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想請教一下……”艾倫試探著問到，“關於昨晚上的奇怪聲音，您好像知道點什麼？”
“這還要請您說明白點才好，是什麼聲音？”
“呃，就是像鼓點一樣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從地底下傳來的。”
“什麼時候的事？”
“大約是在午夜時分。”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那會兒我睡得很熟。”老西弗斯沉默了好一會兒，把頭轉了回去，又恢復了一副雕像的樣子：“或許是小西弗斯們打呼嚕的聲音吧。”
“你在胡扯些什麼啊！”瑞爾本來就不太喜歡，覺得他就是個行事詭譎的神經病，一聽他這句話瞬間就想發火：“你現在讓他們出來給我打個呼嚕聽聽，能不能從一樓傳到四樓！”
老西弗斯沒有說話。
瑞爾有點得理不饒人，接著又補了一句：“就算是我，打呼嚕的聲音也沒這麼大！”
“抱歉，如果你們認為我剛才的話是只是為了敷衍你們，那麼我道歉。”看到瑞爾動怒，不過老西弗斯倒是還是一副不動如山的樣子，只是淡淡地說，“實際上，我只是想告訴你們……這件事與你們無關，所以請離得越遠越好，以免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煩。”
“會有什麼麻煩？”艾倫好奇地問道。
老西弗斯又回頭看了艾倫一眼，然後幽幽地說：“大麻煩，會讓你們喪命的麻煩。”
可能是他的語氣太詭異了，讓艾倫有點毛骨悚然，不禁渾身一哆嗦。
瑞爾也受不了老西弗斯的這個說話風格了，拉起艾倫就往樓道裡走：“走吧！別再跟這個老糊塗浪費時間！”
不過艾倫卻推開了瑞爾的手：“再等等！我還有事要問。”
瑞爾看艾倫態度堅決，只好無奈地撇撇嘴，站到一邊去了。
“那麼，您昨晚所說的，魔鬼的心跳又是怎麼回事？”艾倫又湊過來，小聲問道。
“魔鬼是存在的。”老西弗斯抬起頭，像是在回憶往事，“它們暴躁，易怒，瘋狂又蠻橫，沒有理性，不會跟你講道理，也不會給在它們眼前晃盪的其他生物留下任何活路。”
“是您親眼所見嗎？”
“是的，我親眼所見。”老西弗斯慢悠悠地說，“不過我只見過它們熟睡的樣子，而它們瘋狂的時候，我只在先祖們的記憶裡窺視過一點半點……但光是這樣就足以讓我不想親眼見到了。”
“先祖？記憶？”
“看來您並不是很清楚我們身上的秘密？”老西弗斯問道，“你們人類不是有人專門研究過我們，還寫進了書裡嗎？”
“呃……你知道的，大部分人都只在乎表面。”艾倫聳聳肩，有點尷尬地說，“他們大概也只是對你們的外表，或者生活習慣比較感興趣罷了。”
老西弗斯聽到這裡，稍微思忖了一下，然後盯著艾倫看了好久，說道：“既然您看起來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那我不妨跟您講講，不知道您有沒有時間來聽我再‘胡扯’一番？”說完，還瞟了一眼站在旁邊的瑞爾。
原來老西弗斯對於瑞爾的話還是很在意的，尤其是他的那些偏見，只是一直隱藏在心裡，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有有有！”艾倫連聲回答，然後跟瑞爾說：“你先上樓去吧，我和西弗斯還有很多事要聊。”
“嘖。”瑞爾撇了撇嘴，表示不理解，小聲抱怨了一句“跟一個老神經病有什麼好聊的！”之後便獨自進了樓道。
“這裡太顯眼了，請跟我來。”看瑞爾已經消失在了樓梯的拐角處，老西弗斯也走進了樓道，跟艾倫說。
“嗯。”艾倫應了一聲便趕緊跟了上去。
老西弗斯還是把艾倫領到了上次他們談話時的房間，不同的是，這次進去之後他並沒有急著和艾倫說話，而是把艾倫請到了一個靠近壁爐的座位上，還給他端過來一杯熱牛奶。
“比咖啡要好，有助於睡眠。”老西弗斯淡淡地說。
“謝謝。”艾倫趕忙接了過去。
房間裡的魔法燈並沒有點亮，只有壁爐裡跳躍著小小的火苗，這讓整個房間都顯得非常安靜。
艾倫摸了摸兜，掏了個金幣出來遞給西弗斯以示感謝。
可是老西弗斯只是接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捏在手裡，對著火光仔細端詳了一番，然後還給了艾倫。
艾倫有點詫異。
“免費的。”老西弗斯淡淡地說，“我們確實很喜歡這些金光閃閃的東西，因為它會教給我們知識，瞭解自己的過去，並且讓我們從中看到自己先祖的記憶片段。”老西弗斯沒有坐下，還是在艾倫面前彎著腰，保持站立的姿態。
“這正是我想問的。”艾倫喝了口牛奶，然後放到了一邊，問道，“請問這是怎麼回事，這些明明就是很普通的金幣吧？”
“是的，很普通，甚至在某些地方一抓一大把。”老西弗斯說到這裡的時候表情顯得有些罕見的興奮。
