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狼人看著展開雙臂，如迎接天使降臨一般的瑪利亞，問道。
“你指的是？”瑪利亞沒有看狼人，而是反問道。
“當然是你囑咐給那個小魔法師的話了。是什麼？”狼人冷哼一聲。
“不不不，我覺得，你最應該脫口而出的問話是……”瑪利亞緩緩放下手臂，微微低下頭，一雙看不出喜怒哀樂的雙瞳毫不懼怕地直視著狼人，“‘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狼人似乎並不怎麼理解。
“對……那又怎樣？既然這裡是一個魔法不存在的地方，那麼那個遠在天邊的大魔法師，又能怎樣？你就算在這裡馬上殺掉白雪，那又怎樣？那個可憐的，不知名的大魔法師，就算在這之前得到了我的某些建議，那又怎樣？她能夠知道這裡發生的一切嗎？她能在白雪被殺死的時候得到訊息，並且告訴褚一嗎？就算無論白雪是不是被殺，她都會告訴褚一一個我已經提前既定好的，白雪已經死亡的訊息，那又怎樣？她有什麼能夠阻止你殺死白雪的籌碼嗎？所以即便如此，那又怎樣？”瑪利亞問道。
“這不就是我們正在討論的問題嗎？”狼人冷笑一聲。
“所以我覺得，比起我囑咐給佐伊的話的內容，先回答這一個問題比較重要。”瑪利亞說道，“那就是——這個宇宙到底是什麼樣的？”
“……”狼人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地看著瑪利亞。她並非不理解瑪利亞的問話，而是在揣測她說這話的目的。此時丟擲這種經典……不，或者說，爛俗到極點的哲學問話，無疑是非常低階的行為，難道她僅僅只是為了拖延時間嗎？
“在想我為什麼要說這個嗎？我首先想問的是，這個世界的對於我們來說，到底是不是‘真實’的？”瑪利亞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它會不會是一個虛假如幻境，就好像預言系大魔法師構建出來的，如夢似幻，卻讓人深陷其中，自我認為其‘真實性’的，虛假世界？你和我，甚至只有我，或者只有你，不過是被囚禁在幻覺中的某個可憐人？”
“嘖……人類……這已經屬於哲學範疇了，你覺得能夠討論地出結果嗎？”狼人冷哼一聲，“在你們真正發現‘上一層’世界之前，你們根本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對！懷疑自己不過是一出舞臺劇劇本中的角色，懷疑自己不過是一個吟遊詩人創造的，無聊故事中的角色，這些想法，擁有一套完整的，自洽的邏輯，除非你真正驗證它的存在與否，否則你永遠無法辯倒它——所以我討論的是，‘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樣的。”瑪利亞說道，“即便它是被‘創造’的，即便它是一出可笑幼稚的舞臺劇，即便它在所謂的‘盒子’外面是一本只有寥寥幾十人看的悲慘童話小說，那麼創作他的人，將它設定成什麼樣的呢？”
“……”狼人沒有說話，似乎在等瑪利亞繼續講下去。
“這個世界是否擁有一套無論在理論邏輯上，還是現實中都能夠自洽的執行規則，而這套執行規則，是否能對於這個世界進行一個自洽且合理的解釋。”瑪利亞看著狼人，“並不是神學家們關在輝煌的教堂中默唸他們心中偉大神明的那種解釋，而是，真正符合一切邏輯，符合一切規則的解釋……實際上，也多虧了這一個地方……我才能觸控到這個宇宙的真實……真是，太感謝了……”瑪利亞緩緩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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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地方？”狼人似笑非笑，“這是一個完全離散的空間，一個根本不可能與外界規則自洽的空間，一個充滿悖論的空間，一個一旦被發現，就能夠衝擊，甚至顛覆所有已知世界規則理論的世界，一個……不可能存在的空間……一個虛假到能夠讓人懷疑整個世界的空間，你竟然說，要感謝這裡。”
“議會就是這麼覺得的，所以他們害怕了，所以他們退縮了，他們在面對著超出自己理解範圍，能夠毀滅掉他們之前一切努力的東西，能夠否定他們之前所有對經典物理進行的努力的東西，恐懼了，他們不顧一切地將頭埋在被子底下瑟瑟發抖，不敢抬起頭來，甚至產生了完全否定自己以前研究的想法……但是我不一樣。”瑪利亞繼續說道，接著突然輕笑一聲：“你知道當年我在這裡準備做什麼嗎？”
“什麼？你是指，七年前嗎？”狼人反問道。
“我跟那個叫褚一的，說過這個問題，我跟他簡單介紹了一些這個空間中，我觀測到的部分基本情況，我跟他說過，這個空間看似荒誕不羈，但其實暗藏著一條普遍的基本規則——質能守恆——你明白嗎？”瑪利亞突然停了下來看著狼人。
“我知道的，可不比你少，甚至比你更多——你不必擔心你的解釋出現什麼歧義。”狼人冷哼一聲。
