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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酒色

小紫對赴宴毫無興趣。她自小在碧鯪灣長大,海中異寶見得多了。雲家的遠洋艦隊,怎比得上捉弄卓雲君有趣。

小紫塗上厚粉,貼上黑痣,然後用布帕包住秀髮,打扮成婦人的樣子,推門進入內室。

室內光線全被遮住,空氣中有股發黴的味道,眼前的黑暗讓小紫想起鬼王峒的rì子……近的似乎就在昨天。小紫拿著油燈,卻沒有點亮。以她的眼力,這樣的黑暗對她不會有任何影響。

那道姑青sè的絲袍已經襤褸不堪。小紫輕蔑地一笑,這個女人太不知好歹,那個大笨瓜救了她,她反而狠狠咬那個大笨瓜一口。這麼好的玩具,不好好調教一番,可太對不起她了。

卓雲君在暗室已經被囚禁了兩天多,在她的感覺裡,也許是五天甚至更長時間。

幾天來,小紫用戲謔的心情看著這個曾經驕傲的女子陷入絕望,最初的矜持被一點一點打碎。那模樣像極了碧鯪灣那些耀武揚威的海蟹,一旦失去堅殼,就軟弱不堪。

黑暗中,卓雲君的姿勢顯得很奇怪,她身體俯臥,頭頸卻微微抬起,彷彿懸在半空。

小紫目光一跳,拉起卓雲君的肩膀。只見她臉sè慘白,雙目緊閉,兩手軟綿綿垂在地上,本來縛在手腕的麻繩,此時卻懸在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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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蜃樓只有兩層,樓面卻極為寬闊。樓上堂內整整齊齊擺著十幾張三尺寬一尺闊漆幾,幾後是六寸高的紫檀木榻,上面鋪著白sè的藤席。

雲家出面相陪的是一個中年男子,左側第一席是駙馬王處仲,在他對面是一個年輕公子,往下是張少煌。蕭遙逸坐在左側第五席,程宗揚緊鄰著他坐在第六席,對面是那個胖子石超。

看得出席位的安排十分講究,王處仲對面的,多半就是謝家的人。張少煌雖然是晉帝的小舅子,仍然只能坐在王謝兩家的下首。而金谷石家雖然有錢,但在這些貴族世家中依舊排不上號,只能忝陪末位,和自己面對面,倒是自己白混了一個席位。

席間幾位賓客正在高聲交談。王處仲對面的年輕人拿著一柄奇特的毛扇,柄部是白玉雕成,扇體則是毛茸茸的動物尾巴編成,底部平圓,前端狹長,頂端一

根長尾毫毛雪白而柔軟。

他朗聲說道:「才、xìng一同!品xìng高潔,才能自然非凡,才能出眾,品xìng自高。」

「非也!」坐在他下首的一個世家子弟高聲道:「才、xìng各異!有才未必有德,有德者未必有才!」

拿著毛扇的年輕人把毛扇向前一揮,扇尖充滿彈xìng的白毫一陣搖盪,「才能由何而來?聰明天授,博學自成。易經雲: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才、xìng名稱雖異,無非順應天道而已。無德之才,何以稱才!」

「非也!」另有人道:「才、xìng相合!人先天受氣不一,秉賦天xìng各異,所以有賢愚善惡之別。雖然有才未必有德,有德未必有才,但大學之道在明明德,萬石所謂君子自強不息,正是君子修德,乃使才xìng相合。」

持扇的年輕人介面道:「人道即天道,逆天而行事,有才而無德,於世人無善,其才不足以稱才。是以才、xìng一同!」

程宗揚看了看旁邊的蕭遙逸,蕭遙逸朝他翻了個白眼,「謝飯桶又在大放厥辭了。」

「謝家的?」

「謝萬石。」蕭遙逸氣哼哼道:「藝哥的從弟。要不是看在藝哥的面子上,我早就打扁他的嘴了。」

「他拿什麼東西?」

「玉柄麈尾。那是用大鹿的尾巴編成,本來是領兵作戰用的。這幫飯桶說什麼--毫際起風流,清談時也拿來亂用。」蕭遙逸不屑地說道:「這幫傢伙清談成xìng,不管什麼場合都要清談一番。瞧著吧,後面還有的說呢。」

