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李瀾放在凳子上，陳元點了根菸，坐在她旁邊。
“謝謝你。”
“不用謝，我也救不了你。”
李瀾看著陳元，露出了一個慘白的笑容，“那也謝謝你。”
陳元吹出一團煙霧，“很害怕？”
“嗯。”李瀾輕輕點頭，“怕。”
“怕就對了，說明你還是人。”
陳元想起了當初自己被喪屍咬傷的情形。
要說怕的話，自己當初似乎是更絕望一些。
他繼續說：“很快就不會怕了，因為你會發現怕沒有用。”
“嗯，你說的對。”
李瀾緩緩呼出一口氣，看向遠處微弱的光亮。
橙黃色的蠟燭正在燃燒著它的生命，當蠟燭完全燃盡的那一刻，它的生命也就跟著結束了。她覺得此刻的自己，就像一根蠟燭。體溫還在升高，要不了多久，她的生命也將終結。
耳畔傳來陳元的聲音，“好了，我們不浪費時間了。”他盯著李瀾的眼睛，沒有多餘的表情，“你是怎麼被喪屍抓傷的？”
李瀾從凳子上坐直，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精緻小巧的首飾盒。開啟之後，裡面是一個TiffanyKeys系列的鑰匙吊墜，雖然沒有強光照射，但是那些鑲嵌在上面的無數鑽石仍然讓人感到璀璨奢華。她低頭看著它，痴痴的笑。“這個項鍊，我妹妹喜歡很久了。”
她的表情看起來就像是得到了期待已久的禮物，“自從她第一次來嘉陵看我，我帶她來這裡玩的時候，她就喜歡上了這個項鍊。可是太貴了，要十萬塊。我知道我們一輩子都不可能買得起。”
她的嗓音變得有些心酸，“她真的好喜歡這個項鍊……”
陳元大概明白了，“所以你就擅自跑到了一樓？”
李瀾點點頭，“我猶豫了很久，我覺得如果錯過這次機會，我就再也不可能把這個項鍊送給我的妹妹了。所以我就趁著沒人注意，悄悄跑了下去。”
應該是高燒帶來的暈眩感，讓她的精神漸漸變得有些渙散，“真的，我明明看了周圍沒有喪屍的，不知道為什麼在我拿到這個項鍊的時候，櫃檯裡會突然衝出一個喪屍女孩。”
她哽咽著，“她撲到了我的腳上，我嚇得趕緊把她踢開，然後拿著項鍊就拼了命的往樓上跑。到了二樓我才發現，我已經被她抓傷了。”
這個情況，陳元多少猜到了一些。好在不是其他地方還潛伏著喪屍，這樣的話，其他人暫時就不會有什麼危險。
陳元把煙抽完，“你應該知道，自己會有什麼結局。”
李瀾用力點了點頭，眼淚吧嗒吧嗒的掉在她的手背上。“我很怕，真的很害怕。我當時看著這個傷口只有那麼一小點，我還幻想著會沒事。呵呵，我真傻……”
“是傻了點。”陳元很直接，“十萬塊錢就換了你的命，太便宜了。”
“是呢。”李瀾抬手抹了抹眼淚，“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別了吧，又不是拍電影。”
李瀾低下頭，聲音變得很小，“真的，不可以嗎？”
“你知道的，我不可能為了幫你而冒險去四處尋找你的妹妹。”
“明白了。”李瀾看著手中的首飾盒，輕輕嘆息，“那就麻煩你在我變成喪屍之前殺了我吧，這件事，我想你本來也會做的。”
“嗯。”陳元認真回答，“關於死法的話，開槍可能會引來喪屍，所以除了這個，我可以儘量滿足你。”
李瀾像是在認真思考，“那就讓我死的漂亮一點吧，行嗎？”
“我儘量。”
遠處的燭光熄滅了，有人拿出打火機又點燃了一根。
明暗交替的間隙裡，李瀾平躺在凳子上，陳元用雙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忍耐一下，很快就結束了。”
李瀾沒有再發出聲音，她瞪大了雙眼，任憑淚水順著眼角滑下來。
窒息感籠罩著她，身體開始本能的扭動掙扎。
活著的氣息慢慢變弱，終於，她斷了氣。
“一路走好。”
陳元伸手幫她閉上了眼睛，淚水溼潤了他的手心。
他靠在旁邊的椅子上，仰頭看向昏暗的天花板。
這種感覺，他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慢悠悠的抽完一根煙，他回頭看了看李瀾腿上的傷。為了防止她變成喪屍對大家產生威脅，陳元決定把她鎖在廁所裡。他掏出手機開啟手電筒，然後起身抱起李瀾的屍體。
“啪嗒。”一聲，那個首飾盒從她的手中掉在了地上。
陳元猶豫了兩秒，重重的嘆了口氣。
