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徹心扉，鑽心刺骨一樣的疼痛……
自己已經多少年沒有感覺這麼疼了？彷彿被刺穿心臟，彷彿被扼住咽喉，彷彿被開膛破肚，彷彿被一片片剝掉鱗甲，彷彿置身於火焰之中鍛造數天……整個身體都已經開裂，血液似乎都流盡，使不出一點點力氣……
神化術？那都是騙人的，哪裡有什麼神？既然沒有神，又怎麼能化身成神呢？
卓雅…….呵……
雖然在我誕生的時候便下令將我逐出龍域，不承認我巨龍的身份，讓我自生自滅，但卻還是暗中讓半龍人施捨我食物不至於讓我餓死……甚至當我決定，並且有能力徹底脫離龍域的時候，還悄悄將雕刻著神化術的石頭丟到我頭上，當時還差點把我砸死……嘖……卓雅啊……你還真不像你扮演的所謂龍域之主那樣無情無趣……啊，我為什麼會想到這些呢，難道死之前都要進行這些回憶嗎？
女巫城堡……
都是一群可憐人啊，就像我一樣……都是被自己的種族所拋棄的可憐人啊，但是我至少還活著，至少那位龍域之主還存有一絲憐憫，但你們呢？誰來可憐你們，誰來庇護你們呢？既然都沒有人的話，就讓我來做吧……
還有……
鑽石王國那個看見自己就啊呀呀拔劍來砍，但是被我一瞪眼就嚇得摔倒在地上哭出來的年輕人，恐怕根本想不到那只巨龍同時也是女巫城堡的締造者吧？呵，那個經常哭泣的年輕人，聽說還是個什麼伯爵來著……以及那個三葉草的小魔法師，聽說已經成了三葉草的首席魔法師？恐怕也想不到當年他遇見的那只送了他一程的巨龍和他做夢都想剿滅的女巫賢者是同一只龍吧？如果他知道的話，怕是會嚇得不成樣子了。畢竟巨龍都長得差不多，真正見過我本體的人本就不多，現在估計也差不多都快沒了，恐怕接下去連我到底是不是龍，都會起爭議吧？說不定還會誕生什麼不過是我故意放出的謠言之類的傳聞，呵，真是有趣的人類。
還有矮人森林……議會……現在應該是往後好幾屆之後的議會了吧……那個瑪利亞名義上的父親，謝謝你對瑪利亞付出的感情，謝謝你撫養瑪利亞長大，可我似乎連你的名字都忘了呢……
瑪利亞，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你依舊是我的女兒啊……
我並不是一個好的母親，否則的話也不可能第一時間就將你拋棄掉吧？我知道你還怨恨我……一直以來沒有說，也說不出口的對不起，估計也來不及說了……
還有夏爾，白雪……你們都是，好孩子……雖然並不是我的親生外孫女，但是也差不多了。特別是夏爾，也許是對瑪利亞的愧疚，差不多已經把你寵壞了，但是沒關係……瑪利亞，還有佐伊她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快快樂樂地過完一輩子就好了……
如果真的有什麼世界末日的話……估計我是看不到了，算啦，算啦……
我似乎是沒有什麼遺憾了，神化術的效果已經沒了吧？跟卓雅差不多的那難看的黑色鱗片估計也脫落了，身體也恢復了以前的大小了吧，還好，死也是以我自己的面目死去的……
可我為什麼還是感覺好疼，彷彿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死亡，也是這麼痛苦的嗎……
啊——
這是哪兒？
他們……是誰？
“吼————”
幾乎所有的騎士都跌倒在地，只有麥克爾不為所動地注視著巨龍那一隻碩大的豎瞳。
“殿下！”僕人淒厲地喊道，換來麥克爾的輕輕的一腳將他踹地閉了嘴：“別說話。”
接著麥克爾慢慢靠近那巨龍的龍首，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之中，緩緩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巨龍的皮膚，小聲絮叨著：“別擔心，我是玄心的王子麥克爾，我對你沒有惡意，我會想辦法救你的，但是說好了啊，救不了的話不要找我麻煩，跟我沒關係啊，也不要讓龍域或者女巫來尋仇，我們國家小，折騰不起……”
