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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五節 想攔就能攔住?

雖然讓姬慶文前來拜見的命令是劉孔昭,但是以他本人同姬慶文接觸下來看,姬慶文這廝應該是不會就這麼爽快地過來拜見自己。

因此姬慶文驟然領全軍人馬過來,也讓他嚇了一跳,連通知韓贊周都來不及,便草草換上官服,出來迎接。

姬慶文手下的“明武軍”果然是器宇軒昂。劉孔昭從南京帶來的這兩千人馬也算是江南官軍中的精銳了,可同“明武軍”將士比起來,就跟丐幫裡的叫花子差不多。

這讓劉孔昭看著“明武軍”這支從兵員到衣著到裝備,無不透露出土豪氣質的軍隊,心中不免有些氣餒、又不免有些羨慕。

在這種略顯矛盾的複雜情緒的影響下,劉孔昭終於收起了輕慢之心,拱手向姬慶文招呼道:“原來是姬大人來了,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

劉孔昭是劉伯溫的嫡系後人,堂堂的誠意伯,高居一品的超品級勳貴,能對姬慶文這麼個雜道出身的五品織造提督說出這樣的話,已是十分難得的了。

姬慶文在明末混了這麼幾年,也多少能夠品出其中三味,心中十分得意,原本肚子裡的氣便也洩走了三分,拱手回禮道:“劉爵爺何必客氣,算起來下官算是爵爺的屬下,還須請爵爺多提攜提攜呢!”

劉孔昭聽姬慶文說話客氣,便也寒暄道:“好說,好說。我等都是為皇上辦事嘛,一切都是齊心協力,也談不上什麼提攜不提攜的。”

劉孔昭對姬慶文固然客氣,可一同來的其他兩人就沒有那麼好的待遇了。

司禮監提督太監沈良佐憑著皇帝內臣的身份,多少還能讓劉爵爺帶著幾分客氣,至於福建巡撫鄒維璉則在劉孔昭面前結結實實碰了個硬釘子。

只聽劉孔昭打著官腔教訓道:“鄒巡撫,你為官一向謹慎,福建地面,據我所知還還算平靜。怎麼白蓮教不在別處作亂,偏要選在你福建省內發難。鄒大人,你有沒有想過到底是為什麼呢?”

這個問題,鄒維璉當然想過,只是一時還沒有想通罷了,便只好往自己身上潑髒水:“都怪下官為官不謹,不知千里之堤、毀於蟻穴的道理,沒有做到防微杜漸……”

劉孔昭點頭道:“鄒大人能有這樣的看法,也算是很難得了。也幸虧當今皇上乃是仁慈之主,給了鄒大人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鄒大人可不要辜負聖望喲。”

鄒維璉還能說什麼,只能彎著腰、低著頭,諾諾連聲地不斷

答應附和。

劉孔昭見鄒維璉被自己這幾句話嚇得戰戰兢兢好像小媳婦,心理得到了莫大的滿足,臉上掛著笑容道:“也好。韓贊周公公、張延登巡撫兩位大人也都在裡面,正有幾件大事要同諸位商量,我們就先進去吧。”

姬慶文扭頭同沈良佐、鄒維璉兩人對了個眼色,一招手,便在“明武軍”大隊人馬的護衛之下,進入了這座剛剛修建完成,還略有些凌亂的營盤。

原本按照規矩,即便是友軍,外來的軍隊也是不能擅自入營的——一來是怕對手冒充友軍偷營;二來兩軍交戰都是刀頭舔血的事情,營盤裡來了外人,多少算是個不好的徵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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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姬慶文手下這支軍隊卻有皇帝欽賜的封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御林軍了,別說是南京提督勳貴、南京守備太監的行轅了,普天之下或許只有紫禁城進不去而已罷了。

因此劉孔昭見姬慶文領軍直入大營,雖然心中有些不快,卻也是無話可說。

就這樣,在還沒有完全建成、略顯凌亂的硬碟裡走了不多時,姬慶文等人便已來到中軍大帳,而南京守備太監韓贊周、浙江巡撫張延登等幾個官員,已在帳內等候。

這六位官員分賓主,按平級、資歷分班坐定,沏好了茶剛要寒暄幾句,卻是浙江巡撫張延登第一個沉不住氣,起身指責道:“鄒巡撫,白蓮教是在你們福建起的事、造的亂,應該由你們福建自行解決,為什麼要波及到我們浙江呢?”