“那就好。”瑪利亞點點頭，便繼續說道：“我還提到，我準備利用這一條普遍的規律，摸索出一條單獨的科技樹來進行研究……但是我當時並沒有告訴他，我準備的‘研究’是什麼……”
“是什麼？”不知道為什麼，狼人的心中突然湧現淡淡的不安。
“粒子加速器，或者說，大型強子對撞機。”瑪利亞說道。
“……”在聽到瑪利亞的話之後，狼人的瞳孔逐漸放大，彷彿聽到了什麼讓她極度震驚的事情一樣，“你……不可能。”
“不可能什麼？你是指不可能做出粒子加速器，還是指，不可能在這裡，做出粒子加速器？”瑪利亞反問，但還不等狼人回答便又接著說道。她慢慢在岩石上踱步，接著在一株小小的，奇怪的，好似剛剛破土的樹苗，卻渾身散發著金屬光澤的，在堅硬巖地上突兀生長出的綠色枝椏邊停下——那是之前被打落的半個蘋果掉落的地方，那掉落的半個蘋果，竟然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落地生根，以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和形態生長了出來。
“十二年前，我進行了第一次雙縫干涉實驗，同時與議會一同確立了名稱為，‘量子力學’的學派。”瑪利亞看著那緩慢生長的金屬光澤的蘋果樹苗，慢慢地說道：“七年前，我在這裡再次成功進行了一次雙縫干涉實驗。”
“……”狼人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知道我發現了一件什麼事情嗎？”瑪利亞繼續說道，“那就是，在這個空間中，所有的一切物理和數學悖論，全部都是只能——影響經典物理的悖論。”
“……”狼人依舊沒有說話。
“換句話說……”瑪利亞看向狼人，“量子力學……是一個全新的，並且……真正同時通用於這個世界，和這個空間的，不知道是不是唯一的，基本設定。”
“……”狼人還是沒有說話。
“如果這個世界是被創造的，那麼創造這個世界的最底層規則之一，是，‘量子力學’。”瑪利亞用確定的聲音說道。
“所以呢？那又如何？”狼人突然冷笑一聲，突然低低地自言自語地重複道：“所以呢？那又如何……呵……一個……連紙張才剛剛發明的世界，竟然就已經明白了這些……”
“看來你也明白這一點……既然我們已經確認了這一點……”瑪利亞笑了笑，“那麼我接下去的解釋就能更加輕鬆一點了。在量子力學中，是用‘態’來描述微觀世界的，一個基本粒子，可以同時在兩個態，比如，如果我是一個基本粒子，我處於兩個態中，在這裡，和在熔心。經典物理的我，從熔心到這裡，還需要經過‘來這裡的路’，所以在某些時刻，無論是在這裡，還是在熔心，都有可能找不到我，但是量子力學中的我，要麼在這裡，要麼就在熔心，甚至有一定機率，同時處在這裡和熔心，但就是不可能處在‘來這裡的路’上。
所以在量子力學之中，一切只有‘機率’，不講‘規律’，所以如果我只是一個基本粒子的話，在沒有被觀測的情況下，我是完全有可能同時處於兩種態的疊加狀態，只有當我被真正觀測到的時候，我的狀態才會被測量改變。”
“我不想知道這些，我想知道，所以呢？”狼人的聲音似乎激動了起來，她的語氣帶著些許溫怒，“你想透過這些牽強的理論證明什麼？你以為，扯出這些東西就能證明你的說法的正確性？你想說，其實白雪是處於既死亡又存活的狀態？以此來要挾我不能開啟觀測白雪的盒子？薛定諤的白雪？可惜，你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
量子力學只在微觀才有效，任何強行用宏觀的事物來類比量子力學的行為，都是不懂裝懂的，為了刻意拔高小說逼格而胡扯的耍流氓行為。”
“薛定諤是誰……嘖……但是你說的不錯，量子力學只在微觀範圍內才有效，任何將量子力學的概念套嵌在宏觀事物上的人，都是蠢貨，我已經預見到未來有多少半吊子吟遊詩人會因為這些理論很酷，或者高深莫測令人看不懂，而將它們生搬硬套到自己的爛俗故事中彰顯逼格了，如果我們這個世界也是一部小說的話，有可能我上面那些話也是因為相同的目的而說出來的——但是除非……”瑪利亞認真地說道。
“除非，這個宏觀的事物，有一個決定性的，微觀條件。”
“……”
在良久的沉默之後，狼人終於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什麼？”
“你指的是？”瑪利亞沒有看狼人，而是反問道。
“你囑咐給那個小魔法師的話。是什麼？”
“呵……”
【作者題外話】：這一章的廢稿有將近一萬字，因為我糾結了很久，要不要把一些更加詳細的東西寫出來，但是最後就只剩下這些比較基礎但對於本書而言重要的資訊。實際上這個劇情裡需要解釋的東西非常多，不過很多不僅枯燥無味，而且看上去有湊字數的嫌疑，所以有興趣的可以自己尋找資料
另注：部分關於量子力學的描述脫胎於巴爾扎克的咖啡館和家的言論，部分有關量子力學的描述中都引用了他的話，但都標註為薩特說的，實際上是巴爾扎克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