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我做什麼，我永遠是你的正妻，永遠！”蕭葉若一字一頓，似乎下定了決心去做一件事情。
趙烈恍恍惚惚的，意識似乎也不太清醒，下意識覺得這是應該的，你去做就是了。
“都依著你，你想做什麼，只要不違背一些事情，你要月亮，我也想盡辦法給你摘！”說完，便躺在臥榻上，沒了起身的氣力。心裡卻在為自己的甜言蜜語感到開心，女子便是這麼哄著，才會讓兩人都感覺到甜蜜。
蕭葉若得了回應，什麼也沒說，拿起銅盆裡的綢巾輕輕地擦拭著趙烈的額頭。她的眼眉忽然舒展開來，唇角的弧度，也彎到了愛上趙烈那一刻的程度。
趙烈躺在臥榻上，靜靜地看著蕭葉若服侍他，忽然有些熱淚盈眶，他覺得這樣一個女子，能為她付出那麼多，實屬不易。她隨時都可以離開，就在穰城的時候。她可以利用趙烈的名頭寫信給蘭陵蕭氏，明明能這麼做的，她卻有可能根本沒往這裡想。
“結廬守孝，你會伴在我左右嗎？”趙烈閉著眼睛問，似乎並不擔心蕭葉若會給他什麼樣的答案。
“只要是你的選擇，我都會支援你，陪伴你。”蕭葉若毫不猶豫，她可能有些意外，但是絕對不會質疑自己的選擇和趙烈的表現。有些道路可以隨時回頭，但是這條路一定不能回頭。如果在這條路上，有什麼阻擋著自己，或者她陪伴的那個人，那就用各種手段，將其推開，甚至擊碎。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有很多時候，蕭葉若覺得並不比正房那些女子差什麼，她只是沒有機會，沒有機會施展自己的能力。那些個女子，不過就是會相夫教子，還麼有什麼本事，幼年的往事歷歷在目，她們何嘗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裡學過女誡？
大家族沒給她帶來更多的好處，但是給她帶來了豐富的勾心鬥角的經驗與輔佐賢君的本事。只這一個機會，便能間接體現她的本事。體現她能比那些並不用努力，卻始終高人一等的娘們更強的本事。
趙烈躺在那裡沉靜了好一會兒，方才說道：“你先去看看採兒與蓮妹吧，這幾日我恢復了氣力，便考慮以後的事。過幾日便回老宅生活吧，莫要在這裡待太久。縱然認了義親，也不能如此不加節制。”
蕭葉若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
她方才退出去，徐平便走了進來。他一如昨日，只是穿著那身厚重的木棉衣，端坐在趙烈的榻前。
“兄長，為官如何？”趙烈睜開眼睛，一掃方才的疲憊，仰頭空洞地望著房梁。不知何時，他眼角的魚尾紋越發明顯，一如前世那般。
“還能如何，每日除了醉生夢死，便是無聊透頂地處理公務，一切的一切，都要順遂他人心意。唉，底層難做，根本施展不出我的能力。”徐平說話綿軟，但是卻給人一種擲地有聲的錯覺。若非趙烈好久沒有聽得他說話，此時也難以發現這等細節。
“現在天下大勢越來越平穩，家國之間幾乎很少再有能讓人覺得
有機會成名的戰役了。”這話說的有些不甘，更多的則是落魄。“江陵城下的那一夜，直到現在我還記憶猶新。我現在越發肯定，是我射死了胡僧祐。”
徐平微微一愣，這幾日慌亂之中，根本沒有說什麼細節上的事情。看來今夜，便是個不眠之夜了。
“胡僧祐不是中流矢而死的？我聽聞前方戰事，乃是李氏的子弟不知覺的一箭射死了胡僧祐。”
“那麼亂，誰知道。就算是我射死的，也沒有我的功勞。我做了那麼多的事情在軍營裡，根本沒有一丁點的用處。除了蕭葉若，我什麼都沒得到。”
趙烈的嘴邊鹹鹹的，好像躺著流出的淚水，也能劃過面龐直達嘴邊？他不清楚，只是覺得這等事情，越想越難受。
徐平看他如此，有心安慰道：“狗哥兒莫要著急，我最看中的，便是狗哥兒的能力。如今雖然沒有得到一官半職，但是有了蘭陵蕭氏的女子，就一定能有向上的機會。”
趙烈苦笑，自從前世他便不信這等事情了。何所謂“社會”？便是相互嫉妒，相互傾軋。多人一點讓人嫉妒，多人十點讓人羨慕。便是自然界的老虎也知道一個道理，那便是誰都有幼弱的時候，就算是猛虎撲食，也會挑幼小的和老弱病殘去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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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它的幼崽始終都暴露在強敵環飼治下？趙烈現在如同沒有了爺孃的幼虎，是個人都能掐死他。人與人的生存並不一樣，並非每個人都能恰好遇到能保護自己的人和事，不然天下都是成功人，而並非一群落魄得只能裝作成功人士去騙錢。
