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千里之外北平。
人民大會堂。
座無虛席, 鴉雀無聲。
領導坐在首位,闔眼等待,安靜聆聽他腕那只機械錶發出滴滴答答錶針走動聲。
突然, 他身邊傳來一陣壓抑抽氣聲。
領導緩緩睜開眼睛:“三了?”
坐在領導旁邊國防部部長用力頭, 素來沉穩老辣人難得坐立不安:“三了。”
領導抬起頭, 那已經被漫長歲月無盡風雨侵蝕眉眼裡, 帶出淺淺期許:“現在電鈕已經按下去了吧。”
不知道是在安慰領導, 還是在安慰自己, 國防部部長用力咽了口口水, 說:“按電鈴人是衡玉, 她素來沉穩,肯定不會出錯。”
領導笑了下, 剛想再說些什麼, 突然——
叮鈴鈴, 叮鈴鈴。
嘈雜而尖銳電鈴聲響起。
所有人‘唰——’地一下扭頭, 目光緊緊盯著那臺電。
接線員被身後那一大批灼熱目光盯得出了滿頭大汗,迅速接起電, 並且將早就備好筒壓了電邊。
“我宣佈, 本次任務取得圓滿成功!”
“諸位,自今日起, 華國歷史,就要分成兩半來寫了!”
這道經過電後有幾分失真聲音,在人民大會堂裡迴響。
一字一句,沒有華麗修飾,卻無比沉而有分量。
漫天歡呼聲突兀響起,這些在槍林彈雨裡摸索攀援都不曾改換臉色人,甚至做出了將面前檔案拋上半空失態舉動。
“成功了!成功了!我們終於成功了!”國防部部長激動失語, 嘴裡囫圇著,來來去去都是這麼一句。
領導緩緩從椅子上站起來。
他滿臉都是笑容,沒有說,只是抬起,用力鼓掌,哪怕心已經拍紅,也絲毫不吝嗇自己力氣。
在他之後,陸陸續續有人舉鼓掌,隨後,鼓掌聲連成了一片。
當天下午五,人民大會堂召開記者發佈會。
站在無數記者、無數攝像機面前,外交部部長任雙微微一笑,彬彬有禮道:“各位,從今天開始,華國就要成為有核國家了。”
“我們華國永遠崇尚和平,我們可以承諾絕不輕易動用核武器,它震懾意義遠高於它戰略意義。”
“讓我們感謝全體科研人員,是他們,鑄就了億萬華人堅不可摧脊樑。”
反應過來任雙這句背後意味著什麼後,全場記者直接失態,鼓掌聲與歡呼聲交疊在一起,無論任雙怎麼維護現場秩序,都沒辦法控制住現場秩序。
他連著喊了幾聲,最後只化無奈一笑。
當天晚上七,華國第一顆原.子.彈引爆成功訊息透過電臺,傳遍全國,也傳全世界其他國家。
射程之內皆是真理。
從今往後,華國有了維護國格底氣,有了託舉正義擁護真理膽魄,有了走向世界門票!
什麼m國什麼蘇聯,他們恐嚇恫嚇,都再難成為華國攔路虎!
華國百姓喜上眉梢,高舉橫幅,載歌載舞。
而兩個超級大國氣急敗壞,嘰裡呱啦,噼裡啪啦。
***
全國人民為了這樣訊息而亢奮、徹夜難眠,羅布泊試爆基地卻前所未有安靜。
除了幾盞路燈在散發著微微亮光外,其他所有地方都沒有燭光燈光亮起。
基地所有人緊繃了足足一個月神經都放鬆了下來。
精神一鬆懈,壓下去疲倦就徹底湧了上來,所以他們都在安然酣睡。
第二天集體放假,所以衡玉這一覺足足睡了第二天下午。
看著從窗外斜照入室內陽光,她微微愣了一下,整個人有種今夕不知何夕恍惚感,恍惚退下,又被忙碌過後空虛感侵佔。
她不餓,也不想起床,就懶洋洋靠在枕頭上撥弄收音機,聽了幾首古典樂,才慢悠悠起床洗漱。
原本是想待在屋裡荒廢間,系統提議道:【去附近山丘曬太陽吧】
外面陽光正好,衡玉說:“行啊。”
她住地方再往北走幾百米就是一處小山丘,衡玉爬了山丘最頂上,直接躺了黃沙堆裡。她注視著天上那輪灼眼太陽,唇角突然微微上揚:“看過了更灼眼東西,現在感覺長久直視太陽也不是難受事。”
【你在說原|子|彈嗎?】
“是。”
應完系統,衡玉將隨抄來薄冊子掀開,直接蓋臉上,躺在太陽底下又睡了過去。
等一覺醒來,太陽是曬足了,就是餓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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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玉慢吞吞往食堂走去。
和昨天那個健步如飛、恨不得腳下風自己簡直是判若兩人。
是像她一樣人絕不在少數。
他們每個人都放慢了活步調,在這兩天假期裡好好享受勝利喜悅。
當天晚上,基地舉辦了一場篝火晚會。
大家忘記了論文,忘記了公式,更忘記了資料,偷來幾分光悠閒。
衡玉兩抱膝坐在角落裡,安靜聽著他們唱歌,聽著他們高談闊論,笑彎眼眸裡倒映著篝火亮色。
中途陸帆他們起鬨,想要讓衡玉站起來說幾句,衡玉笑道:“你們平還沒聽夠我訓和發言嗎,在這麼輕鬆場合還要再來聽一次?”