「才、xìng相離!」又有人道:「才能雖自天授,不學不足以成才。品xìng雖自己天成,不琢不足以成德。詩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曾子每rì三省吾身,為友為學。若才xìng一同,何雲三省?故才、xìng相離!」

謝萬石還要再辯,上首那個雲家的中年人朗笑道:「諸君言辭犀利,新意迭出,讓人yù罷不能。今rì小女自海外歸來,帶回幾件有趣的東西,不如拿來給諸君助興。」

他起身拍了拍手,堂側琴瑟樂聲傳來,接著幾名僕役用漆盤抬上兩株五尺多高的珊瑚樹。

綿延兩千多公里的珊瑚礁程宗揚也見過,自然不會把珊瑚當成了不起寶貝。可這兩株珊瑚樹顏sè赤紅,表面佈滿細小的金星,被陽光一照,通體寶光流動,連程宗揚也不禁稱奇。

秦檜悄悄遞來一張紙,上面按席次寫著各人的家世名姓。程宗揚暗贊這傢伙辦事有一手,短短時間就打聽清楚。

雲家的席位寫著雲棲峰的名字,旁邊註明是雲家老五,也是唯一一個有官職在身的雲家人。他這會兒正和眾人一邊觀賞遠洋異寶,一邊滿面chūn風地說笑。

眾人交談雖然被他打斷,但雲棲峰插話的時機恰到好處,眾人都盡抒己見,又沒有誰落在下風,少許一點不盡興,隨即被眼前的珊瑚寶樹吸引,都拋到了九霄雲外。雲棲峰又專門送了謝萬石一顆大珠,謝萬石雖然沒有在席間一逞辯才,也大為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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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笑間婢女送來酒菜,幾名舞姬在堂中輕歌曼舞,為客人助興,僕役們川流不息來到堂中,將船隊帶回的貴重寶物陳列席間,供客人觀賞。

程宗揚對那些東西並不怎麼感興趣,隨便看了幾眼,就在琢磨著怎麼趁雲大小姐還沒來,趕快找藉口離開。

雲棲峰離開席位,舉觴逐席勸酒。他交遊廣闊,又有官職在身,眾人多多少少都給他點面子,連一直不苟言笑的王處仲也舉觴略一沾唇。

程宗揚冷眼旁觀,這些世家子弟都是紈褲居多,每人身邊都圍著一群侍女,為他們遞酒獻餚。最誇張的還是石超,他身邊的侍女足足有十六個之多,連酒都要人喂,難怪會長成個大胖子。

雲棲峰向蕭遙逸敬過酒,然後舉觴道:「程兄,請。」說著一笑,舉觴一飲而盡。

程宗揚心頭雪亮,自己與雲蒼峰交往甚密,但到建康之後,一直沒有到雲家登門拜訪。想來是雲家當家的六爺,還沒有對雙方的關係作出最後的決定,不過自己的身份,在雲家已經不是秘密。

「多謝五爺。」程宗揚徐徐飲幹,放下酒觴。

石超正在說曲水流觴的雅事,雲棲峰過來,也舉觴與他對飲一杯。眾人興致漸漸高漲,席間觥籌交錯,蕭遙逸來者不拒,喝得又痛快,讓張少煌連連鼓掌。

蕭遙逸倚在一個侍女身上,低聲道:「怎麼樣?」

程宗揚笑道:「這酒比起當rì的畫舫,似乎淡了點。」

「哼哼,你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芝娘那裡的花雕怎麼比得了雲家佳釀。」蕭遙逸道:「一會兒別人敬酒,你不想喝就不喝。但石超敬的,一定要喝。」

程宗揚笑道:「他面子那麼大?」

蕭遙逸撇了撇嘴,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