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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髻霞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無為浮生決

氣機如虹,聲勢浩大,刀切豆腐般削去了大片若春筍林立的圓柱群,直至撞上了山谷兩側的山崖才徹底消弭,原本挺拔高聳的崖壁坑坑窪窪,像是神仙打架落下的痕跡。

藍袍道人用衣袖拭去嘴角的血腥,眉頭不禁相連成一線,如臨大敵般注視著大陣之中藍光熠熠的少年,心中發自肺腑地感慨道:“髻霞山上天賦凜冽者多如牛毛也罷,竟然還有如此妖孽之人,能將冰魂魄之力發揮得如此淋漓盡致,永珍觀想要趕上髻霞山談何容易?”

氣機餘波席捲天地,整座山谷風雲變幻,猶如在平靜許久趨向於穩定的開闊湖面扔下一塊巨石,引得波濤不竭浪花漣漪不絕如縷,幾乎將少年吞噬殆盡的藍光仍在飛速暴漲,愈發顯得森然駭人。

世間萬物皆有跡可循,有法可依,若在某一處遇上了瓶頸,只需尋出根由並傾注推力,便會呈現煥然一新的氣象,大陣內積蓄的氣機已經到了頂點,大陣風靡雲湧,十足一個即將炸裂的水囊,可饒是如此,想單靠這些“微不足道”的氣機開啟浮生洞,根本就是痴人說夢,幸虧有那股驚世駭俗的力量推波助瀾,開啟浮生洞才不是紙上空談。

藍光遮天灼目,眾人不得不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眼時,見得大陣之上光芒散去,只剩少年盤膝正坐於陰陽魚圖案上。

竇長安率先抬頭,三位黃袍老天師以及藍袍道人極為不解,也一併抬頭。

一團漩渦形狀的藍色煙雲漂浮於廣場之上,於山谷嘯響狂風在同一瞬戛然而止,可下一刻又重新吹來了微風,好似一瓢清水拂面,溢人心脾。

白雲感受到狂風驟停,睜眼後發現廣場上褪去了流螢光輝,忽覺頭頂有強光刺目,繼而抬起頭一看,一團仙氣流溢雲譎波詭的藍色漩渦煙雲,正於頭頂上方徐徐旋轉,期間不斷有氣機溢位,彷彿藍色煙雲之中藏著某位仙氣蓬勃的神仙,如此異象讓他不由得吃了一驚。

竇長安素來波瀾不驚的臉上卻流露出一絲凝重,似乎也注意到那團藍色煙雲中的異象,他深知大陣已開啟一半,此時恰恰到了最為關鍵的節點,容不下片刻思索,他與永珍觀的眾人不敢有絲毫怠慢。

只見竇長安輕輕一點,空靈掠向高空,嘴裡唸唸有詞,像是在誦讀經文,隨後大聲道出一句口訣:“浮生若夢,無為自然。”

口訣一出,整座大陣搖搖欲墜,漩渦狀的藍色煙雲霎時如槁蘇暍醒,煙雲中夾雜著驚雷閃動,絢麗藍光大放異彩。

眾黃袍天師與永珍觀掌教孫雲揚見異象橫生,心知大陣即將開啟,紛紛躍離青色圓柱退出大陣,吹來的溫婉微風突然就變了臉,嘯鳴不止颯颯作響。

一地枯葉殘枝隨風扶搖,形成了一道飛速旋轉的棕色龍捲,竇長安乘風而上,好似一尊入世神仙蒞臨人世,丸子形狀的斑白髮髻被大風吹散,迎著狂風凌亂起舞。

緊接著,五根青色石柱朝著藍光騰豔的天際同時射出五道青色光芒,原本風起雲湧的天穹青藍相接,如裹驚雷的藍色煙雲逐漸蛻變成一幅奇怪的圖形。

望著蒼穹之上那幅奇怪的圖形,又約莫是因為這套天下第一心法沉寂了許久的緣故,三位老天師百感交集熱淚盈眶。

一位眉心有痣的黃袍天師雙目炯炯有神,嘴唇顫抖不止地說道:“這。。。這不是三清道尊所創的浮生圖嗎?”

其餘兩位黃袍天師一律難掩內心的激動,喜從天降道:“大無為浮生決終於要重見天日了!”

藍袍道人如泥塑佇立,眼中充滿著無盡的痴狂,就像是於無盡的冰冷黑暗中渴望著光的出現。

“浮生洞!開!”竇長安的聲音蒼勁有力,響徹了整座山谷。

漫天的藍光從蒼穹失落,恍若掩蓋了凡塵俗世,遮蔽了一切視線。

身在其中的白雲卻發現了端倪,這漫天藍光除了遮蔽視線,竟沒有一絲灼目之感,於是他站起身子想要走出這片藍光。

就在轉身之際,忽地聽聞有人在藍光深處說道:“少俠請留步!”

如清風徐來縈繞不散。

白雲茫然四顧,茫茫藍光遮天蔽日,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那人的嗓音極為爽朗,既不是竇長安也不是三位黃袍老天師,更不是藍袍道人。

白雲不禁納悶了起來,那人到底是誰?

