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2月13日，春節上班第一天，在發展銀行清陽分行這座弧形大樓裡，處處洋溢著節後歸來的喜慶氣氛。
只有二樓的何建平，把自己悶在辦公室裡，眉頭緊鎖，思前想後。
和他一樣焦慮的，還有六樓的潘怡。
自從那晚得知羅氏煤業的事情之後，她就連著幾個晚上睡不好覺。
她等了這麼久，現在終於盼來了曙光，她很想給何建平打電話，親口告訴他，那天晚上在青州印象吃飯時，他對自己說的承諾到了該兌現的時候了，他必須得將此事一查到底！
然而她十分清楚，現在還不是時候，自己還不能這麼衝動。
現在，僅憑許平南的一張照片和他的一面之詞，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相反，如果失之操切，很可能適得其反，將這剛剛露出苗頭的線索徹底掐斷。
所以，她必須忍耐，她現在能做的，就是靜靜觀察，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她很想和何建平一起商量，研究這件事怎麼處理，可是如果何建平問她，你是怎麼知道這回事的，她該如何回答？
難道直接告訴他，那天晚上自己和許平南共處一室，所有的來龍去脈她都知道？那可就太尷尬了。
她只能等著何建平向自己主動提起，她才有機會和他，和自己信任的人一起商量，她熱切期盼著那個時刻的到來。
潘怡決定按兵不動，何建平卻決定主動出擊了。
他穿上西裝外套，繫好領帶，又拿上筆記本，邁步走出了辦公室。
坐電梯來到七樓，他先去找了辦公室小楊。
小楊依舊坐在石濤辦公室旁邊的那個隔間裡，見何建平過來，忙站起來打招呼：“何主任新年好啊！”
“你也好啊小楊，石行長在辦公室嗎？”，何建平問道。
“哦，石行長在省行參加重要會議，估計今天是回不來了。”，小楊很乾脆地答道。
何建平心裡突然有些失落，自己本來做好了決定，甚至連怎麼說都提前預習了一遍，可這會兒興沖沖地過來，沒想到卻撲了個空。
和小楊打過招呼後，他悻悻地準備坐電梯下樓。
一邊往電梯間走著，他忽然想到，今天是上班頭一天，走廊那頭就是自己的主管領導，副行長章東興的辦公室，這會既然上來了，按說也應該過去報個到，說句新年好什麼的，這樣想著，他便放慢了腳步。
但這個念頭只是在他腦子裡閃了一下，很快便被否決了。
因為何建平又想到，每次自己過去找他匯報工作，他那副公事公辦、不冷不熱的臉，瞬間便沒了熱情，於是腳下沒停，來到電梯口。
電梯裡就他自己，就在他準備伸手按“1”的時候，他忽然又想，反正上班頭一天也沒事，不去找他章東興，乾脆就去找找潘怡，上她那坐坐拜個年吧。
於是他的手往上一抬，按了個“6”。
僅僅一層，還沒有走步梯快，何建平從電梯裡走出來，很快便來到潘怡辦公室。
潘怡正在心馳神往，猛地看見何建平出現在自己眼前，心中大喜。忙跑到門口，拽著何建平的胳膊，將他拉進屋裡，關上門，按到沙發上。
何建平有些莫名其妙，於是問道：“哎，大潘，都說這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吧，你打算是……”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潘怡打斷，罵道：“今天可是過年頭一天上班，嘴上留德，別蹬鼻子上臉的！”
兩人一鬥嘴，何建平剛才緊繃的心情也放鬆了許多。
一邊喝著潘怡給自己泡的茶水，何建平一邊悠閒地說道：“哎呀，這老闆的茶沒喝上，能喝上我們潘大美女親手泡的茶，那也是一種榮幸啊！”
不知道什麼時候，中國人開始把一把手稱呼為“老闆”、“老大”或者“老一”，尤其是在私人場合，下級對上級的稱呼很少用職務職務和姓名。
這些稱呼在一些地方不僅十分流行，而且許多人還覺得很時尚，稱呼的人樂此不疲、感覺良好，受之者也是滿面笑容、心安理得，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好像每個人都找對了屬於自己的角色，恐怕這也是一種國人特質吧。
此刻聽到何建平說老闆，潘怡就知道，他估計是要找行長石濤彙報那件事，於是問道：“你剛才去找石行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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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可惜他不在，省行開會去了。”，何建平一臉懊惱地說道。
“行啊，這當了正職就是不一樣，可以隨時找老大匯報工作了。不知何大主任方不方便，把找老大彙報的工作也給我透露透露啊？”
“這個，”，何建平一愣，心裡有些猶豫。
“怎麼，不方便啊，不方便那就算嘍。”，潘怡裝作若無其事地說道，心裡卻很是焦急。
對這個多次幫助自己的老同學，何建平心裡並沒有打算隱瞞，只是那件事，一切都還沒有定論，他也不好信口開河。
略一思忖，何建平說道：“嗨，都是些工作上的事，能有什麼方不方便的呢，只是……”
見何建平依舊吞吞吐吐，潘怡暗罵何建平，心說你個蠢貨，忘了那天答應我的事情了嗎，難道非得等著我明說你才能懂？！
“不過你千萬別誤會啊大潘，咱倆這關係，我可不是刻意隱瞞，只是這件事來龍去脈都還沒搞清楚，我實在是有些不好開口啊！”，何建平繼續解釋道。
“哦？你這越說越是吊我的胃口，只要不涉及你個人的隱私，那就別磨嘰！”，潘怡繼續鼓勵他。
“好好好，我先給你透個風，不過你可別外傳啊！這事吧，還得從小許身上說起，還是他先發現的呢……”，何建平放下思想包袱，低聲向潘怡講述整件事情經過。
潘怡心中竊喜，裝模作樣地聽了起來。
春節假期歸來的第一天，就在潘怡、何建平兩人在辦公室竊竊私語的同時，遠在百公裡之外的東州，也在進行著一場談話。
這場談話比他們兩人的談話更重要，因為在它的背後，或許決定著所有事件，在未來的發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