“蕭葉若並非是用蘭陵蕭氏的勢力助我，恰恰相反，她需要依賴我的謀略。”趙烈忽然轉過腦袋，一字一頓。“如果我現在把她送回蘭陵，得到的也只不過是天人永隔的結果。看似她的身份很有幫助，實際上，沒有一點作用。”
徐平問道：“我很好奇，她為何執意與你回來，她雖然庶出偏房，但是想要回去，依靠蘭陵蕭氏四個字便能輕易地走出那個大門。”
趙烈說道：“我們到襄陽的時候，王氏父子要求她父親準備嫁妝。等我們準備進攻江津之時，王氏父子沒等到蕭葉若車駕到來，便逃離了江陵，直接南渡了。蕭葉若並不知道王氏父子與她擦肩而過，還以為人在江陵城內。誰曾想進去了，便再沒能出去。
她躲在佛像底下的時候，我在佛堂裡寫詩句。哪曾想這底下竟然藏了兩個女子，若不是她發出聲音，我怎麼可能發現她們兩個。”
趙烈回憶起這段算是很幸福的時光時，似乎一下子忘了失親之痛，他的嘴角微微上揚，很享受這樣的回憶。
“誰曾想，我竟然湧出思緒想為她做賦？”趙烈饒有興致，這話也勾起了徐平的興致。
“弟竟然做了賦？以前也不曾見你說過一句詩詞歌賦，現如今為一女子折腰了？”徐平伸出手，意思是你寫的東西放在哪了，趕緊讓我看看。
趙烈從背囊裡抽出那個用來作畫的畫軸，上面從右向左，從上向
下寫著半行半楷的文字，看似凌亂，卻一目瞭然。
徐平品味良久，方才嘆道：“此可以與曹子建的洛神賦相比肩了！這賦可有首？”
趙烈說道：“九天玄女賦。”
……
蕭葉若本就是大家女子，女子到了這個年紀，便是最好最完美的歲月年華。徐家的女子聽說家裡竟然來了一朵婷婷嫋嫋的梨花，紛紛趕來看熱鬧。
那素白的錦衣，是時下最好的料子，上面的圖案與象徵著地位身份的玄獸，也是手藝最好的織女做的。她的身材縱然被厚厚的冬裝包裹，卻依舊惹人注目。
她不經意露出的細嫩的脖頸，彷彿水流不斷滑過她的肌膚一般，竟然比牛奶的汁液還要潤白，那纖細的腰肢，彷彿楚王的最愛，就算是女子也想日夜把玩，共度春宵。
屏風都遮掩不住的美，讓那些女子的腦海中只剩下了羨慕。徐家的大婦，也被那些女子媳婦吵得不可開交。而她也想見識見識，連女子都說得天花亂墜的九天玄女，是何許人也。
蕭葉若的眼光很毒辣，只一眼，便知道人群中摻雜的女子便是徐氏的大婦。她向那女子點頭示意，表示自己與她雖然素不相識，但也能知道她是何許人也。
徐家的婦人終是不散，大夫人也不能不給臺階。她吩咐下人在她走進去以後，關上房門，莫要讓徐家的那些青年看到，這等女子越是莊重，越讓男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不如關門待客的好。
大夫人走進去與蕭葉若對見了禮，兩人都坐定了，方才問道：“妹妹莫要驚慌，小門小戶未嘗見過大家閨秀。不知妹妹……出自何家？”
蕭葉若恭敬道：“出身蘭陵蕭氏。”
大夫人很是驚訝，作為大家族的婦人，沒有一點見識，是根本不可能做正妻的。她怎能不知這南朝第一世家的威名？
“呀，妹妹家室如此之大，就算比之於滎陽鄭氏也不曾差過幾分，為何會來到東益州這等偏遠的地方？”
蕭葉若眼裡忽然閃過一絲得意，並非是大夫人的驚訝與越發尊重的態度，而是她想做的事情有了一定的著落。
……
趙烈坐起身子，一連幾次的打擊，讓他有些頹廢。最近發冠也不曾整理，如非徐平幫忙，他只會效法秦人的髮型，隨意扎一個歪頭便這麼過去了。
“今夜不眠，想與兄長吃些酒水，徹夜長談。”趙烈話剛出口，徐平便已經連連點頭，毫不遲疑。
……
蕭葉若與大夫人聊了很久，見快要沒了話茬兒，便抓住機會說道：“我有件事情，不知夫人可願幫忙？”
大夫人下意識裡覺著這等女子高高在上，不會有什麼求人辦事的地方。她的唇齒碰在一起彷彿花瓣與蜜蜂的結合一般，總能飄散花香。她很欣賞這樣的女子，也期望成為這樣的女子。
她很熱情：“妹妹莫要客氣，有什麼事，儘管說便是，我能做到，一定傾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