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龍終究還是來了。
按照理智上來看,自己不應該來的,這樣能夠實現利益最大化。
如果江龍今天不來,那麼崔美娜就會過來,然後崔慶民跟他懷孕的情人就一起涼涼。
這般的話,這件事從頭到尾全都是崔美娜做的,畢竟宋在勇確實死於崔美娜手裡,接下來崔慶民還有他的情人也會有同樣的下場。
真調查起來人證物證俱在,無論從哪方面都扯不到江龍的身上。
從頭到尾都是東城會自己的家務事,到那個時候東城會也不可能拿這個藉口跟江龍開戰。
但江龍還是來了。
因為一個還沒出生的孩子。
本來江龍完全可以在心裡無視這個孩子,可他終究沒法違背自己的本心。
不對孩子動手,這是江龍的底線。
既然是底線,那就必須堅守到底。
江龍看了一眼旁邊的趙大柱,開口吩咐道:“大柱,把那個女人拉到一邊。”
“你想幹嘛!”
聽到江龍的話,崔慶民目眥欲裂,憤怒的從地上起身護住了鄭恩淑:“江會長!江湖規矩,禍不及家人!之前的事是我一個人做的我認栽!可這些事情跟她沒有一點關係!”
崔慶民這次之所以跑路,剛才之所以沒有開搶,完全就是因為鄭恩淑。
不對,應該說是為了鄭恩淑肚子裡的孩子。
這是他唯一的牽掛,也是唯一的弱點,整個人身上唯一的人性。
江龍之所以會過來,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如果崔慶民連自己孩子都下得去手,那才是真的令人髮指,但崔慶民肯帶著懷孕的情人跑路,還尚存一點人性。
“跟我講規矩?”
江龍冷笑一聲,“你個倒插門雜碎先動手壞了規矩,現在還有臉跟我講規矩?”
“我都這樣了,你還要怎麼樣?!”
崔慶民自知理虧,可他都淪落到現在這樣了還不肯放過他,實在是太過了!
“要怎樣?非要我說出來嗎?”
江龍反問一聲。
這一下子,把崔慶民弄得有些啞口無言,他其實知道江龍究竟要怎麼樣。
事情都弄到了這個地步,根本不可能和平收場。
崔慶民閉上眼,表情有些痛苦。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栽在一個十幾歲的年輕人手上。
崔慶民並不傻,只不過之前是因為對手是一個十幾歲的年輕人,而下意識選擇了輕視。
現在他將為自己的輕視付出後果。
說什麼都晚了。
12月31號,再過不久就要過年了。
可惜,自己沒辦法過新年了。
崔慶民重新睜開眼,表情複雜,微微嘆了一口氣:“既然你會來找我,那想必有一些事情需要我做。”
“我的要求只有一個,放過她,條件你提。”
海風吹來,空氣略微鹹溼。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江龍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旁邊那個已經呆住了的女人,繼續說道:“你老婆帶著人正趕往這邊來,雖然我打了個時間差過來,不過用不了多久她就會來了。
趁這段時間,說說你原本的安排吧。”
崔慶民臉上的笑容更加苦澀了,心裡徹底服了眼前這個年輕人,沒想到把自己安排的這麼絕。
安排自己老婆過來動手,那確實就沒有一點風險。
“原本我打算偷渡去朝鹹,在那邊安排了人和錢,總共準備了兩億日元現金,然後再以投資人的身份去大陸做點生意。”
崔慶民越說越遺憾,他確實在外面藏了兩個多億的現金。
這些年他做彈子房賺的遠不止這個數字,可是那都是東城會的流水,查的很嚴。
崔慶民沒有辦法拿很多,不然絕對會被發現。
這筆錢都是這些年一點點轉移出去的,非常隱秘,保證除了自己以外沒有什麼人知道。
本來逃跑以後可以開啟一段新的人生,可是現在什麼都沒了。
“當然了,現在我會把這些年的財產都給江會長。”
崔慶民知道這筆錢保不住了,畢竟這是兩億的現金,有幾個能對這麼大一筆錢無動於衷?
大家在社會上拼死拼活為的是什麼?