不過他自己也很快便意識到了，深吸了幾口氣之後情緒很快便恢復了正常：“不過讓我們著迷的並不是它的價值，或者能給我們帶來多少財富……而是它的光芒。”
“光芒？”艾倫滿臉疑惑地看著老西弗斯。
“是的。”老西弗斯也盯著艾倫，猶豫了片刻說道：“不過在告訴您接下來的事情之前，我想知道，您對我們究竟瞭解多少呢？”
“呃……很少一點，因為書上並沒有太多關於你們的介紹……”艾倫一邊回憶書上的內容一邊說道：“只是說你們是某些魔法失敗的產物，是大爆發時代失敗的實驗品。”
“哈！失敗的實驗品！”老西弗斯咧開了嘴，看起來像是在笑，但語氣聽起來又很生氣：“多麼簡潔的描述！”
“呃，抱歉，我並沒有要冒犯您的意思……”艾倫也意識到自己剛才說的話很不禮貌，趕緊解釋道：“我只是在重複書上的原話……”
“沒事，您不用道歉……因為這個描述在某種程度上又準確無誤。”老西弗斯表情又恢復了正常。
艾倫一愣。
“我們確實是魔法失敗的產物。”這時老西弗斯已經把雙手重新背在身後，恢復了他一貫的站姿，慢慢說到：“我在生下來的時候看到，自己眼前有盞昏暗的魔法燈，旁邊則浸泡著蛞蝓、蛇蠍、以及各種不知名毒蟲和植物的小瓶子，然後我又看到自己和那些醜陋骯髒的東西被一起扔進了正在煮著什麼東西的鍋裡……水很燙，灼傷我的皮膚，卻又讓我的神經極度興奮，並始終保持清醒，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和它們慢慢融為一體……我的骨頭好像在和我慢慢分離，不停地撕扯，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傳來難以忍受的疼痛……終於我眼前一黑，昏了過去，等我再睜開眼的時候，便已經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艾倫聽到他的描述，只感覺背脊發涼，直冒冷汗。他隱約能想像得到，也能感受到那種滋味兒究竟有多不好受。
“這便是每一個西弗斯出生時都會看到的景象，也是我們先祖作為人類在這個世界上所看到的最後一幕。”老西弗斯仍然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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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艾倫聽到這個詞差點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你是說，你們是從人類變過來的！？”
“不然呢？”老西弗斯反問道：“你用與我們相同的眼睛仔細看看，看看我們相同的五官,相同的四肢，心裡還沒有答案嗎？”
艾倫聽到他這麼一說才明白過來，難怪侏儒與人類只有身高上有著巨大差異，其他地方卻竟如此接近。
“可是你們為什麼會看到這些？”說到這裡，艾倫忽然又想起這個問題，這也是他從剛才就想問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能夠看得到。”老西弗斯搖了搖頭，不緊不慢地說。
艾倫咬了咬嘴唇，沒說話。
不過老西弗斯緊接著又開口了：“或許跟我們的繁衍方式有關。”
“繁衍方式？”
“是的。每個成年的西弗斯每隔一段時間就可以吐出一個小西弗斯，直到他生命的終結。”老西弗斯一邊說一邊往後退了兩步，“就像這樣。”
“像這樣？吐出來？”艾倫一愣，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不過等他看到老西弗斯身上接下來所發生的事情後便驚訝地目瞪口呆，瞬間石化在原地。
只見老西弗斯閉上眼不再說話，與此同時他的呼吸開始變得越來越急促，面色發青，胸腔也開始脹得越來越大。
老西弗斯的表情看起來有點痛苦，艾倫有點害怕，想問他怎麼了，要不要幫忙，卻被他抬手攔住了，並搖了搖頭示意不要動。
就在老西弗斯本來乾枯的身體看起來快要撐爆時，他慢慢張開了嘴，同時雙手還用力地往兩邊撕扯，連血紅色的牙齦都看得清清楚楚。緊接著，伴隨著一陣乾嘔聲，艾倫看到了讓他永生難忘的一幕：一個小小的腦袋從老西弗斯的嘴裡慢慢鑽了出來，然後是脖子、身體和四肢。幾分鐘後，一個身上裹著老西弗斯的口水和一些黏糊糊的不明液體的小侏儒從他的嘴裡爬了出來！
“距離上一次吐出小西弗斯已經過去太久了，讓我想想他應該是第幾個……”老西弗斯顧不得理會艾倫的震驚，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掏出手帕擦了擦嘴。
突然間看到這些，艾倫整個人都懵了，愣愣地呆在原地。
過了良久，老西弗斯又恢復了一貫的神態，慢慢說到：“就叫他……西弗斯四十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