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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0章 禾黍不獲君何食

吹角動行人,喧喧行人起。

笳悲馬嘶亂,爭渡黃河水。

日暮沙漠陲,戰聲煙塵裡。

盡系名王頸,歸來報天子。

從軍行吹角動行人

唐代:王維

——我是分割線——

剛剛徒手揹包隨船登陸淮南境內的輔卒王敦兒,也在好奇的看著這江北的風物;同事感受著空氣當中新翻泥土和焚燒稻秸之後特有的草木灰氣。這顯然是之前已經登案的建生軍序列之下,武裝屯墾團正在搶種下第一批瓜菜和豆類等短生快長作物的結果。

相比他的家鄉江東浙東路杭州天目山下,平坦無垠而又水鄉河網密佈的大片原野;所代表魚米之鄉的溫柔婉約氣質。這裡則是更多了一些高矮丘陵峭突,以及在東西向不規則帶狀的濱江平原上,被南北橫插入山勢所分割出來,大小片稻野連綿、阡陌縱橫的土地村邑,所構成另一種沉凝秀美的韻味所在。

在這裡,他們美美吃了一頓剛打上來的江魚雜碎芋幹燉鍋,配上本地新割晚稻合麥炊熟的黃飯糰。然後,每人在背囊裡補充了十斤一袋的炒米和一筒魚鬆、一包梅乾和醬瓜構成的丙類口糧;外加一大水壺熬煮好的濃茶湯,就此重新踏上了在江北的新行程。

秋風颯爽而又豔陽高照之下,就連行路間的空氣都變得有些清朗和舒適、愜意起來。因此,在走得毛邊鞋和綁腿上都是泥的大路上,分做兩次行進了一整天之後;他們就提前抵達了第一處新設立在縣城裡的糧臺所(兵站)。

在這裡也他們沒有機會吃到身上的乾糧,而又好好品嚐了一番當地糧臺所提供的鴨油炒飯,和加了許多姜蒜、粉絲的鴨血羹湯。雖然他之前未嘗沒有烤過野外偷偷打的鴨子,但這種大火重味手藝炮製後前所未有的鮮味,卻讓王墩兒恨不得連舌頭都吞了下去才是呢。

而後他們按照相應的編組,領到了配給的器械,鍬、鎬、鋤、鏟、鋸、斧等常用物件,以及他們所期待已久的武裝:一件鑲鐵護心的皮胸甲,一柄脫漆的三尺橫刀和一副翻新過的木單弩。這也是經過初步操性訓練的一類輔卒才能擁有的裝備。

因此,相比需要操使這些工具的日常光景,王墩兒更喜歡的是這般參加武器訓練的時刻;雖然同樣要累得一身臭汗,機械操行得手腳痠麻腫脹的一倒下就不想再爬起來了,但是卻代表自身為太平軍戰鬥序列一員的價值所在,也總有許多油水十足的吃食供給不斷。

但是最讓他心往的,則是軍中士兵合作社的流動銷售大車到來的時刻。那也意味著各種各樣內部限量專供物品的敞開售賣,其中更有一些需要按照人頭憑票才能購買的果味糖塊、豆糕、魚餅、甜酒、果乾和蜜餞、蟹醬,乃至牙粉、香皂、油膏、白疊衫等等外間不易見到的稀罕物件。

而在不同駐防的區域內,按照相應農場、果園、漁場等生產單位的遠近所在;則還有不同地方特色的生鮮物產供應。比如兩嶺地方的瓜果製品和鐵器,湖南地區的茶葉和酒類,荊南和江西的水產,江東的絲帛紙張,峽江道的鹽和藥品,安南的水牛皮和角筋等等,都是比市面上低了一大截的價碼。

在這段不長的從軍生涯當中,王墩兒雖然只遇到了兩次開放機會;但是其中一次有幸在抽籤之中受到了士委會指名,作為臨時打雜的輔助人員協助過相應隨營車店的輪值;他也參與過新傷品的試吃,並負責收集相應士卒的反饋,而留下格外深刻的印象。