“殿下？”或許是聽到了麥克爾的話，騎士和僕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喊著。
但那巨龍，卻好似真的聽懂了麥克爾的話一樣，緩緩地閉上了它的豎瞳。
“殿下，您剛才說什麼？”僕人咽了口口水。
“那個，你們，有救過龍嗎？”麥克爾悠悠轉身，滿臉沉重，“我們好像攤上大事了。”
“啥？”屬下們一臉懵逼。今天發生的事情讓他們各個都感覺好像在做夢，先是天上掉下個火球砸在他們面前，再接著，是那個火球居然是一隻巨龍，這也就算了，趕緊跑也就完了，自家殿下也不知道發了什麼瘋，居然想要救這只看上去就快一命嗚呼的倒黴龍——殿下瘋了嗎？
似乎是看到屬下們呆滯的表情，麥克爾吐出一口氣：“若是它真的是我猜測的那個人的話，如果它死了，不，是她，她死了的話，整個大陸目前的國家平衡會被打破，接著就會提前亂掉，難免玄心也會被波及，我說過，和平和戰爭，我會儘量保持前者，就算做不到，也要努力一下……你們懂嗎？算了，不懂沒關係，聽我的命令就行了……快行動起來啊！”
所有騎士面面相覷，良久才有個人弱弱地發出了一個聲音：“可是，怎麼救巨龍啊？”
“……”麥克爾也無語了，他低頭看著手上那顆發出淡淡光芒的藍色珠子，突然轉過頭問道：“剛才說這是魔法的站出來，看看如果這是魔法的話，它是在做什麼？為什麼會發光？關鍵是為什麼會與龍產生反應？”
之前說話的騎士戰戰兢兢地來到麥克爾的身邊，看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屬下無能，不知道……”
麥克爾皺了皺眉頭就想一巴掌拍那騎士的頭盔上，但是還沒等他動手，那個騎士就又說道：“……但好像又不太像魔法，屬下也不知道是什麼，有點像教堂主教的神術？但好像又與巨龍的血脈相連，這是真的古怪，屬下從來沒有見過。好像從裡面散發出很多很強的力量，卻又消失在空氣中……殿下恕罪，屬下只是一個半吊子魔劍士，魔法知識不過是魔導士的等級，而且這上面又沒有魔法符文，根本無法解析，或許要大魔法師來看才知道。”
“散發出力量？”麥克爾反問，接著想了想，“那這個珠子靠近龍比較好呢，還是遠離她比較好？”
“應該要遠離吧……”那名騎士想了想，小心建議道：“如果是魔法物品一般都很危險，亂注入魔力的話，說不定產生爆炸什麼的，況且，殿下您看。”騎士小心地指了指巨龍身體上的那些猶如繩結一樣的金色圓點。
“那是什麼？”麥克爾問道。
“如果把整個巨龍身上的這些金色線條看成是繪製魔法陣的線條的話，這些點應該都是魔法陣結構的陣點位置，如果是正常的魔法陣的話，這些圓點的每一處都是由構成魔法陣屬性的最重要的幾個魔法符文填寫的，也是儲存整個魔法陣魔力的地方，可以說整個魔法陣都需要靠這些陣點啟動。”騎士說道。
“陣點？”麥克爾疑惑。
“對，是儲存控制整個魔法陣是否啟動的地方，那裡儲存有魔力，一旦魔力爆發，就代表這個魔法陣開始運行了。但是一般的魔法陣的陣點都是與其等級相符的，除非禁咒級別以上或者某些特殊的自創魔法。而這只巨龍身上的圓點有幾十個……如果是魔法陣的話，這也太可怕了。而且，如果以魔法陣來看的話，您手中的這個珠子，應該是魔法陣的中心。”騎士說道。
“中心？”麥克爾追問。
“對，魔法陣的中心決定了魔法陣的級別，構成它的魔法符文越複雜代表著這個魔法陣的級別越高，也是魔法陣能量的釋放點。”接著那騎士露出了遲疑的表情：“但我這些是以魔法的角度來看的，這些東西與魔法相像，但是卻好像又不同，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更何況更沒有人聽說過巨龍的體內還藏著什麼魔法陣……不過殿下，保險起見，還是把它拿開吧。”
“如果放著不管，或者你注入魔力的話，會怎樣？”麥克爾繼續問道。
