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完了一碗雲吞麵，司空瑤的心裡面是說不出來的舒服，作為宵夜而言，簡直是恰到好處，肥而不膩的三七分豬肉，加上爽口的麵條，清甜鮮美的湯，實在是令人流連忘返，不知不覺中便又充滿了活力。
雖然好吃是好吃，但是好吃之餘，司空瑤又不免困惑道：“這雲吞實在是好吃，但是總覺得還是卻了一點什麼……”
雖然這話說起來不中聽，但是穆子希也明白，以這樣一碗面去和巫思遠對決，必然是落敗無疑的。
司空瑤又進一步說道：“並不是食材上的問題，而是我覺得，這碗麵裡面，總少了一點什麼。”
“味道不行嗎？”穆子希微微皺了皺眉頭，這個問題也他想過了很久，到底應該如何做，才能夠進一步提升雲吞麵的美味。
司空瑤沉吟了許久，最終還是否認道：“應該不是味道的問題，從味道上來看，已經無限接近滿分了，然而恰恰正是如此，反而限制了這碗麵的上升空間。”
穆子希也跟著沉默了，司空瑤說的話確實在理，實際上以穆子希現在的技術，他做出來的雲吞麵幾乎已經是無可挑剔了，就算是選用上好的食材去烹調，也只是勉強提高一點點高度而已，就像是一個容器的容量已經是那樣了，用再好的寶石去裝飾它，裡面盛放的東西體積也不會得到多少提升。
換而言之，也就是這碗雲吞麵已經飽和了，抵達到了一個無可挑剔的地步，然而恰恰正是如此，才會在顯得如此不足。
因為沒有可以挑剔的地方，進而言之也就是沒有可以改進的地方，也就是說這碗麵的高度已經抵達到了上限，然而這個上限，卻不足以令穆子希在這一場比賽中獲勝。
然而要突破這份桎梏的關鍵，穆子希卻一直捕捉不到。
穆子希嘆了一口氣道：“一碗正宗的雲吞麵，雲吞和麵還有湯的三位一體，谷軒坊傳承了近十年的工藝，實在是想不到有什麼可以改進的地方了。然而料理這種東西，就如逆水行舟，不進而退，一旦客人對某種味道覺得厭煩了，那麼這款料理也要走向衰落了。”
隨著穆子希的感傷，司空瑤的心裡面頓時猛然一顫，一直困惑著她的心結在這一瞬間開啟了，司空瑤驚聲道：“我明白了，這碗麵的缺陷在哪裡了！”
聽到司空瑤的話，穆子希頓時也是為之一驚，連忙問：“你知道什麼了？”
司空瑤點點頭道：“這碗麵的問題，就是在於他的口味太過正宗了。”
“什麼？太過正宗了？”穆子希皺了皺眉頭，正宗的口味難道也有錯嗎？
司空瑤應道：“雖然我沒有吃過地地道道的港式雲吞麵，但是從這碗麵裡頭，我同樣能夠感受到那種無法言喻的美味。然而恰恰也是如此，這種味道遏制住了客人對於更加美好的味道憧憬。”
“呃……”穆子希有些木訥地說：“可否說的明白一點？”
司空瑤又進一步道：“因為你是料理人，所以你沒辦法體會食客的心情，你只要換位思考一下就行了。如果你是食客的話，你是想要吃到最美好的食物，還是說略帶遺憾的食物？”
穆子希皺了皺眉頭，不假思索地應道：“當然是最好的了，在同等價格和服務水平的情況下，哪裡有人會喜歡吃差的食物？”
司空瑤又解釋道：“話雖如此，然而實際情況上，卻並不是這樣的。”
穆子希不解道：“何出此言？”
司空瑤又說：“所謂盛極而衰，就是這個道理，一旦某一家餐廳的口味達到了巔峰，必然就會迎來下坡。雖然餐廳供應的料理是最好的，但是對於客人來說，他們每一次吃到的也都是最好的口感和味道，然而正是如此，以至於他們對於料理的期待和幻想也隨之消退了，也就是邊際效用降低了。”
“邊際效用？”穆子希對於司空瑤說提出來的這個詞實在是不理解。
司空瑤尷尬地笑笑道：“這個是我一開始在管理系那邊學到的，所謂邊際效用，就是說同一事物對於人的滿足感會隨著數量的增加而變少。比如說你現在很渴很渴，天氣也十分炎熱，是不是就會想要喝冰鎮的可樂？”
穆子希不假思索地點點頭，這是必然的事情。
司空瑤又說：“那好，這個時候我給你一瓶可樂，你就會覺得這瓶可樂是最好喝的，然後我再給你第二罐的？緊接著還有第三罐和第四罐，直到你喝不下的時候，你還會覺得這瓶可樂好喝嗎？”
“嗯……”穆子希遲疑了一下，回應道：“不會，那個時候已經覺得有些噁心了。”
司空瑤連忙又點點頭道：“就是這個道理，雖然可樂還是可樂，但是卻會隨著數量的增加而導致它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衰減。可是可樂本身的味道，卻已經是不變的好，這就是問題所在。”