這一次他們所在的這團輔卒,也同樣負責押運著足足數十輛大車的商販大車,以滿足黃州境內的數個駐隊營和十幾團輔卒的軍中旬休消費。然而就在第二天,王墩兒等人卻沒有等到前往州城舉辦的旬休開放日,而是在半路途經一處臨時關卡的時候被人點名留了下來。

隨後,王墩兒就連同數十名被點名出來軍中表現良好的“積極分子”,揹著揹包和行囊帶著披掛齊整的武裝,徒步小跑一段距離來到了關卡邊上的一處荒廢村落當中。王墩兒隨後就見到了已經聚集在這裡慶陽披掛齊整的百餘名輔卒,不由得心中凜然一跳,而又隱約有些興奮起來。

當他們團坐在村內曬穀場一角,小聲交談和飲用茶湯的幾刻功夫,又有好幾股輔卒打扮的人馬相繼開了進來,而將這荒廢的處曬穀場越發填塞的滿滿當當的。然後在一片令他們條件反射式肅然立正的哨子聲中;有一名身穿柳葉甲頭戴圓邊盔,而四肢粗壯肌肉泵張的軍官,站上了祠堂的牆頭中氣十足大聲道:

“我叫王秋,大王的王,秋天的秋;正任軍階十五等,添為旅帥銜,從屬糧院衙門調遣巡守糧道及鄉間不法之情。”

“而今奉緊急調遣丙子三五八號,爾等皆暫歸我麾下聽事;隨我前往鄉里處置新進突發事件,及其後續的一應權益之便。。”

“遵命。。”

隨著眾人齊聲叫喊起來的王墩兒,也不禁將心中的坎坷不安變成了某種興奮之意。因為,這也是他們這些輔卒獨自成建制作戰的第一次機會。這也意味著單獨計算的軍功和記錄,對於他們日後就地轉為正卒序列,或是補充進相應駐隊營的優先權。

然後,王墩兒就聽見上頭那位帶隊旅帥又開口道:

“其中有參加和協從過地方肅清工作的,各自出列。。”

他不由聞聲精神一振,心道自己在江東給太平軍的探哨和先頭,帶路的過程已不是一次兩次了;自然也作為本土積極分子也參過對於地方鄉里的清算和整頓。連忙就和其他二十多人一起站到了佇列前頭來。然後,那名王旅帥又道:

“你們之中公認腳程快指認,再上前一步!”

這一下,就只有王墩兒和另外六名輔卒相繼站了出來。王旅帥不由打量了一番,還算滿意的點了點頭:

“你們便是本隊先發的前哨了,立馬配齊甲械、裝具,再帶上兩匹馱馬,就此先行進發!。。。”

隨後王墩兒身上的皮鐵護胸,就就換成了一件遮蔽到肩周的鎖子背心和一圈皮邊泡釘的蔽膝,而相對粗重的木單弩也被換成了輕巧多的帶匣連弩,除了橫刀之外有多了一面可以揹負在後,也可以齊肘握持的小圓牌。原本沾滿泥濘的小口毛邊鞋,也被換成了硬皮面鑲鐵底的短筒快靴。

然後,他們就這麼在一名全身鐵鱗披掛和小笠盔的正卒領頭之下,牽著滿載軍需物用的馱馬,沿著路邊設立的標記指引而一路想著目標鄉里疾行而去。然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後,那名帶領正卒突然重重揮手,讓他們從有些麻木的慣性當中相繼停頓下來,又在不怎麼平整的路邊擠成一團。

然後就見前方路口處樹蔭下角落裡突然站起來一個穿著青灰色袍服的身影,而有些殷切的向著他們奔走而來,還大聲招呼著:

“天補平均,你們可算是來了啊。。”

“再造太平,可是駐隊的兄弟當下?”

