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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烈馬馳騁

樓天宇笑了,這聽上去太像句玩笑話,他絲毫未放在心上,又囑咐一句,“發個地址過來,明天9點我來接你。咱們終於有機會好好聊聊了!”

他拍拍廖一凡的肩,又探了探頭看了下裡面一群人,“下次找質量高點的,我先走了啊”。

他順手把廖一凡手中的半杯雞尾酒拿過來一飲而盡,又皺了下眉,抱怨道:“apple martini,你怎麼喝這麼女性化的東西”,他把酒杯一把塞回給廖一凡,“以後好歹叫個dry martini吧……”頭也不回地邊走便咕噥。

“天宇”,廖一凡看著轉身就要離開的樓天宇,有些傷感又帶著些許醉意,也許醉意麻痺了他理性的神經,他再次說道:“你,確定要去?”

樓天宇感到一絲異樣,有些驚訝地轉過頭來。

廖一凡很少這樣叫他的中文名,電話裡、會議時,他們每次談工作,廖一凡都直接叫他Kent,就算私下裡開玩笑,他也就高聲叫他大名“樓、天、宇”。

他沉下聲音,覺得他有些醉了,就當作不經意地樣子問了句:“為什麼不去?”

“你別問為什麼”,廖一凡不知為什麼有些煩躁,他抓抓頭皺了皺眉,“總之我是為你好,你知道這個就夠了”。

樓天宇怪異地瞥了他一眼,心中閃過一絲疑惑:“怎麼?你看上蘇律師了?”

“沒有的事兒”,廖一凡煩躁地甩頭。

“要不是這個原因,你有什麼可介意的”?樓天宇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廖一凡似乎豁出去了的一鼓作氣地吼道:“我說,你帶她去別處玩不行啊,唱歌、酒吧、爬山、游泳……什麼不行啊?幹嘛非去什麼騎馬!”

“你說的那些我都會啊,射擊騎馬我不會才有意思嘛”。

“你怎麼不會!”

“你什麼意思!”

樓天宇覺得廖一凡簡直不可理喻,平日裡的他不是那麼龜毛的人,幾億幾億的專案眼皮都不抖一下,週末去哪裡消遣竟然會讓他如此介意。

廖一凡有些冷靜下來,沉默了幾秒,“你一定要去?”

“你給我一個不能去的理由?”樓天宇像是賭氣一般,擺出一幅“我就跟你耗上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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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一凡又沉吟了一下,好似下定了決心似的,說道:“你要是一定要去,那我陪你。”

“這不就結了嘛”,樓天宇聳聳肩,擺出一幅“這種話題還需要我們花時間嗎”的表情,手一揮,“走了,明天見……”

廖一凡看著他的背影,絲毫未見笑意,他的眉頭緊蹙,像是有什麼事要發生。之後,表情又有些釋然。也許,該來的早晚會來,也許,他只是多慮了。過去了那麼多年,騎馬會不會像騎車一樣,一旦會了就不再會忘記?他看著手中空空的酒杯,無奈地嘆了口氣。

相見這麼久了,他一直抱著消極的態度對待樓天宇的一切,既不主動吐露,也不阻攔拒絕。真相似乎越來越近,卻又始終一步之遙。他有些想放棄繼續追尋,也許潛意識中有些恐懼那個結果,就像這麼多年來他從來沒再去過那個地方,潛意識中希望自己能夠忘記一樣。他有些疲累地抬頭望向天空,又看著這滿大街的人群,紅綠燈,開心散步的朋友、家人,酒吧裡嬉笑歡樂的紅男綠女。

這只是一個如此平凡平常的初秋黃昏,而這份平凡於他們卻得來不易。就算樓天宇不記得了,但廖一凡最初記憶中的他是一個明亮輕快充滿野性的少年。在生命最初的那個小村鎮,現實的殘酷也未曾改變他們最原始的純真紀念。他們一起打獵、一起騎馬,一起坐在山頭看夕陽,想象外面的世界。他們一起在私塾唸書,一起惡作劇欺負那個經常喜歡穿著長衫的老先生。現在想來,老先生當年也不過才50歲都不到,而他們,總是把他當成一個好好先生般的老頭子。

