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認真真將這段音訊迴圈播放了兩遍, 衡玉才回眸,笑著回答席清剛剛的問題:“真打算回國。與你們一起回去。”
是的。
她不僅自己回國,還將席清平安帶回去。
而且她知道, 在這個時間節點, 想要回國的人不僅僅只有他們在場三人, 還有非常多同胞們。
他們會放棄在m國的優渥高薪、富裕安逸的生活, 回到前途未卜的祖國。
他們其中的一些人已經在m國取得了顯著的社會地位, m國當局絕對不會輕易放他們回去。
如果有機會的, 她想試試看自己能不能為他們做些什麼。
方才沒有那麼難受的胃又輕輕抽疼起來, 這具身體的胃病本來就嚴重, 今天一整天都沒進食過。
衡玉暫時沒思考那麼遠,她抬眸看著席清李碧曼, 笑著邀請道:“不一塊兒去用些東西。”
李碧曼有些靦腆, 但還是朝衡玉揚起一個微笑, 笑著應了聲好:他們幾人接下來會一起回國, 這也是一種緣分。趁著現在多熟悉一些,以後在路也好有個照應。
席清想到她的胃病, 點頭應:“好。我們晚吃得清淡些吧。”
其實可以的, 胃病犯了吃白粥更好,但衡玉置辦的這棟房子是在學校附近, 中餐廳離這有一段距離,三人沒走那麼遠,直接在附近的咖啡廳隨便吃了些。
飯後,李碧曼還有工作,起身告辭離開。
席清原本也想起身告辭,但衡玉喊住了他:“送我一程?”
席清微愣,這距離衡玉的房子不遠, 也就是兩三百米的距離,看來她是有跟他講。想到這,席清笑著點頭,讓衡玉稍他一會兒,他先去結了帳,又打包了一杯咖啡和一個蛋糕,才回來幫衡玉提包,紳士道:“走吧。”
目光落在咖啡上,衡玉問:“晚有任務?”
席清道:“今晚打算通宵算幾個資料。”他將打包好的蛋糕遞衡玉,“這是咖啡廳出的新品,看著不錯,就給打包了。”
對上席清的視線,衡玉輕笑:席清是怕她還在難過於分手的吧。
他們這些人都在同一所大學學,雖然因為學業繁忙,哪怕是同進修一個專業的人也很少能碰面,但好歹也認識了六年時間,席清他們都知道原身有多深愛溫良俊。
就算她剛剛講得再決絕,一時半會的,席清覺得她現在是在強顏歡笑也正常。
衡玉沒有出聲解釋,讓席清盡情腦補。
兩人往外面走。
這個點已經不早,外面的天色昏暗下來,整整齊齊的一排路燈亮起,昏黃色暖光灑下照亮歸途,也照見周圍那些規劃得整整齊齊的小洋房。
衡玉提著蛋糕,認真問道:“現在已經決定了回國,有想過具體什麼時候回國嗎?”
席清隨口答道:“原計劃是拿到畢業證書後,我剛剛還想著與你、李碧曼商量一下,看看們願不願意多我這三個月。”
現在距離他拿到碩士學位證書只差三個月時間,席清是更傾向於先拿到碩士學位再回國的,而且他手還有一個很重的專案沒有完……
衡玉道:“但是你的專業……”
席清在航空方面的天賦有目共睹,他還在本科時就已經釋出了不少相關論文,後面攻讀碩士時,導師是m國航空領域的權威。
席清剛進他導師的實驗室不久,就提出了一個很關鍵的猜想,為他導師的研究專案做了一個小補充,從那之後,他的導師就非常認可席清的天賦,一直力邀席清畢業後能留在實驗室裡,而且很用心去培養他。
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衡玉其實只是有些許擔憂,還遠不到特意找席清聊天談的地步。
能讓她擔憂到這一步,是因為她接收到的原劇情——
原本席清在經歷重重阻撓後,終於成功爭取到回國的機會。
但是沒過多久,m國當局改變主意,強行扣留席清。
哪怕華國多方奔走,也沒能成功讓席清安全歸國。一直到原身臨終前,席清依舊被困在m國裡進行理論研究,沒有能回國為他的祖國做些什麼。
原身臨終前,在席清導師的幫助下前去見了席清一面。
素來彬彬有禮、書卷氣息極重的男人,坐在燈光明亮的室內仰眸看她,從表到眉眼,都透著一種桀驁的冷色。
直到從她熟悉的五官將她認出來,席清身上的冷意才消退不少,他似乎是想與原身笑一笑,但又好像是太久沒笑過了,所以唇角才剛往提了提,他又收斂了笑意。
“怎麼不好好照顧自己?”這是他對原身說的最後一句話。
……
再次回想起原劇情,衡玉不由擰眉。
