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體版面上關於易科的討論在明顯增多。
很多做空機構還已經不滿於藉著媒體的筆來告訴股民，而是擺明車馬的親自上陣來指著易科公司的鼻子，這家公司正在被我們做空，別看它現在二百多億，這裡面有著巨大的泡沫。
因為有MIGA基金負責人孔豫的存在，相關機構的資訊在方卓這裡還算比較清晰。
除了兩次發聲的做空之王保爾森，現在既有老牌的沽空機構，也有剛剛轉型的對沖基金，有的風格激進，有的相對謹慎，但不約而同的都想從易科這裡撈上一筆。
方卓在汽油人的彙報檔案上還看到這樣的豪言——把去年在金融危機裡賠的錢從易科這裡賺回來。
針對這種情況，方卓這邊託舉股票，已經釋放市場的資訊，已經在做公司回購的計劃，他本人也一直在增加持股，不過，能做的確實不多了。
目前，以方卓一名非專業人士的視角來看，易科公司遭遇禁售的後果事實上是被消解了一部分的，他也在媒體面前談過這一點，這可能不利於做空訊號，但屬於公司必須要有的準備。
按理說，有這樣的新機銜接打底，有蘋果公司類似的表態，有微軟公司下場訊息的逐漸消弭，公司股價所謂的泡沫應該沒那麼多，股民應該明辨是非。
但實際上……
還是以非專業人士的視角來看，股價崩盤在某些時候可能也不是基於事實，而是恐慌情緒的蔓延。
方卓去年旁觀整個金融危機的發生，今年目睹做空機構想要達成的目的，也算是略有心得，差不多能相當於0.3個專業人士。
現在，以這0.3專業人士的能力來分析，吸籌資金成本的提高越來越明顯。
在這一點上，空、多雙方大概能達成一些一致，做空機構樂於見到更大的泡沫產生，他則是在等待最後軋空時刻的到來。
易科公司剛上市那會，方卓手裡持股34.215%，是第一大股東，IDG、今日資本、管理層他們位列在後。
後來，IDG、今日資本、索尼音樂、聯合創始人等股東先後因各種理由把股份套現，他的股份也因改善生活減持到33.4%。
這個改善過程被雷曼的做空所打斷，股份就沒再變動。
一直到了易科公司在專利層面的弱點被放大，方卓打算從金融層面找補可能存在的損失，又恰逢金融危機的影響，持股就逐漸增加到35%、37.5%、39%……
截止到3月20日，方卓持有易科公司41.8%的股份。
只是，相較於前面的增持，他在超過40%之後的資金成本開始以億為單位的飆升。
也就是金融危機裡賺了點錢，不然還真沒法這樣硬扛。
按照孔豫的整理，兩家機構股東的持股被鎖死之後，申新科創持股3.7%，香江寰宇持股3.16%，公司設定的第三方代持人才期權池3%，新浪0.3%，再加上私底下期權鎖定的25%。
這是合計35.16%不會動的股份。
再加上MIGA基金的重點客戶資金買入而沒有達成舉牌線的4.9%，這是40.06%。
如今的大股東持股41.8%，兩者相加已經有81.86%。
也就是說，易科目前在股市裡的流通股是18.14%。
如果想要達成擠兌條件，孔豫認為大股東持股至少也需要增持到48%，然後再看空方的倉位來決定是否繼續吸納籌碼。
只要空方倉位高於流通股，那就是獵殺訊號的釋放。
而捕捉這樣的訊號……反倒極其簡單。
納斯達克交易所每半個月會更新一次做空的倉位披露，只包括在納斯達克交易所上市的股票。
易科股票在交易所15日的資料更新裡，做空倉位一共是18.2億美元，在當時佔股7%左右。
半個月一次的更新會有資料延遲，但這對方卓這邊已經足夠來判斷己方的倉位條件和什麼時候進行收割。
按照ITC的裁定流程訊息和交易所更新頻率，本月底的3月31日和下月月中的4月15日，這兩個時間點是關鍵的判斷，而在這之前，孔豫仍舊希望吸引來更多的做空機構。