領頭正卒不由眉頭稍稍一鬆,隨機垂下手中橫刀道:

“正是如此。。啊”

對方不由楞下了下連忙道:

“不曉得來了多少人,。。還是趕緊讓我帶你們過去吧!。。。莊子可就準備好了,就等你們過來了啊!”

對方念念叨叨的走了過來,卻是一個皺紋有些多的中年漢子;只是沒有披甲只配了橫刀,這一身太平軍制式袍衫也有些皺巴巴的不上相。卻讓見慣了那些正卒們一絲不苟做派的王墩兒看得有些皺眉,卻還是忍不住搶身上前問道:

“敢問兄弟是何方人士,口音聽得有些耳熟啊?”

“自當是本鄉本土的,還是多虧了大都督的恩德啊?”

對方連忙回答道:

“拿下。。奸細。。”

然而下一刻,在旁的領隊正卒確實不禁臉色一變,突然抽刀揮砍而下怒喝道:因為眾所周知的道理,太平軍的制度下為了避嫌和橫生爭議,對於“三支隊”主要成員和駐隊聯絡的人選,都是採取異地分派的原則。

隨後,這名躲過砍殺而沒命想著路邊竄走的假冒駐隊聯絡員,就已然被倉促間齊齊端舉起來的連弩,給從背後射翻在地又滾落進了路邊的土溝裡。然而在火速搜查了這具屍體之後,領隊正卒也不由臉色凝重的對對王墩兒交代道:

“吧馱馬上的東西都卸下,你騎回去報信;就說鎮內事情有變,賊人安排了想要誤導後援,怕是還有更多埋伏的嫌疑。。。”

而在天色將近發白的湖口鎮內,滿臉已經被菸灰薰染成漆黑一片的於九郎,也捉刀持弩蹲守在房屋的梁架上,將那些不斷試圖翻過牆頭攻進來的襲擊者放箭射倒,翻滾回去。

負責聯絡駐軍的那名軍士頭顱,已然被人砍下來插在了削尖的木杆子上;與之作伴的還有奉命前往老鄉宦家中索取奴婢名冊的幾名隊員。而在院落內,作為工作隊的代表已經被牆頭投擲進來的縱火物砸成重傷,探報隊的代表則是在混亂中不知所蹤。

所以眼下就只剩下於九郎這個普查隊的專屬代表,臨危受命主持局面了。而這幾日裡一片唯唯諾諾,仿若是溫順馴良或是淳樸厚道,而無不配合、奉迎甚恭的莊民,此刻在明滅不定的火光照耀之下,就像仿若是無間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一般的猙獰異常。

其中一片參差不齊的叫喊聲中,還在有個略微有些耳熟的聲音,在鼓動和叫囂著:

“都怪這該死的賊子,咱們在這世道保全鄉里,讓大活兒都活下來容易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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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這些狗東西不想讓咱們活路了,大夥兒也就別讓此輩活出去了,全部滅了他則個?”

這一刻的於九郎頓時就回想起來了,說話的這人赫然是就是他們在鎮子裡已經初步選定的交辦物件之一,至少表面上與那位老鄉宦毫無干係,甚至在過往營生中還有些積年矛盾和仇隙的坐商家子弟之一。

難道他們白日裡所見的一切都是虛假不實的麼?還是這裡的人都是天生有所兩幅面貌呢?於九郎直覺的自己過往的經驗和習慣養成的感官,都被一下子重新推翻和顛覆了。還在之前按照條令所執行的預防措施和準備手段,還是多少派上了用場。

所以除了零星在外行事未歸、難免罹難的人員之外;這些暴起發難的鄉人也並沒有能夠,在第一時間就撞開打破他們加固過得門戶。只能轉而去堆積柴炭與前放火燒門。而為他們反應過來給爭取到了那麼一點點預警的緩衝時間。

但是接下來下一刻,被火燒日久而焦黑斑駁的大門,還是發出了不堪重負的脆裂聲;而這也意味著他們這些據守其中的十幾名“三支隊”成員,將迎來最後魚死網破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