在衡玉走神時,席清也在思索著衡玉剛剛說的那番話。
他聽懂了衡玉的未竟之言。
他學的專業太敏感了。航空系。
以他敏銳的目光,很清楚在未來多年裡,各國之間將會在這方面開展激烈的角逐,能夠在這個領域取得領先的國家,在國際中的語權會日益增加。
m國是這方面的佼佼,華國在這領域還是一片空白。但是等人才到位,華國就能開始起步追趕了。所以m國會阻撓他們這些人回國也正常。
沉吟片刻,席清說道:“我還是個碩士學位都沒取得的學生,哪怕會遇到一些阻撓,阻力應該也不會太大。”
但在衡玉想開口說前,他又笑起來:“不過的擔憂也有道理,萬一m國連我這個學生都不想放回去呢?那時候,說不定還麻煩祖國那邊想方設法營救我回國,這就太祖國添麻煩了。”
“那一張學位證書……”默然片刻,席清嘆道,“沒有的其實也不可惜,該學的我都已經學完了。”
他的神分外灑脫,隱在金絲鏡框後面的眉眼蘊著坦然的笑意。
卻把衡玉震在了原地。
學位證書,乃至功名利祿。
能夠真的不看重的又有幾人。
“席清同志。”衡玉出聲喊他。
“啊?”席清茫然看向她。
衡玉笑了笑:“沒什麼,就是突然想喊喊。”
席清也跟著笑起來:“別看我說得灑脫,哎……”他沉默一瞬,移開題,“不過還是有另一件難事。我手頭有一個專案,如果不在這邊研究完再回去,回國後很可能沒有那麼合適的條件讓我研究了。到再重新開始,不知道耽擱多少時間。”
衡玉腦海裡靈光一閃,她神色鄭重:“我問個有些冒昧的問題,那個專案重嗎?”
“這是我自行研究的一個專案,重不重還得看能不能研究出來。”
“有對外透露過嗎?”
席清斟酌片刻,組織語言:“知道我手頭有專案的人不少,但現在還沒取得果,我就一直沒把專案的內容透露出去。”
“那就不透露了。”衡玉對上他的視線,再次重申,“不透露。”
她有預感,這就是席清一直被困在m國,始終不能回國的最大原因。
既然m國如此看重這份研究成果,那就說明這項研究成果非常重。
“我可以一直留在這,做完研究再陪你回國。”衡玉壓低聲音,“但是請記住,不將研究成果透露出去,也暫時不發表任何研究論文,回國後再著手寫。的那些研究手稿也不讓人看到,不重的全部摧毀,重的……”
“如果相信我的,請把它們都交我,我會想辦法幫你寄回華國。”
席清心下一沉。
他想到那個專案的具體內容,忍不住點頭。
“不用太擔心。”他還反過來安撫衡玉,“也許是你想得太嚴重了。”
衡玉失笑:“希望如此。但現在一切都太敏感了,我們不橫生太多變故。”
席清覺得心下一暖。其實他是覺得衡玉的擔憂有些過了的,但是在異國他鄉,能夠有這樣一個謹慎的同伴,其實不是一件壞事。
衡玉指著前面已經倒映入視線裡的樓房。
“到了,我先回去了。”
“我這幾天就著手辭職,然後再聯絡其他人,看看有沒有其他人願意一同回國。訂機票的們不用擔心,交給我就好,我也會跟李碧曼聯絡,就安心忙的。”
席清開口應了聲好,他接下來的確沒時間,研究正進行到關鍵階段,他該加快些速度了。
與席清道別,衡玉提著蛋糕回到家。
她到家時,姑姑奚露白已經下班回家,正在廚房裡自己做沙拉吃。
聽到開門的動靜,打扮得時尚靚麗的奚露白從廚房裡走出來,依靠著門沿朝衡玉笑,用帶著些口音的中文問衡玉。
“良俊吵架了?他剛剛我打了個電話,說你今天心不好,跟他之間發生了一些誤會。”
姑姑奚露白是原身在這個世界唯一的親人。如果不是奚露白的資助,當初原身不可能這麼順利出國留學,這幾年也不可能一心埋頭於學業。
衡玉瞭解奚露白,朝她露出一個疲倦的笑容:“溫良俊他……他被我撞見跟別的女人曖昧。”
奚露白臉上的笑頓時凝滯下來。
她當初也有個已經到談婚論嫁地步的m國男友,結果對方被她發現婚前出軌,哪怕男友苦苦哀求,說愛的人只有她,性烈的奚露白還是決絕分手。
曾經有過那樣一段經歷,奚露白最痛恨的就是這類事。她沒想到自己的侄女居然也經歷了與她相差幾的。
奚露白上前,輕輕擁住衡玉的肩膀:“既然已經決定分手,那就不再挽回了。”
衡玉點頭,示意奚露白繼續去做晚餐。
她上樓換了身休閒裝,才重新下樓,抱著收音機走到沙發邊,盤膝坐在瓷磚,奚露白放那段錄音聽。
奚露白正在吃沙拉,握著勺子的手一頓:“想回國?”