他覺得7%的空方倉位，一方面是不夠熱鬧，另一方面也提高了己方持股的擠兌線。
這樣增持流通股會直接大幅的提高資金成本，雖然可以最終轉嫁到對面，但力撐易科這種體量公司的上漲表現將會極其驚人，容易導致更多的審查。
孔豫很有耐心，他在繼續使用馬甲來勾引同行，希望在半個月到一個月的時間裡讓空方倉位能夠再翻一倍，達到最少14%。
不過，涉及到真金白銀的投入，也可能是易科與蘋果的聯合確實降低了禁售效果的預期，不少做空機構雖然保持著對易科股價的關注，仍舊沒有輕易就投身其中。
孔豫在一次當面匯報情況的時候還抱怨過老闆。
“方總，你不要警告人家，那群人臉上粘上毛就是一群猴，你再這樣警告，沒準最後連10%都達不到。”
方卓也很無奈：“保爾森都點名說我天真了，他們怎麼會怕我這樣天真的人的警告？”
“保爾森也是的，光在那說話，旗下對沖基金沒聽說出手，他這樣一個做空之王真正出手，效果肯定勝過我們在芝加哥的機構。”孔豫這時候很羨慕保爾森的名氣，做事省勁啊。
可惜，保爾森只能當一段路程的盟友，他現在賺了錢，也不能搞通氣之後裡應外合的那一套。
方卓有些遺憾，公司做大做強，很多手段都用不成了。
3月22日，易科紐約的總裁辦繼接到來自國內工行的支援之後，方卓見到了飛來美國的知名投資人熊瀟鴿。
熊瀟鴿這一趟是飛來美國找IDG聊華夏工作的，順便，他也來瞧瞧風口浪尖上的方總。
“IDG美國這邊的投資雖然不多，但也很激進啊。”
熊瀟鴿到了辦公室寒暄之後就不無暗示的感嘆了一句。
方卓瞥了眼老熊，不輕不重的說道：“這是在美國，沒準你現在說的話就被監聽著呢。”
熊瀟鴿嚇了一跳，立即閉口不言。
“放心說吧，逗你玩的。”方卓喝了一口茶，看著老熊鬼鬼祟祟的表情，樂呵呵的說道。
“這裡不會有監聽對吧？”熊瀟鴿從沙發上起身，在辦公室裡踱步，目光彷彿能透過牆壁和天花板。
方卓笑道：“我的意思是，有沒有監聽不知道，但辦公室裡反監聽裝置，說話還是可以說話的。”
熊瀟鴿心情沉重的坐回沙發，終究有了顧忌，沒敢繼續談想談的話題。
他皺了一會眉，嘆道：“我在關注易科面臨的做空情況，現在盯著易科的人真多，是不是市值反彈的太好了。”
“易科市值也還行，嗯，不過，高了確實容易被做空機構想著法的尋找泡沫。”方卓聽著老熊沒用心的場面話，也就慢悠悠的回答。
關於股市的做空，大公司常常會面臨這樣的情況。
蘋果、特斯拉、微軟、亞馬遜等公司經常是美股被做空規模的前列。
方卓隱約還記得蘋果和特斯拉交替成為美國被做空最多公司的新聞。
“這次我來美國，咳，咳……”熊瀟鴿智慧咳嗽，又過幾秒才說道，“除了公司的公事，也想藉著這個機會問問你，冰芯那邊需不需要幫助？”
方卓直接答道：“不需要。”
“嗯，既然你需……咳咳咳……”熊瀟鴿這次是真咳嗽，愕然的看著方總，這到底是個多狠的男人啊，連稟性都改了！
方卓攤攤手，確實不需要啊，有王哥給錢了。
熊瀟鴿愣在原地好一會，真心的說道：“我來美國之前去了一趟廬州，又去臨安和申城瞧了瞧冰芯的兩個工廠情況，廬州的半導體產業已經形成和繼續壯大，臨安二廠受DRAM影響差了點，申城三廠的傳感器生產線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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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上易科和下游封測以及周邊，冰芯的生態圈初步構建出來了。”
“這給我帶來很多的思考……”
熊瀟鴿又補上一個詞：“和震撼。”
他給自己倒了半杯茶，感慨道：“我半年前到廬州和我這次到廬州，僅僅半年時間，好像又有很多的成長，冰芯在你手上真是開出花了，難道真的能追上臺記嗎？”