穆子希頓時恍然大悟，他止不住地愕然道：“也就是說，完美的料理，反而不會令客人開心？”
司空瑤點點頭，卻又不完全肯定，道：“一部分對吧，完美的料理雖然不會像可樂那樣極端，但是隨著客人一次又一次的消費，他們對於那種味道的憧憬也會隨之降低，由於缺乏期待和興奮感的刺激，漸漸地他們就放棄了對於這種料理的熱衷。也就是說，你的雲吞麵太過於正宗，導致了客人們失去了幻想的餘地。”
穆子希的心裡面有著說不出來的難受，沒想到一家餐廳供應最好吃的料理，竟然也會是一種錯誤。
司空瑤搖搖頭，又說道：“我並不說你做的雲吞麵不好，只是說食客的心理變化，與其每一次都端出一模一樣的完美料理，倒不如一點點地變著花樣，雖然可能會有瑕疵，但是卻能夠令客人們品嚐到新鮮之意，我想這就是你這碗雲吞麵的問題所在。”
穆子希已經大徹大悟，道：“所以說，這三位一體的雲吞麵……要改？”
司空瑤點點頭道：“對，必須要改，要拿出足夠吸引人眼球的噱頭，才能夠贏。”
穆子希深呼吸了一口氣，要更改歷年傳承下來的配方，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一旦更改了選材和用料，也就意味著口味的更替，那麼食材與食材之間的融合，將會是一大難題。
“這麼短的時間，恐怕做不到啊……”穆子希有些為難地說。
司空瑤也知道這個創新確實是有些強人所難，畢竟現在的情況下，穆子希所煮出來的雲吞麵，會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他的發展。
沉思了片刻，司空瑤看著那碗雲吞麵，頓時眼前一亮，她又驚訝地說：“這面怎麼糊了……”
穆子希也將目光投向了那碗麵，那些蛋面因為長期浸泡在湯裡面，吸入了大量的水分之後，已經失去了原本的口感，變成了麵糊。
“雲吞麵必須要趁熱吃，放久了就會糊掉，這不僅僅是雲吞麵，同時也是麵食的基本定律。”穆子希為司空瑤解釋著，面要趁熱吃，這是誰都知道的道理。
然而面對這個鐵律，司空瑤卻否認道：“錯了！你這樣想就錯了。”
穆子希頓時一愣，問道：“為什麼？”
司空瑤解釋道：“你要想明白，你這一次是要去和巫思遠進行食戟的對決，那麼品嚐雲吞麵的，就不是客人，而是評委。客人會在第一時間將端上來的雲吞麵吃完，所以面的口感始終能夠保持一致，但是對於評委而言，他們要在什麼時候品嚐，這個你是沒有辦法掌握的。”
面對新的問題，穆子希更是心亂如麻，怎麼被司空瑤這麼一說，這碗本該是完美的雲吞麵，怎麼就變得如此不堪了？
司空瑤頓時感慨道：“從麵條上功夫吧？應該有什麼辦法，可以做出來即使浸泡了很久也不會糊掉的面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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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做出來不會糊的面，這確實是為難了穆子希，雖然在煮面的時候有很多技巧可是防止麵糊掉，比如用大口的鍋，然後對水位和溫度進行特殊的調控等等，但是面長期浸泡在湯裡面卻不糊的辦法，穆子希實在是想不出來。
見到穆子希一臉為難的表情，司空瑤也知道自己的要求似乎有些強人所難，然而想要做出來能夠在這一場對決過程中勝出的雲吞麵，這就是一個必須突破的桎梏。
如果不能夠想辦法克服這個問題的話，那麼這一場比賽的勝算，實在是微乎其微了。
氣氛一下子尷尬起來，為了緩和情緒，穆子希又笑笑道：“算了，這個問題留給我自己來想法，時間也不早了，你也別太晚回去。谷軒坊的事情，就留給我來處理吧，畢竟這是自己的料理團和店，我有義務保護好它。”
看著穆子希有些落寞的眼神，司空瑤的心裡面也不是滋味，她想了想，忽然隨口道：“其實能不能像做魚滋面一樣，用不是麵粉為原料的食材，做出麵條來呢？”
司空瑤本是隨口無心一說，然而就是這麼一句話，確然穆子希的心裡面的死結在這一瞬間開啟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