衡玉輕笑:“什麼都瞞不住姑姑。”
“回國啊……”奚露白跟衡玉不同,她在m國住的時間,可比在華國住的時間要長多了。
聽到衡玉的決定,她下意識反對:“姑姑就你這麼一個親人,回國了姑姑怎麼辦?想勸說姑姑跟一起回國?”
如果她姑姑學的是什麼航空系,機械與動力專業,發動機專業之類的,那衡玉她一定施展大忽悠術,盡力爭取把姑姑拐回國。
但她姑姑現在在雜誌社裡當時尚主編當得好好的,沒必放棄自己的業與夢想跟她回國。
哪怕衡玉喜歡自己的祖國,她也得承認,短時間內,‘時尚’這個詞與華國是絕緣的。
但對於奚露白說的那句‘回國了姑姑怎麼辦’,衡玉還是有些歉意。奚露白說的,肯定不是想讓衡玉為她養老,而是說在異國他鄉,沒有親人陪伴,她該如何是好。
衡玉沒來留學的那幾年,奚露白一個人一直很孤單。
“姑姑。”衡玉仰頭看著她,眸光溫和,“我不會勸回國的,我尊重的選擇。”
奚露白被她氣笑了,一把放下勺子,將那碗新鮮的沙拉往前推:“是啊,尊重我的選擇,那禮尚往來,我是不是也該尊重的選擇?”
似乎也覺得自己的太硬了點,奚露白軟下聲音,柔聲道:“在m國已經初有就了,放棄這些業回國,難道不可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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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知道愛國,但是你留在m國也能做很多不是嗎?”
“前些年國內抗日戰爭爆發,還有什麼旱災之類的,我聽說後一直在捐款、幫忙籌糧,撰寫稿子呼籲海外華僑一起行動起來,盡自己所能地為國內同胞做些什麼,誰能說我不愛國?”
如果不是今天下午奚露白不在家,衡玉一定懷疑奚露白聽到了她說的那番話。
這番話跟她之前說的,完全是異曲同工。
衡玉心下想笑,又把那段錄音播放了一遍。
“姑姑,接下來的國際形勢千變萬化,錯綜複雜,我在國外肯定能做不少,但是我很清楚,回國之後我能做的會更多。”
既然她回國後能做得更多,那她必須回去。
奚露白聽出她的堅決,奈又好氣道:“學的是建築,回國後能做什麼?畫圖紙幫修建築嗎?不是姑姑看輕你,太把自己當回了,這樣的又不是只有能做。”
衡玉伸出帶著絲絲涼意的手,溫柔地握住奚露白的手。
“姑姑,我先把這件事告訴,在回國之前我會讓你認同我的選擇的。而且放心,在離開前我肯定會為你安排好後面的一系列。”
“再說了,我們這回分開,又不是餘生再也見不了面了。對吧,我肯定會好好為姑姑養老的。”
奚露白別開頭,抿著唇不說話。
衡玉鬆開她的手,從地上起身,把收音機重新放回原來的位置,踩著拖鞋走回她的書房。
輕合書房的門,衡玉拉開電燈,走到書桌前,自己的鋼筆吸足墨水,展開紙張開始寫東西,邊寫邊思考自己接下來要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