鄒維璉聽了一愣,瞬間明白了張延登話中涵義,分辨道:“張大人你是怪錯人了吧?白蓮教是在我們福建作的亂不假,可他們要往浙江去跑我也是沒有辦法的。”

張延登一揮手,罵道:“鄒巡撫,當著這幾位大人的面,你少給我胡攪蠻纏,要不是鄒大人你故意把白蓮教的人往北邊趕,白蓮教又怎麼會想到跑到我浙江來呢?”

鄒維璉論年紀、論資歷、論出身都不比張延登差,因此毫不示弱地說道:“張大人這話說得有意思,似乎在說是我叫白蓮教往浙江去的。哈哈哈,真是奇怪,要是我說話白蓮教就能聽的話,那我等又何必在這裡苦心孤詣地商量什麼平亂之策呢?我叫他們全都投海自殺也就是了。”

“呸,你少在這裡巧言令色,你做了什麼勾當,你自己心裡最清楚!”張延登立即反唇相譏道。

現在的形勢和趨勢,明顯是白蓮教正在慢慢離開福建往浙江方面移動,因此

作為福建巡撫的鄒維璉顯然是異常輕鬆,笑著說道:“張大人方才那句話說的好,哪裡發生的事情,就要在哪裡解決。現在白蓮教徒就要跑到浙江去了,張巡撫大人文武雙全,自己去處置也就是了。”

張延登臉上的肌肉一顫,說道:“鄒大人,你不要太得意。下官已在衢州、溫州兩地部署了重兵,白蓮教徒也未必能夠突破防線。”

“那我可就要恭喜張巡撫了,祝張大人旗開得勝,再立新功!”鄒維璉話中帶有明顯的揶揄口吻。

劉孔昭是崇禎皇帝欽命的三軍統帥,因此也當仁不讓地主持這次會議,聽鄒維璉和張延登這兩位封疆大吏互相攻諛,竟聽出了不一樣的音色。

只見他故意擺出一副高瞻遠矚的神態,笑道:“好,鄒、張兩位大人說得好。要是兩位都不肯讓白蓮教匪在自己轄內肆虐,那就定然會奮力圍剿。如此這般,白蓮教匪腹背受敵、首尾不能相顧,那還能有幾天好日子過?”

鄒維璉和張延登兩人方才分明是在互相攀咬,怎麼忽然在劉孔昭這位誠意伯的嘴邊裡,變成了親密無間的合作者了?

這讓鄒、張二人禁不住有些不知所措,面面相覷地看著對方,就是不知應當如何將話題接下去。

劉孔昭見到這兩位懵逼的表情,心下異常得意,真以為自己是老祖宗劉伯溫附身,三言兩句之間便收服了兩名勢同水火的封疆大吏。

可他得意了沒有一秒鐘,一盆冷水便當頭澆了下來。

只聽姬慶文冷冷問道:“諸位,大家說得固然痛快。可有沒有仔細想想,白蓮教的徐鴻儒,是你們想趕就能趕得走的?堵就能堵得住的?”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無不啞然,就連臉上或喜或怒、或嗔或靜的表情都凝固下來。

誠如斯言,在姬慶文奉旨經由海路南下泉州之前,徐鴻儒帶領的白蓮教可謂是如入無人之境——一路攻州克縣,劫掠泉州之後,又復從容退出,可謂是威風八面,而福建地方官軍竟完全沒有抵抗的能力。

而回溯幾個月之前,號稱江南軍隊裡最有戰鬥力一些的南京守軍同樣被打得丟盔棄甲。

至於張延登手下的浙江兵,雖然也號稱同當年的戚家軍沾親帶故,可真正有多少戰鬥力是誰也不知道的。

因此,在場之人,除了姬慶文之外,竟沒有一個人有絕對的信心,拍胸脯說自己可以戰勝白蓮教的亂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