他永遠想念著樓天宇的母親經常給他們做的桂花糕,那份清甜的味道,成為了此生再也無法替代的記憶,那個如白蓮花一般的女子,給了他關於母親的所有想象……

近20年的時光如此轉瞬即逝。

他這些年,過得無比忙碌,因為忙碌可以使他遺忘。在發現樓天宇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的時候,廖一凡的心情如此矛盾:有多少次,他想要告訴他真相,想要告訴他,他們曾是生命裡最重要的朋友;而另一個聲音總是在他心裡阻擋,那些真相,原本就很殘忍,是他想要努力忘記的,樓天宇做到了,應該為他高興,不是嗎?當初的那份震驚,慢慢地被欣喜所取代。這是最好的安排吧,他一直這樣說服自己。

樓天宇,那些過去的、難以承擔的往事,不會再傷害到他。他的下半生,能隱居在一個繁華大都市,有一個新的身份、一段新的記憶、一片新的未來,一個嶄新的人生,難道不是強求都得不來的幸運嗎?而他,就算不記得彼此青蔥歲月的情誼,至少現在他們是同一陣地、志同道合的同事與知己。

這一切的平靜與平凡,是多前年的他們最期待的人生,現在他們終於擁有了。順其自然吧,他無奈地輕嘆一聲,凌峰,我不知道這份平靜能維持到什麼時候,如果有一天,這片城市叢林重回黑暗,只希望到時你能原諒我現在的沉默。

第二天9點30分,蘇原的電話準時響起。拉開臥室的窗簾,陽光燦爛的日子。

在他人眼裡,在申城這座大都市,她應該是屬於最幸運的一群人之一了——父親是個企業家,母親是個全職太太,加上良好的長相和天分,她很輕易地就考入當地最好的大學,畢業後又去了**唸完博士,加入了世界最優秀的律師事務所之一。她的人生,似乎從來沒有出過錯。

但她知道:所有的舞臺的美麗都有後臺的真相,她的後面,是一個永遠情緒不穩容易失控的母親,和一群永遠分不清真假善惡的親人、朋友、手足。對於一個家庭而言,這不是一個良好的樣式,但衣食無憂地直走入社會的中產階層,於個人而言,卻也算輕鬆。輕鬆,是不等於快樂的,沒有那種拼命爭取得來的驚喜,或是因征服而享有的成就感,哪怕有,也無人分享。

一身白色休閒裝的蘇原出現在黑色賓利車前面的時候,樓天宇突然感到一陣眩目,不知道為什麼,他對白色很敏感,有種能觸痛心底的感傷。這份無來由的情緒,讓他呆坐在車裡沒有動身。倒是廖一凡,從駕駛座上下來,殷勤地開啟車門,跟蘇原打了聲招呼。

“蘇律師大駕光臨寒車……”隨著蘇原坐進車內,樓天宇微笑著轉過頭。

蘇原撲哧一聲笑了,樓天宇這個香蕉人,只有他經常會吐出點怪異的句子。她知道他在努力地適應中文環境,進度也算迅速,只是偶爾會有些生搬硬湊詞不達意的感覺。

“如果這車也算寒,那我就指望他的駕駛技術夠暖吧”,她打趣廖一凡。

“遵命,蘇律師請系上安全帶”,廖一凡裝出一臉嚴肅,“本司機讓你看看寒車如何跑出新速度”。

“這不是樓天宇的車嗎?怎麼你開上了?”

“他讓我開的。”廖一凡看了一眼樓天宇道,“只要他不心疼就好!”

“我心疼什麼?反正你們都知道了,我已經不能開車了,今天沒有司機,只有你開了……”樓天宇無所謂的習慣性聳聳肩。

“那行,要是有罰單反正寄給你!”

往郊區的路一路暢通的高速,路況偶有小坑,廖一凡避車讓車起步轉向,他的技術明顯是一流的嫻熟。這一路狂奔下來,蘇原的心中有些許放肆的小快樂,完全不像平日律師的嚴肅形象。

幾個飛旋大轉之後,她開心地問:“哈,第一次看到把Limo開成跑車的,你幹嘛不直接弄輛跑車?”

“跑車壓不住我們這資深投資人的身份啊”,廖一凡輕描淡寫道:“不夠厚重”。

“嗯”,蘇原想了想,“厚重這個詞用得不錯,不過……”,她好似自言自語地問:“你這駕駛技術倒是略顯輕浮啊,哪裡學出來的?”