漫天藍光之中,又傳來那人的哈哈笑聲,隨後遮攏視線的藍光向兩旁移開,露出了一條小道。

白雲下意識看了一眼腳下,微微一怔,他剛才明明站在青石廣場上,為何此刻腳下的陰陽魚圖案卻成了泥地?於是抬頭望去,不知何時,在十步外站著一位面容慈祥,鬚眉霜白,鶴骨仙風的老道,他笑意溫煦雙手負於身後。

老道沒有讓這副荒誕不經的場景繼續下去,揚袖憑空一抹,彌天藍光當即煙消雲散。

藍光退去以後,一處開闊逾數百丈的山洞出現在眼前,白雲錯愕啞然,微微抬頭,山洞之內竟還別有洞天,頭頂的“蒼穹”漂浮著日月星辰,細如點點塵埃般的星辰在頭頂飄過,人於山洞之內形如螻蟻,頗有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之感。

白雲見老者並無惡意,又見他身上的裝束與永珍觀掌教的穿著十分相似,便開口問道:“請問這裡可是浮生洞?”

老者笑意不減,點了點頭,與持劍少年相視道:“不錯,這裡便是浮生洞。”

白雲的眉頭不露痕跡地皺了一下,隨即又扭開了頭,重新掃視這座縹緲玄乎的山洞,想起了在開啟大陣前,竇長安囑咐自己的那一番話,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竇長安由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要將永珍觀的人送入浮生洞,可眼前這個藍袍老道又是誰呢?

火候老成的道人看破沒有說破,仍是笑著問道:“少俠是如何進來的?”

白雲照著竇長安所言一字不漏地回答道:“是竇長安驅動大陣送我進來的。”

雖是早有所料,但老道聽了之後,仍是沉默了下來。

持劍少年欲言又止,心頭有千般疑惑要吐露,但見老道神情複雜,視線便

開始在山洞內神遊。洞內的光線隨著日月星辰變幻,時而昏暗時而明媚充足,唯獨山洞中央的丈餘地一直是光線明亮,白雲視線點過,原來在山洞的正中,有一座與青磚廣場上一模一樣的陰陽魚圖形。

“天意難為。。。天意難為。。。”老道反覆呢喃了好幾句,轉身走向山洞中央的陰陽魚圖案:“年輕人,你隨我來罷。”

白雲不明所以,只好執劍緊隨其後。

老道領著白雲來到山洞中央,頭頂的日月光線皆聚攏於此,有種道不清的迷幻。

背有些佝僂的老道,抬手指向漂浮於頭頂的日月星辰,語氣不急不慢地說道:“瞧這變幻莫測的日月星辰,美得讓人流連忘返,貧道這一閉關便是二十年,也不知外裡頭是如何一副的模樣了。”

老道嘆息了一口氣後微微側過頭,沉吟了片刻問道:“如今的永珍觀是如何一副景象?”

白雲如實答道:“氣派瑰麗,天下第二道派。”

老道眼中閃過一絲神采,但形如流星隕落,隨即又暗淡下去,自言自語道:“既然如此氣派瑰麗,又為何要解封大無為浮生決?多半是折損了萬象山的氣運換來的氣派罷了。”

永珍觀躋身天下第二道派,可謂是一鳴驚人名聲大振,其中的隱晦外人不曉得,老道卻不言而喻。

老道眼中若有所思,輕輕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低聲喃喃道:“緣起緣滅,天意難違,可既然是竇長安挑中的,那多半是不會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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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肩而站的少年雖聽不清老道在嘀咕什麼,但分明聽得出他是在為永珍觀的氣運衰退而嘆息。

老道目中藏蘊著不清不楚的光彩,在重新打量眼前那位持劍少年後,滿意地點了點頭:“少俠,你出去以後可否替貧道向永珍觀帶兩句話?”

白雲毫不猶豫地點頭作答。

老道神色肅穆道:“第一,莫要再追尋大無為浮生決的下落,貧道會以命相換保永珍觀氣運百年興盛。第二,永珍觀日後的路需要順其自然,切不可再作繭自縛。”

說罷,老道抬手一抹,那片漂浮於頭頂的日月星辰黯然失色,山洞內除了陰陽魚圖案所在的丈餘地之外,其餘地方皆成一片黑暗。

四面八方浮現出靈氣流溢,密密麻麻的青光字型。

白雲目瞪口呆,神荼脫手滑落在地。

老道雙手重新負於身後,古井不波地道出六個字:“大無為浮生決。”

天下第一心法就在眼前,白雲卻一臉茫然。

老道出言點撥道:“你還不明白?竇長安之所以送你進來,正是要你將這大無為浮生決收入囊中。”

白雲受寵若驚,眸子中倒映著密密麻麻的青光字型,暗暗念道:“竇前輩說見識大無為浮生決的大機緣僅此一回,原來是要我學大無為浮生決。”

“可是。。。”白雲心底徘徊不定。

老道溫醇一笑,一語中的:“你是怕大無為浮生決毀去你體內的佛胎道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