽圓老院士也按著門，不讓這位重要的幫手負氣而去。
申城實業的周頡責怪李冠海：“李總，方總過來幫忙，你怎麼能這樣呢？我絕對相信方總的一心熱誠，別的就不說了，就是半導體這一塊，方總絕對沒話說。”
華登國際的陳立武也不滿道：“李冠海，你這是惡語傷人！這個時候還添什麼亂子？”
李冠海悻悻的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是……”
拉人的拉人，責怪的責怪，打圓場的打圓場。
會議室比大唐電信剛來的時候還亂。
好容易，方卓被江上洲安撫情緒，重新坐下來。
李冠海迫於壓力，訕訕的說道：“方總，我就是嘴快，心裡不是那麼想的，你不要誤會。”
“李總，也不怪你，是我心裡壓著事，過於敏感了。”方卓口吻緩和下來，再次起身，繞了半張桌子，給GFF基金的李總倒了杯茶，又拍了拍這位的肩膀。
他一邊往回走，一邊說道，“各位，我是今天才從蜀地飛回申城，一下飛機就往這裡趕，絕沒有和大唐透過氣。”
“而且，如果不是剛才大家勠力同心，我個人也很難和大唐電信通什麼氣。”
“人家就是認為你中芯賣不上價，沒人願意在這個時候出錢，人家就覺得你們還應該感謝它，我拿什麼和它通氣？”
“我還是要說，越是這樣的時候，中芯越需要穩住，越需要團結，也就越能有一些主動權。”
方卓拿起中芯的檔案，再次提到先前被江上洲敘述的資料：“這兩個月中芯淨虧損0.79億美元，這很嚴重，但更多還是因為DRAM引起的，與此同時，國內客戶和北美客戶的數量都還在增長。”
“我們既要正視困局，正視問題，也不能妄自菲薄，要知道中芯真正的價值在哪裡。”
“65nm為什麼遲遲不能上陣？”
“及時割肉止損，引入新的資金，保持研發投入，穩定客戶訂單，盡力與臺記斡旋，這是中芯現在最應該做的事。”
方卓緩了一口氣，闡述道：“張總人在美國，要讓他有個穩固的後方，不要讓中芯上下人心惶惶，你們這爭那爭，大家都看在眼裡，只會導致新的問題，不提長遠的事，從中期來看都是自損。”
“我們不說企業經營，不說DRAM全球產業週期，不說京城廠需要生產線升級，就說你們，你們自認為你們短期內能走嗎？”
“短期內走不了，那就不要求一時之利。”
“中長期來看，大家都是在一個戰壕。”
“擱置分歧，推動中芯不斷發展，這是利人利己，這是正道！”
方卓在小小混亂之後的話很有感染力。
他強調道：“我還是那句話，中芯冰芯，同氣連枝，我能幫的肯定幫，不能幫的也願意想想辦法。”
方卓進一步把話在這些人面前說明白。
“像申城實業，周總，咱們地方行政上有什麼因素，我能賣賣這張臉就去賣一賣。”
“像GFF基金，李總，你和總裁不好彙報，那就搭個線，我去交交朋友，透透底。”
“還有川西剛先生，中芯和東芝一直有很好的合作關係，這一點不會因為現在的情況而有改變，中芯根植於潛力巨大的華夏市場，這點很快就會兌現。”
川西剛曾經是東芝半導體的副社長，也曾經是世大半導體的董事長，和世大總經理出身的張汝京交情很好，中芯既有來自東芝的技術轉讓，也為它做代工。
以及，川西剛還影響過中芯在日本的裝置採購。
“我在創立冰芯之初就受張總和中芯幫助頗多，一直心懷感激，也認為冰芯和中芯擁有很大的合作空間，今天我過來，有力出力，有錢出錢，能疏通的就去出面疏通。”
“各位是董事，是股東，不是外人，現在正需要共克時艱。”
方卓把該說的都說了，該樹立的態度也樹立了。
說來說去，他是冰芯的掌門人，不用為中芯負責，今日趕來助拳，會議室裡的其他人更應該有個最基礎的積極態度。
“方總能幫忙把大唐電信的價格往上談，能認購股票，我是從心裡佩服的。”申城實業的周頡出聲表態，拋開主管部門的王主任不談，方總今天的表現已經讓人吃驚。
“認購價更多是依靠中芯自己做出來的，方總能盡力抬價，這已經很不容易了。”江上洲真摯的說道，“過去和大唐電信談判的情況是什麼樣，大家都看在眼裡，方總剛才說的很好，擱置分歧，共克時艱，中芯還有很大的前景和價值。”
連番表態，會議室裡的中芯內部情緒終究還是趨於統一。
從實際利益出發也好，從立場角度來談也罷，眼下必須也只能這樣往前，而方總願意出來已經是盡心竭力。
有深厚行政背景的江上洲發言，當下仍舊是中芯第一大股東的周頡出聲，以及，老院士王陽圓也談了談他的想法……
大唐電信2.2億美元+冰芯0.73億美元的新認購價暫時性的獲得了中芯內部的一致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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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內部會議沒有再開很久，等到結束之時，方卓沒忘記他和申城實業周頡所說的話，要和他一起立即去見國資的王主任，而在離開之前，江上洲認真的過來表達感謝。
方卓拉著江博士往旁邊走了走，沒有因為暫時的局面而喜悅，反而更有些無奈：“你們中芯內部也太複雜了，我看有的股東代表還是沒出聲，也就是勉強的先和大家一起試試。”
“中芯的股權確實比較分散。”江上洲近來深切感受到這種情況的複雜，“當初張總是只能這樣引進不同的資方，既是籌錢，也算制衡。”
方卓微微點頭，情況和環境不一樣。
就好像易科做手機攢供應鏈，開拓的時候總是很難，到了現在Mars發售，介紹給漢王即便是降級的供應商，也著實方便了很多。
冰芯的成立就是參考很多中芯的做法，又進行了調整。
“江博士，這一次不管大唐電信答不答應，中芯都還有更大的外部挑戰。”方卓沉吟道，“今年的行業肯定不會太好，你們都要有心理準備。”
他這話沒法在會議上對眾人說，只能私底下和江博士說。
大唐電信的價格能幫著爭取爭取，可是，全球行業的變動和臺記的糾纏，這是他沒法影響的，中芯需要處理的問題還很多。
江上洲默默點頭，他能感受到方總當面的慎重。
“不管怎麼樣，方總，這一趟麻煩你了，中芯還是需要這一筆資金儘快進來的。”
方卓和江博士握了握手：“也不麻煩，我很久沒開這種會，有些久疏戰陣了，大唐那邊我再找領導問問，哦對，投資中芯這筆錢，可能不從冰芯走，就打我的標籤好了。”
江上洲覺得方總的久疏戰陣已經相當好了，他問了句：“那這錢從什麼地方出？”
“之前做空雷曼的時候賺了點錢，就用這個。”方卓解釋資金來源。
江上洲知道這個事，再次用力握了握方總的手：“方總，辛苦！”
“中芯冰芯，都是一心。”方卓也用力握了握，然後說道，“注意保重身體，等張總從美國回來就好了。”
他和江博士告辭，還要帶著周頡去找主任聊聊情況，而晚上又約了華登國際的陳立武，這次算是兩邊的新交情。
會議上的內外兼顧不容易，背地裡的運作更需要費功夫。
好在，他覺得能夠往前走一步的中芯總比留在原地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