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一道道菜餚依次端上餐桌，陳元灃對小餃子使了個眼色。
後者會意，幾乎是一路小跑著進了鳴鸞宮的小廚房。
結果這小廚房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逼仄許多，幾個僕婦穿梭其中忙活，陸初容則和妙思在灶前掌勺。
“呦，娘娘還在做呢！”小餃子腆著臉上前，不無討好道：“這後廚烏煙瘴氣的，娘娘別再燻著，皇上說了，讓御膳房送來就好。”
“沒事，我都習慣了。”
小餃子不免心疼，暗中嗔怪皇上怎麼能給陸妃娘娘斷了葷腥！讓身嬌體柔的陸妃娘娘身處這腌臢後廚！
“習慣也不行啊，娘娘這樣陛下可是會心疼的！”
“皇上對本宮寵愛有加，本宮也沒什麼好報答的，但給皇上做頓好的，還是不在話下，妙思，把豆腐絲兒拿來。”
小餃子無奈了，都不給您吃肉了，您還惦記著他的好呢！
妙思推開他，將一碟切好的豆腐絲拿來，陸初容想了想，轉頭問她道：“先放水，還是先放豆腐絲啊？”
妙思神色凝重的看著那冒著熱氣的鍋：“都一樣吧。”
“哦……”
‘嗤啦’一聲，豆腐絲在滾燙的鐵鍋中升起一股濃煙，嗆的眾人連連咳嗽。
小餃子算是明白陸初容做的菜為何難吃了，一邊捂著嘴一邊求她：“娘娘！皇上一個人幹坐著也不是個事兒！您去陪陪皇上吧！”
“馬上就做好了！”她說著便將鍋裡的豆腐絲盛出來裝盤，想了想又倒回鍋中。
小餃子道：“還做呢？”
“沒放鹽。”
“……”
待小餃子將陸妃娘娘做菜時的英姿一五一十的轉告給陳元灃，一國之君的臉色已鐵青一片。
他覺得這不是被氣的，而是被嚇的。
但陸妃娘娘不愧是後宮的顏值擔當，從那煙熏火燎的後廚出來，不僅沒有油頭垢面，甚至還有些仙子落凡塵的感覺。
她的臉側還有一塊黑灰，嬌嫩纖長的五指還沾著油膩。
將最後一碟五香花生米放在桌上，她眸光含笑，眼尾便打著璇兒的勾起一抹渾然天成的媚態：“皇上，臣妾的手藝多有精進！您快嚐嚐！”
陳元灃一言難盡的看著他，又看看那滿桌子的菜餚。
“你……”
“臣妾不累！”
“那……”
“臣妾不苦！”
“這……”
“臣妾去洗漱一下再來伺候皇上用膳！”
言罷飛一般的逃離，招呼著妙思伺候她洗漱更衣，好洗去這一身的煙火氣。
小餃子猶豫了半晌，終於鼓起勇氣拿起筷子遞了上去：“皇上……看在陸妃娘娘忙活半天的份上，您就嚐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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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怎麼覺得她在報復朕？”雖滿腹狐疑，卻依舊拿起筷子：“報復朕不讓她吃肉？”
小餃子想了想道：“不應該吧……小雙子說，平日裡娘娘就經常下廚，與妙思姑娘兩個人吃的乾乾淨淨！”
“是嗎？”難道真有精進？
因為斷了她的葷腥，這滿桌都是素菜，雖然不似御膳房做的那般精緻美觀，但瞧著卻並不難看。
先看了一眼離他最近的一道菜：“朕先嚐嚐這魚香茄子？”
小餃子提醒他道：“皇上，那是茄子羹，娘娘一個不查，燒乾了……”
“……”
硬著頭皮吃了一口茄子羹，雖嘗不出茄子羹的味道，但若當做魚香茄子來吃……好像也不是很難吃？
