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寒風起,吹的鳳棲宮小樓上的碧玉鈴鐺叮叮作響,雜亂無章,恍如催命一般。
寢殿之內,火盆燃的正旺,守在外間的眾人時不時能聽到裡間陸初容傳來一聲聲淒厲的嘶吼。
太后還在撥轉佛珠,病急亂投醫的她逮著德妃就問:“怎麼還沒生啊?從白日裡就肚子疼,都這會兒了,還沒生?”
德妃也被這焦灼的氣氛感染,心下不安:“臣妾不知,想來……”
“你自是不知的!你又沒生過孩子!哀家都糊塗了!唉!過往神佛務必保佑貴妃,保佑哀家的孫子平平安安,只要平安,就算是孫女也行啊!”
她已經妥協了,甚至還隱隱憶起自己生產時的兇險。
德妃也跟著著急了一天,統共就喝了兩盞茶,除此之外,什麼都沒吃。
她亦將雙手合十,默默在心中祈願:請神佛保佑,保佑皇上的第一個孩子平安來到世間,就算其母有罪,稚子何辜?
徐昭容也坐在一旁,看到德妃如此,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樣假惺惺的,也不知做給誰看。”
陳雲歌看了德妃一眼,反倒有些不明白,她不是一直和陸初容水火不容嗎,莫不是良心發現,這個時候也怕她出事?
“啊——!”內室之中,陸初容又一聲驚叫。
太后著急間要闖進去,卻被宮人攔了個正著。
“娘娘,太后娘娘,裡頭的人已經夠多了,萬不可入!”
“現在什麼情形了啊?貴妃如何?孩子生出來了嗎?”
宮人搖頭道:“有太醫和穩婆在,太后娘娘儘管放心。”
“你別廢話這麼多!放心放心!哀家像是聽你幾句話就能放心的人嗎!”
宮人垂首不言,太后瞧她似是個穩妥的,那寢殿裡的任何人都是皇上千挑萬選的穩妥之人,自己去了也是什麼都幫不上,只得又去外間坐著。
眼看夜色越來越深,雙喜接連給太后送了兩盞參湯,她終是忍不住道:“皇上呢?這麼晚了,皇上前朝的事還沒忙完?”
其實不光是她,眾人也早就有所懷疑,好事之徒甚至還覺得皇上也沒那麼寵愛閒貴妃吧,生孩子都不過來?
只有德妃知曉,今夜過後,大辰再無江北王。
同樣的,所謂聖寵不衰的閒貴妃,也將會隨著陸家的覆滅而成為曇花一現,皇上之所以不來,是因為他早已厭倦了和陸初容的虛與委蛇。
她倒不介意一直在這裡陪著,她迫不及待的要看陸初容生下孩子,如何從雲端跌落泥淖!
屆時,所有的隱忍,所有的不甘,都有所回應!
到此,也都值了!
哪怕皇上日後再有新人,終其一生都不會只屬於她,只要陸康倒臺,妖妃伏誅,大辰就此海晏河清,她願為他打理好後宮,免他後顧煩憂。
“太后!太后!”一個小太監不知從何處奔了過來,直撲鳳棲宮寢殿。
太后被這叫聲嚇了一跳:“怎麼回事!大呼小叫的!”
那小太監一撲進來就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瑟縮顫抖道:“不好了太后!宮外不知為何打起來了!”
“什麼?”太后卻沒反應過來:“什麼打起來了?誰跟誰打起來了?哪個宮的?”
“是皇宮外頭!太后!”那小太監話還沒說完,便被雙喜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胳膊扭向外頭:“貴妃娘娘在這裡生孩子呢,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敢來驚擾太后!”
“雙喜!”姜太后急急喚他:“你問問!到底什麼事!”
“是!”
雙喜看似文弱,還總是笑眯眯的,此刻提個人出去卻是毫不費力,一出門就將人扔向簷下的陰影之中。
那小太監立刻嚇的抱緊他的小腿:“雙喜公公,真的!外頭打起來了!前朝的禁軍都在往宮門口趕!奴才四處打聽了,還親自跑到宮門口看了!好像,好像是江北王反了!奴才找不到皇上,只能來找太后!”
雙喜卻依舊帶笑,氣定神閒道:“你可真夠機靈的啊。”
“奴才也是怕主子們會有什麼不測,特意過來通報!”
雙喜又道:“是不是還要告訴貴妃娘娘?”
小太監心裡咯噔一下,定定然看著他。
雙喜的眸光隱匿的廊下陰影裡,那風燈的光芒一閃而過,他已一把抓住了他的脖子。
後者掙扎要逃,卻聽咔嚓一聲,他雙手垂松在地,動也不動。
雙喜將人隨手扔在地上,回過頭去,依舊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
“你這宮裡的守備好像不太行啊。”
小雙子一臉厭惡的看著他:“貴妃娘娘在裡頭生孩子,你在這裡殺人?”
“你不說不就行了。”雙喜又是嘻嘻一笑:“好大人,幫奴才料理了吧。”
言罷便掏出帕子擦擦手,扔在那張沒閤眼的臉上。
小雙子蹙眉看他高高興興的回了殿中,無奈嘆了口氣。
他又將目光轉向宮外,此刻還不知外頭是什麼情形。
太后見雙喜回來了,便問他道:“他方才說什麼?誰打起來了。”
“嗨,不過是不打緊的幾隻臭魚爛蝦,前頭有禁軍幾位大人看顧著,太后娘娘不必擔心。”
“哦……”姜太后點點頭:“沒事就好,不知為何,哀家心裡總是慌慌的,皇上去哪了?你派人去叫來,就說哀家讓他來的。”
“是,奴才這就去辦。”
他不可能真去叫人,只不過也就是做做樣子。
而此刻寢殿內室之中,一眾太醫隔著屏風指揮醫女行針,好助陸初容生產。
但這孩子好像就是鐵了心的不肯出來,疼的陸初容整個人好像被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連嗓音都嘶啞破裂。
“我好疼……好疼!啊——!”她抓緊妙思的手,臉上不知是淚水還是汗水,被宮人迅速用布巾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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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灃……”
“娘娘!”妙思自詡見過無數血腥的場面,但獨獨沒見過生孩子這一遭,她亦被嚇的渾身哆嗦。
陸初容的胸口劇烈起伏著,黏膩的髮絲和衣衫纏繞在她周身,又一陣劇痛襲來,是那奮力掙扎的小生命妄圖破開她的骨頭,得見天日。
但除了換來她嘶啞淒厲的慘叫,並無任何進展。
“元灃!”她哭喊出聲,只覺得腹部以下都沒了知覺一般,好像整個人已被拆分數塊。
那肚子,那腰,那腿,已和她沒有關係,留給她的,就只剩疼痛。
不知誰捏著她的鼻子,又往她嘴裡灌了一碗湯藥,嗆的她悉數嘔出,又不知被誰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