說到底還是為了錢。
江龍滿臉平靜的聽著,默默的點了一根煙抽著,“兩個億很多嗎?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
崔慶民被這一番話弄的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甚至有點心虛。
兩個億都不要?
確實,對方有這個底氣。
崔慶民之前也是查過資料,瞭解眼前這個年輕人賺錢能力有多強,快遞和彈子房,聽說好像還在搞股市。
兩個億,對這種人來說並不算太多。
江龍抽了口煙,緩緩吐出一個菸圈,“這筆錢我絲毫不動,你可以留給你未來的孩子,另外我會安排人把她送出去。”
“多謝江會長。”
崔慶民臉上露出一絲感激。
他這番話是真心實意,因為崔慶民知道江龍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人,而且還很講規矩。
再者說了,江龍完全沒有必要騙他一個快死的人。
這話說起來可能很奇怪,如果換成其他人的話。
崔慶民可能覺得對方有可能是在騙自己,然後再謀取那兩個億的現金。
但是江龍的為人,讓崔慶民願意相信。
江龍撇了一眼崔慶民,又看了眼手錶:“先去跟你女人交代後事吧,只有三分鐘時間。”
崔慶民點了點頭,走到了鄭恩淑旁邊開始交代起了後事:“老子死了以後,好好對我孩子。
叫他好好讀書,爭取做一個有用的人,這輩子讓他不要混極道。
不要想著報仇,你一輩子都鬥不過這個人,一點報仇的想法都不要有,不然你會死的很難看。
你要是敢亂來的話有人會出手,千萬不要覺得老子死了就什麼都無所謂,我崔慶民混這麼久還是安排了一些後手。”
“今天離開這裡以後,把所有的事情都忘掉,以後你可以找個老實人當孩子的父親,但一定要告訴孩子他的親生父親是個好父親!”
鄭恩淑一臉蒼白,同時有股莫名的淒涼。
因為感受到了這個男人最真誠的關心。
她沒有想到,崔慶民最後居然會允許她另找男人。
但這個時候,鄭恩淑只能默默的點頭。
她沒辦法做到陪這個男人一起去死,以前是為了錢才跟對方在一塊,懷上了孩子才有一點感情,但並沒有到生死相依的地步。
現在要親自斬斷這一點感情。
崔慶民從口袋裡掏出紙筆,很快的寫下了一段文字和數字,又把今天買的另外兩件首飾,一同遞了過去:“這是留給孩子的遺產,足夠你們這一輩子無憂無慮。”
說完,崔慶民毫不猶豫地轉身,短短一分鐘就交代完了一切。
“還剩下兩分鍾,就跟江會長講一下我這個人,不介意吧?”
這個時候,崔慶民身上也恢復了極道大佬的風範,面色淡然的笑道:“我小時候家裡老爸是個畜牲,逼著我媽出去接客,喝酒以後就是個瘋子,我媽為了保護我不被那個雜碎欺負,等我到十一歲的時候最終選擇了上吊自殺。
我還記得她死之前跟我說的一句話,好好照顧自己。
又過了六年,我親手把那個畜牲給殺了。
我沒有絲毫愧疚,反而在想以後要是有孩子,一定要當個好父親,然後跟蛇頭偷渡來了島國混極道,手上也沾了不少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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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我以為自己再繼續忍幾年就能走上人生巔峰,沒想到卻在今天栽了,果然是出來混的都要還。
我知道自己不算是一個好人,相反還是一個卑鄙無恥壞事做盡的混蛋,但勉強能算一個好父親吧?”
說到最後,崔慶民滿懷期待的看了一眼江龍,在等待這個人的回答。
崔慶民這一輩子,都在厭惡自己那個父親。
江龍點了點頭,雖然崔慶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人渣,但勉強能算是一個稱職的父親。
得到答案後,崔慶民笑容更加燦爛:“如果不出意料的話宋在這勇應該是在那個母老虎手裡了吧?”
