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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所謂初見

辛追追第一次見到邵橙是在4歲。

幼兒園分班的第一天,左老師讓小朋友們上前一個個介紹自己,只見邵小橙第一個被老師選中上去,昂首挺胸地站在教室前面,自我介紹道:"我是家裡的寶貝,爸爸喜歡我,媽媽喜歡我,哥哥非常非常喜歡我。媽媽哥哥最喜歡吃的果果是橙子,所以我叫邵橙,哥哥叫我小橙子。"

辛小追坐在後面的小板凳上想了半天,她不知道爸爸媽媽為什麼給她起了這個名字,整個人坐立難安。

然而很快一個個小朋友上去了,辛追追終於被點到了。她在老師鼓勵的目光下小臉漲紅,無措地看著下面的小朋友們,然後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我叫辛追追,今年4歲了,我、我...我不知道我為什麼叫辛追追,但是...爸爸媽媽也喜歡我...我也不知道...嗚嗚嗚..."

其實辛小追那會覺得爸爸媽媽是不喜歡她的。

不然為什麼會給她起一個奇怪的名字,也從來不說追追是他們最愛的寶貝。出於這樣一種莫名的自卑羞怯,她在全班小朋友面前哭得天昏地暗,連老師勸都沒用。

傳說小美人魚的眼淚會變成珍珠,然而辛小追的眼淚非但沒有招來王子的垂憐,反而引起了強盜們的覬覦。

或許是覺得看辛追追哭很有趣,班上調皮的小男生一到做遊戲的時間就你推一把我踢一腳辛追追,看著她嗚哇一聲哭了才笑嘻嘻地跑開,任憑老師怎麼呵斥都沒用。

邵小橙則性格霸道,分玩具總要第一個拿,做什麼事都要第一個先,男孩子當然不樂意,暗地裡要欺負她,但她不僅不哭還會找老師告狀,很快引起了全班小男生的同仇敵愾。

有那麼一段時間,她和邵小橙是班上挨欺負最多的兩個小女孩。但是這種情況沒持續多久,辛追追很快又變成了孤家寡人。

原因傳說邵小橙有個哥哥是小學生,打架很厲害,欺負邵小橙的小男孩都被他揍過,所以大家不敢再招惹她。

可是辛追追沒有哥哥,她只能繼續哭。

有一天她看電視劇裡說,人一生的眼淚是有限的,如果早早地哭完了,就再也不會掉眼淚了。

辛追追很相信這種說法,她想,如果她努力地哭,早早把眼淚哭完了,就不會再被人欺負了吧。

終於有這麼一天,趁老師讓大家自由玩耍的時間,辛追追和老師撒謊說要去上廁所,一個人跑到花壇的大松樹後面準備偷偷地哭。

她正漲紅著臉醞釀情緒,準備擠出眼淚來,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小朋友的哭聲。

辛追追很謹慎很小心地偷偷往那個方向看了過去,只見一個穿著長袖白襯衫的大男孩側對著她坐在地上,正笑吟吟地看著同樣屁股坐在地上的宋小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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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追追睜大了眼睛,只見一根紅領巾一頭綁在了宋小胖的腳腕上,另一頭系在旁邊花壇的一株卷柏上,系得很緊,估計還是死扣,因為宋小胖試圖去扯開,怎麼也扯不掉。

等宋小胖撲撲撲手腳並用地要爬起來,那大男孩再一臉壞笑,用手把他一推,宋小胖又撲通一聲四腳朝天倒地,像只翻不過身的胖烏龜。

再爬,再推,再倒。

如此反覆多次,宋小胖終於憋不住眼淚兩泡淚了,邊哭邊說邊打嗝,"我哥哥是初中生,我,呃,我要我哥哥打你!你放了我,我就不打你。"

那大男孩壞笑著:"我也有哥哥,他是高中生,一個可以打十個初中生。"

宋小胖這個笨蛋顯然是不知道還有大學生的,他絕望地邊哭邊扯嗓子大喊道:"嗚哇——老師救命啊!打人了!救命啊!"

哭喊聲很快招來了左老師。

左老師顯然是認識那男孩的,她連忙先解救宋小胖,一邊生氣地大喊:"邵詢,你不去上學又來幼兒園做什麼!回頭我要告訴你媽!你還要不要臉了,都多大了還來欺負幼兒園的小朋友!"

那男孩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灰,聲音清亮:"誰讓他們欺負我妹妹的。小胖子你記住了,下次再欺負我妹我還來收拾你。"

左老師氣得不行,忙讓其他老師一起幫忙抓住這個搗蛋鬼,但是邵詢扮了個鬼臉,一陣風一樣地跑掉了,最後誰也沒抓到。

自始至終,風一樣的紅領巾少年都沒有注意到大青松後面還蹲了個小人,吮著手指,呆呆地看完了發生的一切。

但是,說一場只有一個人記得的初遇,又有什麼意義呢?

辛追追咬著筷子,看著眼前碗裡堆積如山的肉菜發呆。

"快吃快吃,不要發呆了。"

邵橙的招呼聲喚回了辛追追的思緒,她抬頭一看,透過火鍋騰騰升起的熱氣看,坐在對面的邵詢又開始挽袖子給她們撈肉了。

辛追追:"..."

好想拒絕又怎麼辦?

然而最終還是沒能拒絕。

這一頓火鍋吃得辛追追肚子溜圓,幾乎連路都走不動了,旁邊的邵橙也是一副吃撐了的樣子,癱倒在旁邊。

三個人吃飽喝足後,又在店裡坐著休息了一會,邵詢先開車送辛追追回家。

他一直把她送到家門口,又和辛追追的媽媽寒暄了幾句,這才和辛追追告別了。

她趴在窗戶上,這才發現就一會的功夫,外面居然下雪了。她看著邵詢停下了腳步,也抬頭看了一下,這才開啟車門鑽了進去。

車漸漸駛遠了,最終消失在辛追追的視線中。

起先雪下得並不大,只是風中夾雜著細小的雪粒,迎面向人撲來。但沒過多久,空中的雪粒快速向下墜落,越落越急,密集猶如夏天的雨,很快給地上粘上了一層絨絨的絮白。

倏忽間,天地都成了一片灰濛的雪色。

這是冬海市今年的第一場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