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只求回一趟孃家
張三妹眼眶一紅，張了張嘴，卻哽咽著叫不出聲音來。她怕自己叫出來就會哭出來。輕咬著嘴唇，輕輕走過去。伸手想幫父親提過籃子。
“你怎麼了？咋子這麼瘦呢！”
張二爺原來就是最心疼這個女兒的。現在看到女兒這個樣子。張二爺也是擔心得很。張三妹沒說話。屋裡傳來了叫聲：
“張家的。好多時候了，該煮飯了哈。”
張三妹緩了一下，才叫出來道：
“二爺，你怎麼來了？”
“家裡收完了。你娘說你該是要生了。我就來看看。”
張二爺一邊說一邊打量一下張三妹，看看那單薄的身子，哪像是懷了要生的孩子的人。
這下張三妹忍不住了，轉過身去抽泣起來。
張二爺擔心道：
“你這是怎麼啦？跟爹說啊？”
最近張二爺可是聽了好多大隊的宣傳，現在可不興惡婆婆欺負小媳婦的了。張二爺第一時間就懷疑是有人欺負了張三妹。
爺倆的動作被門裡出來的李三娘看到了。還李三娘沒見過親家，皺皮斥道：
“那是誰啊？三妹，你與誰拉拉扯扯的？”
“娘，是我二爺來了，就是我孃家爹。”
李三娘聽說是親家來了，頓了一下道：
“喲，倒是沒見過。姻伯進來坐。”（姻伯，這是對親家的稱呼，稱男親家為姻伯，女的為姻母。雙方互稱。）
“啊，姻母，我們家收完了，我過來看看，算著這該..生了？”
張二爺也點頭打了個招呼，然後就往屋裡走。張三妹跟在身後。
“生是生了，只是死了。”
李三娘淡淡的說道。
張二爺正跨門坎的腳一下子頓住了。轉身看向女兒。眼裡掩不住的震驚和心疼，現在知道了為什麼老三會這樣瘦了。第一個孩子都沒保住，肯定會傷心！
看著三女兒躲過父親關愛的眼神，紅著眼眶轉身去了廚房。
張二爺邁進屋的腳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如灌了鉛一樣的重。
下午張二爺走的時候，去看看還在廚房裡勞作的女兒，拍拍她的肩。不知道該怎麼說出自己想說話的，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好。只能踏著重重的腳步走了。
三妹就站在廚房的門口，看著父親一步一步的走了。看著父親輕快的腳來，卻沉重的走了。
失去了第一個孩子後的一年裡，整個家裡，不整個村子裡的人加起來也沒聽三妹說過幾句話。她總把自己的時間做得滿滿的，一點空都不留。又再次把小時候的功力找了回來。李家周圍的竹林找不到竹葉子。都被張三妹搞回去燒掉了。
到過年的時候，李家要殺豬了。那時農村要殺一頭豬，那是大事。殺豬過年，一般是把豬頭豬腳這些都會留下來，豬下水當天就用來請客人吃了。然後兩邊的豬肉就賣給賣肉的人。這樣就是一年賺下來的收入了。（豬下水，指豬內臟。）
但做為李三娘這種人來說，在這裡也沒有個什麼親戚，男人死了後。李三娘對李家本家的人都不來往。再說，殺豬請人吃飯這種事，是讓別人佔便宜的事。李三娘才不幹呢。
李三娘趁著大女兒回來給自己過生日，就把豬給殺了。只請了一個殺豬匠來。幫忙的人都沒請一個，反正自己有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婿可以出力。倒是一家人就把豬給殺了。那殺豬匠因為那天要幫殺幾家人的豬，最後只把豬肉買走了，沒留下吃飯。李三娘把豬頭用鹽醃起來。把豬腳也醃了起來。看看留下的豬下水。
李三娘讓張三妹把心肺提到河裡去洗了，洗了回來用白蘿蔔來燉湯。其他的東西能醃的都醃了一下，放起來慢慢吃。
今年，算是李家過得最寬裕的一年，李小妹終於穿上了一件新衣服。據說從小到大。她都沒穿過新的。李三娘也給兩個兒子一人置了一件外衣。說是他們要出門去剃頭，得穿體面點。但張三妹就什麼都沒有。
李大林提這個事的時候，李三娘回道：
“我看她嫁過來穿的那個衣服還能穿，她一個媳婦子，又不出門，自己洗乾淨點就是了。人家都說笑髒不笑補。補補的還能穿。”
張三妹咬咬牙，鼓起勇氣的說了句：
“娘，我不要新衣服穿，這次初二，可不可以讓大林和我回一趟孃家？”
李三娘聞言，利眼掃過來尖聲道：
“你就看到我賣了個豬，想給孃家搞點因去是吧？你這個敗家媳婦！”
張三妹急道：
“不是，不是，我不要錢，也不要買東西，只是我還沒回過孃家，我連路都不認得，大林帶我走一下，我算是認認路啊。我爹孃那裡不用拿東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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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三娘又罵道：
“不拿東西回什麼孃家？惹得別人指著我脊樑罵我不認親啊？”
這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張三妹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急紅了眼。李大林才道：
“娘，我也該帶著三妹去一趟。聽說她大姐夫那邊好買木頭，他們那裡有碼頭，我想去看看。你不是說想整個房子起來？到時要買木頭了，我們先去問一下價這些。多比較一下，還是可以。”
這因李三娘沒再罵人了。心下卻是要盤算一下，買多少木頭，眼下這個房子真的不行了。這年一過，開春還得加草上去才行，不然，怕到夏天雷雨風大，怕是把屋頂都給吹翻了。
想修房子這是大事，就點點頭道：
“行吧，你知道他大姐夫那邊初二回來？”
張三妹一聽有希望，忙道：
“我大姐大姐夫每年都回的。”
李三娘又瞪了過來罵道：
“接嘴接舌的。我在和你男人說話，你接什麼接。你就想著他們看看都回，看看你大姐，人家生的就是個兒！你呢？”
這李三娘是哪裡痛就戳人哪裡，一句話就說得張三妹臉色一變，眼眶一紅。咬著唇又低下了頭，不敢再言語了。
李大林沒注意到三妹的情況，只道：
“如果大姐夫回來的話，我就跟著他去看看，聽說大姐夫在那邊還多吃得開的。就是碼頭上都有他的朋友。”
李三娘想了想道：
“那行，你們去一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