“那就唱歌!”
“對,唱歌唱歌!”
眾人紛紛鼓掌起鬨。
衡玉沒有掃興,用綿長語調哼唱著歌曲。一曲唱完,她朝陸帆揚了揚下巴:“師兄,你唱了。”
陸帆一擼袖子:“我唱就我唱,你們別嫌難聽就是了。”
傅浙不知何走了衡玉身邊,在她身側空位坐下。
他仰起頭,欣賞著漆黑夜空裡漫天繁星。
衡玉陪著他一起抬頭。
“你還沒去蘭州基地看過你老師吧。”
“沒有,我和陸帆師兄想趁著明天那個假期去看看他,為他獻上一支橄欖枝。”
傅浙從她中聽出一絲不對,笑問:“一支?”
“每次有什麼好消息了,就增加一支。等我能為他獻上一捧橄欖枝候,華國就能實現富強繁榮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衡玉和陸帆就坐上軍卡,從羅布泊一路顛簸進入了蘭州,當軍卡抵達蘭州基地已經是下午,衡玉解決了自己午飯問題,換了身素淨長裙,握著那支輾轉買橄欖枝,一路走上青山,來郭弘義長眠之地,最後蹲下身來,那支橄欖枝放他墓碑前。
“先,我來您了。”
她抬起眸,右攀上粗糙墓碑,柔軟指腹一路摩挲而下,將‘聽風人入眠了’這七個字深深刻進眼裡。
“我按照您在信上說,原|子|彈爆炸當天我通了宵,席清他們寫了一宿家,就算是這些欠都補上了吧。”
“您走了後,我身體一直不太舒服。現在原|子|彈引爆成功了,我已經上面打了申請,要回北平休息一段間,稍稍偷個懶,然後我就要轉去研究氫|彈了。”
“氫|彈之後,我就去研究計算機。您一定不知道,那可是我老本行。”
在墓碑前絮絮說了大概半個小,衡玉起身,後退兩步拉開距離,兩平舉身前,深深向墓碑彎下腰鞠了一躬:“先,你好好休息,你沒走完路,我和師兄代替你走下去。等我走不動了,我就讓我學代替我繼續往下走。”
國防科研這條路是沒有盡頭。
好在,傳承之火也在永遠燃燒。永無餘燼。
***
北平近來格外雨。
席清抱著課本、撐著傘去學們上課。
細碎雨水敲打傘壁,聲音倒也算悅耳,席清聽了片刻雨,因為研究一直沒有進展而煩躁心也慢慢平靜了下來。
來教學樓下,席清收傘。
用力抖落傘面雨水,席清徑直走三樓,來三樓最盡頭那間教室,傘放門邊掛著,推門而入。
這間足以容納下百來人教室已經被坐滿了一大半,學們抱著課本埋頭翻看,很少有人交頭接耳。
席清走上講臺。
稍等片刻,上課鈴聲響起,他握著學花冊,笑道:“我們這學期已經開始一半了,我這門課還沒有過。今天課程內容比較輕鬆,乾脆趁著這個候來個吧,我也趁機認識認識大家。”
他垂下了眼,從花冊最上方開始念起眾人字。
每念一個字,在學回“”,席清就抬起眼掃視對方。
花冊念最後,緊閉教室後門突然被人從外面輕輕推開。
席清微微擰起眉:這是有人遲了嗎?
這個念頭剛冒了出來,一個穿著白色長袖、外面套了件卡其色薄外套人逆著陽光走進教室,在最後一排最靠近後門那側空椅子坐下,擺出一副正襟危坐模樣,隔著整個教室距離,支著下顎與席清對視。
對視幾秒,她唇角微微一彎,眉眼裡都是笑意。
席清原本想回以一笑,想起來這是什麼場合後,快速眨了眨眼,不自在地抬起推了推眼鏡框。
他咳了一聲,念出花冊上最後一個字:“顧曼雨。”
“。”
席清垂下了眼,繼續盯著花冊,自然而然地念著上面壓根不存在字:“奚衡玉。”
有人聲音清脆:“。”
席清抬眸,神嚴肅:“奚同學,你遲了。”
衡玉誠懇道歉:“對不起,席老師。”
席清眉梢微揚,收回視線,右握成拳敲了敲桌面,只有越來越紅耳畔顯出他心底不自在。
“好了,結束,接下來我們來上課吧。”
席清上這門課是航空航天專業專業課,裡面有很理論是通用,衡玉全部都能聽懂,聽了後面,更是從中聽出了幾分趣味性。
下課鈴響。
同學收拾好課本和文具,陸陸續續起身離開教室。
席清不急著走,站在講臺上低頭翻看上課筆記,不用筆在上面做著標註和修改,認真而專注。
等教室裡其他人都走光了,衡玉一步步從教室後方走講臺前方,扶著講臺一角:“席老師,能別裝模樣了嗎。”
席清合上筆記,蓋好鋼筆筆蓋,用泛著涼意鋼筆輕輕敲了敲她額頭:“好歹你剛剛也上了我一節課,你現在這樣算不算是不敬師長?”
“我餓了。”
“哦。”席清當即裝不下去了,連忙桌上東西都收拾好,“我們趕緊回去。”
衡玉忍俊不禁。
兩人並肩走出教學樓,席清她撐傘。
衡玉牽著他空著那只:“我回家了。”
席清微笑道:“歡迎凱旋。歡迎回家。”
歡迎核工程科研人員凱旋。
歡迎他妻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