“如果是一個魔法陣的話……它會啟動，也可能如屬下之前說的那樣，爆炸什麼的……但這個屬下真的不知道，它的能量好像一直在流失，可能是魔法陣並不完整？也許是其他什麼原因，但總之還是千萬不要用高強度的魔力去刺激它，怕是會發生什麼意外，另外，這些能量似乎在消耗著巨龍本身的力量，若是一直保持這種情況，加上這只巨龍本身就處於瀕死狀態，可能會因為這些這莫名其妙的東西死掉。”騎士小心地建議道。
麥克爾對魔法並不怎麼感冒，但是如果這只龍真的是他認為的女巫賢者的話，死了對誰都沒有好處，他趕忙將藍色的珠子收回了口袋，發現沒有什麼用，又連忙塞進了僕人的手裡命令道：“跑遠點待命，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回來。”
等到如獲新生的僕人小心捧著藍色水晶一溜煙跑遠之後，那些金色的光線也好似被扯斷一般消失不見，巨龍那巨大的軀體上也不再浮現那些如漁網一樣的脈絡，恢復了正常，甚至龍口中也發出了無意識的低沉咆哮，猶如熟睡的病人因為刺激而產生的下意識低吟。
那麼最終，所有的一切就又回到了最初的問題——
如何給巨龍療傷治病。
麥克爾一咬牙，一跺腳：“你們當兵之前誰家裡是做獸醫的？給我去看看！”
於是十幾個騎士戰戰兢兢地站了出來，小心翼翼地去檢查阿爾瓦倒在地上的龐大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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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兒之後。
“報告殿下！這只巨龍的腹部有一個巨大的傷口，大概一人多寬……還在流血，好像是什麼東西從裡面鑽出來了一樣……”
“怎麼辦？”
“如果是我老家的豬……我已經殺了吃掉了……”
“拜託想個好點的辦法吧，我們國家是各方面都平庸了點，沒有什麼大魔法師，也沒有什麼很聰明的人，可也不至於都是白痴吧？”
“那個，如果像縫牛皮一樣把傷口縫起來怎麼樣？我當兵以前是皮革匠，縫過很多動物的皮……”
“你可真有辦法，別說縫起來能不能活，怎麼縫啊？這是龍皮啊，不是豬皮啊。”
“殿下？要不用劍試試？看能不能戳幾個洞出來？然後我們把衣服脫了，用布代替針線？”
“……哎，試試吧……至少別讓她肚子留個洞……”
“殿下殿下！我聽到巨龍的心跳聲了！聽上去好像還沒死！”
“廢話！死了她能叫嗎？你沒看見她剛剛還睜眼了嗎？”
“燒傷怎麼辦？好多處的鱗片都沒了……”
“你們要不要吃啊？啊？不怕死的就去咬一口，別說這沒用的，不敢就趕緊想辦法去啊。”
“殿下！看能不能把燒爛的肉挖掉，我去旁邊森林挖點草藥，我以前燒傷老爹給我治過，就是不知道對龍有沒有用……”
“還不快去！多帶點人去挖，看樣子至少得弄幾車過來才夠。”
“等等殿下！它的腸子好像都漏出來了！”
“塞進去啊！”
“等等等等殿下！我探進去看了下！肚子裡還有一個大洞，額，還有一些吃剩的食物，蛋糕什麼的，要不要縫起來呀？”
“廢話！等等，先把髒東西清理乾淨再說！”
“殿下！被壓在地上的那一面怎麼辦？”
“剩下的人，把衣服都脫了，活動活動身體，準備被巨龍翻身——等等，你們先把現在的事情搞好！”
似曾相識的情景，甚至是在處理差不多的傷口，更神奇的是——連在場人員幾乎都不差。
沒錯，除了麥克爾以外，甚至現場的這一批騎士，在某個時間點裡，竟也是另一只傷勢差不多的巨龍的手術主刀醫生——只不過那一隻是被麥克爾開膛的——但是，此時的他們的表現簡直比實習醫生還不如，簡直就是草芥人命的庸醫，不過他們依舊在絞盡腦汁地做著看上去有一點搞笑和無用的努力，試圖在拯救著這一隻巨龍。
命運這種東西，真是讓人無話可說。
躺在地上的阿爾瓦再次艱難地睜開了眼，她感覺到周圍亂糟糟嘈雜的聲音，渾身上下依舊痛地讓她幾乎暈厥，但奇怪的是，她似乎並不討厭，甚至還昏昏沉沉，沒有半點防備地暈睡了過去。
【作者題外話】：兩章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