方卓微微一笑，倒是願意聽一聽老熊對冰芯的讚美。
他說道：“要是張汝京坐在面前，他會說，我們一定能追上臺記，要是邱慈雲，他會說，我們追追看，要是梁孟淞，他肯定說，再給我幾年時間就超過它了。”
熊瀟鴿默然。
“老熊啊，你今天又完美符合了我對風投的刻板印象。”方卓皺眉道，“你們這些人固然財技高超，但不能有利益就衝，沒利益就撤啊，你看看你，真正到了實地考察而不是資料上的概念，這心裡又出現想法了。”
“你不幹風投，你是不知道合夥人的壓力，得，我今天是來挨訓的。”熊瀟鴿無奈的說道，“反正，易科這邊我幫不上忙，冰芯我現在能做主再投一投。”
“好，給你掛個號，等著叫號吧。”方卓也沒拒絕到底，冰芯總歸還是需要錢的，只是現階段的重點不是這個。
熊瀟鴿抿了兩口茶：“我下午就去IDG那邊，嗯……”
“嗯，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去吧。”方卓這樣說了句。
熊瀟鴿強忍問出來的衝動，微微點頭，能夠感受到方總這次的信心。
“哦對，明天我在紐約電視臺有個訪談直播，還是要談談公司禁售後的樂觀情況，你要閒著沒事也可以看看。”方卓想起明天的安排。
熊瀟鴿說著自己到了美國之後的觀察：“我昨晚在酒店看電視，連換了三個臺的財經內容，都是在談易科股價的泡沫，你是沒錢買水軍了嗎？”
“哎，在別人的地方，終究是沒法完全施展拳腳。”方卓對這個沒啥法子，他只能在彭博社、《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推特等地方談談易科。
反正就兩邊對沖看效果吧。
這兩天的易科股價隨著市場消化公司回購股票的訊息又漲了回來。
熊瀟鴿出門前問道：“哪個頻道？”
“NBC的財經電視臺，上午九點，噢，就是那個BC。”方卓答道。
熊瀟鴿點點頭，美國全國廣播公司的頻道，影響力還挺大的，明天如果不開會可以開啟看一看。
方卓送老熊出門，轉而開始考慮明天上午可以釋放出什麼樣的好消息，他雖然希望吸籌的成本低一些，但也不希望股價被空頭那邊總是弄一些似是而非的情報。
股價需要平穩，不管漲和跌都行，但就是要平穩，再熬一熬，到月底看看空頭們的熱情。
方卓這麼想，但沒想到第二天上午到了直播現場，他是真正的見到了空頭們的熱情。
當現場直播談論公司市場表現，主持人約翰忽然打斷，介紹今日份的嘉賓陣容，來自三家做空機構的高層。
多、空面對面。
從線上到線下。
這才是今天的現場直播內容。
方卓自己就曾經當過喬布斯的不速之客，今天被這麼來了一招，除了意外之外也沒什麼驚慌之色。
“這是Sto網站的創始人安德魯·來福特，號稱華爾街的賞金獵人。”
“這是對沖基金P&T的首席投資官皮特，前陣子頻頻發聲，是個激進風格的對沖基金投資經理。”
“這是對沖基金Satori Fund的創始人尼爾斯，名氣不大，剛出道一年就碰見金融危機，僥倖沒跳樓，這次想撈一把回血。”
主持人還沒介紹完嘉賓，方卓看著這或微笑或嚴肅或緊張的三個人，已經在心裡默唸他們的身份。
賞金獵人安德魯，激進做空皮特，回血新秀丹尼斯。
可惜，節目沒能把保爾森請來，自己還沒真正面對面的見過做空之王。
方卓摩挲著手指，不免有些遺憾。
“方總，你不會介意我們的突然襲擊吧？”主持人約翰在簡單介紹嘉賓情況之後還笑著詢問易科掌門人。
方卓坐在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輕輕頷首：“當然不會，我也很有興趣當面看看做空機構的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