“那娘們現在巴不得我死,明知道是個坑也要踩,江會長你從頭到可真是一點麻煩都沒有沾到身上。
雖然剁了宋在勇幾根手指頭,可是按島國極道的規矩來看,做錯事剁手指頭是很正常。
在場都是一些極道大佬,沒有人會覺得這有什麼錯,根本沒人會去計較。”
“說實話,我崔慶民這次認栽,但也確實佩服你江會長,你要是早生幾年可能整個島國環境都變了。”
“江會長,你打算讓我怎麼死?難不成是打算在最後關頭惹一身騷,手刃幕後主謀解解氣?”
說到最後,崔慶民自己都笑了出來,顯然江龍如此精明的人不會犯這種錯誤。
崔慶民繼續說道:“我活了這些年,還是知道一些事,都記在一個本子裡。
既然江會長不要那筆錢,那就只能用一些情報來抵,也能讓我走的時候心安點。”
說完,崔慶民在紙上寫了個地址遞了過去。
“最遲再過十分鐘左右,你老婆就會帶著一群人來這裡,到時候你有兩個選擇。”
江龍沒有拒絕,將紙條塞在口袋裡,嘴裡的煙差不多抽了半根。
他把槍丟到了崔慶民身上,眯著眼睛繼續說道:“第一,乖乖束手就擒,下場你自己清楚。”
“第二,體面點,自己解決。”
崔慶民微微一愣,“家破人亡,橫死街頭,確實是個好手段。”
無論是自己讓崔美娜給殺了,或者說自己在崔美娜面前自殺。
都扯不到江龍身上,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是江龍的手筆。
自己剛和對方發生衝突就橫死街頭,但凡是長了眼的人都能瞧出不對勁。
但知道不對勁又怎麼樣?
拿不出證據,而江龍確實沒動手,頂多也就是切掉了宋在勇幾個手指頭。
沒有任何大佬會報警的,要是因為這種事報警的話丟不起這個人。
更何況,就算報警也沒什麼用,以江龍的財力完全可以找到頂級的律師團隊打官司。
不管怎麼說,經過了今天的這檔子事以後,絕對能讓所有人都有所顧及。
只是自己成了墊腳石。
崔慶民輕輕呼出一口熱氣,此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把人帶去朝鹹安頓好。”
隨著江龍這一句話響起,又是一名黑衣男子走了出來。
他說話說到做到,也沒有騙崔慶民,這回主要過來就是因為鄭恩淑肚子裡那個無辜的孩子。
鄭恩淑沒有反抗,乖乖的跟著對方走了。
只不過離開是眼睛有點紅,顯然是有些不捨。
但她並不傻,直到在這個時候鬧也不會有什麼好事,反而會把事情鬧得越來越亂。
至於讓孩子報仇?
這點更是不可能,鄭恩淑也不想讓孩子參與到上一代的恩怨中。
而且也如崔慶民所說的那樣,根本鬥不過。
甚至自己要是有報仇的想法,那下場絕對會很慘。
對方安排她走,說不準會在周圍安排一些人負責監視。
到那個時候,自己一旦有什麼復仇的想法,甚至會牽連到孩子。
鄭恩淑並不瞭解眼前這個年輕人的身份,也不敢去瞭解。
有些時候不知道才是對自己的最大保護。
正是因為不瞭解,所以不敢賭對面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
就像崔慶民說的那樣,忘記今天發生的事情。
無知是福。
看著鄭恩淑離開,崔慶民徹底放下了心,靜靜的坐在地上等待死亡的倒計時。
有些時候看上去貪生怕死的人,真到遇見生死的時候反而不會那麼怕。
而那種一向最暴躁不耐的人,真的遇見孫思,反而是最膽小的,就例如大時代裡面的丁蟹。
嘴上說著不怕死,實際上比誰都怕死。
江龍等人也在這時候轉身離開,重新坐上了車。
等人都齊後,東條誠司開車。
行駛出一段距離後,就跟幾輛黑色轎車擦肩而過。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幾輛車子坐的就是東城會的人。
此時已經到了11點59分,雪花緩緩從天上飄落。
沒有一點預兆,就這麼突兀的灑落。
江龍等人透過車窗,看著外面的雪景,隱隱約約能聽到一聲槍響。
璀璨的夜空中,恍若有一顆流星劃過。
隨著槍聲響起,時間也悄然到了12點。
新年初至。
1994年的第一場雪,比往常來的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