比之上次稍微有些進步，起碼沒有夾生。
但就算如此，吃一口也不想吃第二口了。
“這道清炒豆腐絲兒據說是娘娘的拿手好菜，陛下試試？”
陳元灃看他一眼：“要不然你先試試？”
小餃子嚇的急急擺手：“這是娘娘親自給陛下做的，奴才哪敢僭越！”
“朕看你是怕死吧……”
畢竟那焦黑的東西完全看不出哪裡是豆腐絲……
不過既然是愛妃所做，硬著頭皮也得吃下去。
結果剛吃一口，便好像發現新大陸一樣，豆腐絲的火候顯然有些過了，外頭炸焦了，裡頭卻依舊軟嫩，口感竟有種說不出的和諧。
但因甜鹹味道調的不好，滿分十分就只能給打個五分吧！
但起碼不是當初的難以下嚥了。
“皇上！好吃嗎！”
陸初容脆生生的一聲險些讓一國之君驚掉了筷子，像做了什麼壞事被抓包一樣，他有些心虛。
“啊……還行。”
聽到這個評價陸初容又滿心歡喜起來，親自上前佈菜，向他介紹哪道菜好吃，哪道菜是她自己研究出來的。
她介紹菜餚的時候整張臉好像會發光，眉梢眼底藏著數不清的靈動。
那一刻，他竟恍惚覺得自己好像並沒有身處鳴鸞宮，也並未身處皇宮大內，而是就在一破敗的茅屋之中。
妻子為勞作一天的丈夫送上精心烹調的菜餚，雖這糟糠之妻手藝粗鄙，但勝在糧食菜餚都是自家種植，不僅能飽腹，吃起來還有滿滿的成就感。
眼下這‘糟糠’一手挽著寬袖，一手拿著一雙筷箸，瑩白的指尖搭在漆黑包銀的筷子上，皓腕輕轉，一粒花生米已被她放到了男人面前的碗中。
“臣妾覺得這五香花生米今天做的最好！”
“嗯……”男人囫圇吃了那花生米，卻不知什麼滋味。
因為他滿心滿眼都在想，有這麼一個‘糟糠’在身邊，憑他是怎樣的漢子也不願出去勞作了吧。
她陸初容似乎天生就帶有這樣一股魅力，足以將男人的魂勾了去。
“陛下，再嚐嚐這個！”
男人臉色一沉：“祖宗規矩，一餐不可過食，就是再好吃的東西也得剋制口腹之慾，更何況你這也好吃不到哪裡去。”
陸初容微微抿唇，瞧著似乎有些傷心，男人正要再緩和兩句，就聽她道：“那皇上既然不吃，臣妾就都吃了吧！”
言罷便坐在桌邊大快朵頤，吃的心滿意足。
“你入宮也有一年了，吃了那麼久的御膳房怎麼還吃得下自己做的東西？”
“臣妾做的雖不如御膳房好吃，但也同樣能夠吃飽，能吃飽不就行了嗎，至於味道，臣妾會再改進的！”
陳元灃略有些怔忪：“說的好像你在江北王府時常吃不飽一樣。”
江北王府的九姑娘便眉眼彎彎的笑了：“可能我吃的比較多吧。”
男人卻有些意外，知道她在王府過的不盡人意，卻不想連口飽飯也不肯給嗎？
陸康搜刮的那些民脂民膏，但凡露出指甲縫的一點也夠她衣食無憂了吧。
也無怪乎她想自己種菜做菜，沒肉吃也不挑剔，這是打小餓怕了？
重新拾起筷子，他夾了塊齁鹹的豆腐釀，細細品嚐，竟也沒那麼難吃了。
又接連吃了幾口，碟子裡的菜餚明顯變少，陸妃娘娘不樂意了：“皇上，一餐不可過食啊！”
“朕把前幾餐也補上。”
“臣妾做的不好吃……”
“你沒看到朕在勉為其難？”
“那，那臣妾再去給皇上做兩個小菜？”
“回來！坐下！”
“……”
陸初容覺得今天的陳元灃有點怪怪的，但說不出哪裡怪。
不過看到他喜歡吃自己做的東西，便又忍不住彎起了眉眼，雖不知二人什麼時候分道揚鑣，但起碼此時此刻，他們坐在這桌前，像一對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