廖一凡毫不在意地脫口而出道,“隊裡開皮卡的。”

“呵,開皮卡,藍翔技校的,”蘇原想到傳說中的藍翔技校,想象著廖一凡開卡車的樣子,有種穿越般的形象,她忍不住嘴角一絲笑意。

廖一凡正集中思想開車呢,像是又脫口而出一句,“那是,當年我和……”他突然沉默地止住了下面了話。副駕駛坐著的樓天宇沒有答話,似乎沒有絲毫在意。

“哎”,蘇原看著窗外,急叫道:“這裡右轉”!

廖一凡忽地一轉,蘇原輕輕驚叫一聲,胳膊撞在車門上。樓天宇回頭看了下,也沒有什麼慰問之詞,只是朝廖一凡低聲吼了句:“注意點”!

那一聲聽著仍是平靜的,卻隱藏不住他的鋒芒。

是的,鋒芒——廖一凡沒有作聲,眼底的一絲憂鬱沒有人注意到——他本來就是桀驁不遜的人,身上流淌的是野性和毒,鋒芒是他的本性啊。文明的商業社會,真的能洗清野草的毒嗎?

一片寬闊的草場進入眼簾。在申城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竟然還有這樣大面積的空曠之地,實在奢侈。廖一凡嘖嘖地邊讚歎邊停車。樓天宇探頭看了看眼前這片可謂是浩闊的草場,心中突然有了一種說不出的舒暢。

一行人正下車,葉小眉、張哲,還有一個教練騎著馬來到他們身邊。看到三人,便一齊下馬。

葉小眉把自己的馬韁繩向前一推,心無城府地張口就問,“你們誰來?”

樓天宇溫和地笑道:“我不會啊”。

蘇原接過韁繩,輕鬆地蹬上馬,她挑釁似的笑著看向樓天宇和廖一凡,“都有第一次嘛,你們誰上呀?”

廖一凡默不作聲地看著樓天宇,琢磨不準是該搭話還是保持沉默。

樓天宇順手無意地摸了摸蘇原騎著的那棕色馬。

廖一凡輕言一句:“哎,周斌到了。”前面十來米的樣子,周斌的車一個拐彎停在草場前。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他摁了下喇叭。

一瞬間,那匹馬輕輕呼出口氣,教練一個趔趄沒抓住韁繩,就見那匹馬像歡快了似的,竟然載著蘇原向前跑了起來。蘇原抓著馬鞍,有些驚慌地叫了一下。教練罵了一句,追著跑了幾步想試著抓住韁繩,卻無奈地落在後面。

廖一凡怔了怔,未及細想,一個翻身跨上旁邊的那匹黑色大馬,輕輕蹬了幾下,口裡自然地吹了聲哨,那匹馬就在一群人的目瞪口呆中衝了出去。

幾個人錯愕地站在那裡,教練也停在剛才追著停步的地方,呆呆地看著廖一凡在他們前面幾百米的地方追上蘇原的馬,在兩匹馬齊頭並進的當時,輕易地抓住蘇原的那根韁繩,勒馬停了下來。周斌呆坐在汽車駕駛室,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幕。他的腦海中浮現出那張照片上三個陽光燦爛的笑臉,和那個一身戎裝的少年。

樓天宇看著遠處的廖一凡和一身白色的蘇原騎著馬緩緩向他走過來,金色的陽光灑在他們身上,面前是一片草場……

他的思維有些紊亂,眼前出現一個少年,策馬揚鞭地向前跑著,身後傳來一男一女歡快的叫聲:

“凌峰哥哥,慢點兒!”

“我們的馬跑不動啦,予初長胖啦!”

“哎,你居然嘲笑我!”

“哈哈哈……”

前面的少年停下來,他回頭不耐煩地叫道:“快點,一凡!”

一凡?!

“廖一凡!”葉小眉的一聲叫喊,讓彷彿在夢中的樓天宇突然驚醒過來,“看不出啊”,葉小眉還在叫嚷著,“你居然這麼厲害,剛才教練說,你這水準簡直是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少年將軍的範兒嘛!”

樓天宇仍保持著那個姿勢站在那裡,他有些糊塗、有些疑惑,他始終覺得自己有些異樣,卻不知有何異樣——那些場景,到底是真實的記憶,還是幻像?他將目光投向廖一凡,對於他,那樣沉穩冷靜的面容和那雙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睛背後,自己又究竟瞭解多少?

“給誰融資?”

“你!”

廖一凡認識他!也許在美國,也許更早,樓天宇的心中似乎有了這樣的答案。他有些惱火。沒有任何時候他能比現在更想要知曉自己的過去,知曉他面前的這個人,陌生而又熟悉的這個人,究竟是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