不知道自己是發什麼神經，鬼使神差的，他最後還是把那個首飾盒裝進了自己的口袋。
處理完李瀾的屍體，他回到了眾人聚集的地方。
大家都表情各異的看著他，等待他開口。
“死了，李瀾已經死了。”
他這話一說出來，楊思思就哭了。
這些天以來，她一直和李瀾形影不離的待在一起。她們之間的感情變得很好，李瀾一直把她當成自己的妹妹一樣照顧著她。讓她每天都活在溫暖的關懷裡。她也把李瀾當成了自己的姐姐。
她以為她們會一起活著逃到避難所的。她想了很多以後恢復正常世界之後，她要和李瀾一起做的事情。
她們說好了要一起去櫻花國看櫻花，一起去韓城看男團的演唱會，還要去巴黎的迪士尼看米老鼠，去港灣區的蘭桂坊蹦迪。
可是現在，這些都不會發生了。
她越哭越難過。
郭茜在旁邊一副沒事兒人的樣子，“別哭了思思，要不是咱們發現的早，你現在沒準都已經被她咬成喪屍了知道嗎？”
“好了茜茜，別再說了。”
賈雯婷走過去摟著楊思思的肩膀，“別哭了思思，別哭了。”
這個晚上，大家都沒有睡好。
又一個人就這樣死掉了。
下一個會是誰，沒有人知道。
陳元趴在六樓的玻璃護欄上，看著下面被黑暗籠罩的中心城，他感覺自己的心也被塗上了一層黑色。
這是他第一次以這樣的方式殺人，這種感覺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去形容。
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他會忍不住去想這樣的問題。
也許在現在這樣的世界裡，活著其實並不一定比死了好。
死了之後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沒有人知道。
大家都只是被死亡的恐懼牽引著，然後很盲目的在往前跑，可是最終會跑到什麼地方呢，每一個人的終點都不一樣。
陳元用力抓了抓頭髮，心裡亂七八糟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東西。
沈靜媛靜悄悄的走過來站在他的旁邊，“睡不著嗎？”
“你覺得呢？”
“換成是我也會睡不著的，畢竟發生了那樣的事。”
陳元笑的很勉強，“最好還是別換成你，女生熬夜皮膚會變差的。”
沈靜媛溫柔的笑了笑，“別擔心了，明天我們一定會安全到達避難所的。”
陳元點了點頭，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了那個小巧精緻的首飾盒。
“這個是？”
“李瀾就是因為這個東西，才被喪屍抓傷的。”
沈靜媛伸手捂住了嘴巴，有些不敢相信。
陳元歪著腦袋注視著手中的小盒子，“她臨死前拜託我，想讓我把這個東西送給她的妹妹。她說這個東西，她妹妹喜歡很久了。”
沈靜媛的眼眸裡泛著光，她看著陳元，等待著他的下一句話。
“我拒絕了。”
陳元聳了聳肩，“是不是挺過分的？就算是撒謊假裝答應一下滿足她臨死前的心願也好啊，但是我還是直接拒絕了她。”
沈靜媛眨著眼睛，“你別亂想了，這不怪你的。”她的聲音很輕柔，“我們接下來會怎麼樣都還是未知數，她的妹妹在哪，是活著還是已經……哎，我們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你不用自責的。”
“嗯，也稱不上是自責，只是總會想起剛才她拜託我的樣子，有點影響心情。”
“所以你還是很善良的啊，你是個好人。”沈靜媛雙眼中滿溢著溫情。
陳元被她這句話逗笑了，“善良的好人啊，想不到我在你心裡的形象是這樣的。”頓了頓，他繼續說：“不過我不想當好人，好人都不長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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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說。”
“事實啊。”
“反正你在我心裡永遠都是那個為了保護我們可以不顧自己生命安全的超級英雄。”
陳元笑著回應，“聽起來有點像是告白呢。”
“屁！”
沈靜媛撇了撇嘴，“不過你既然拒絕了她，為什麼還要把它放在身上？”
“我也不知道，一時抽風吧。”
沈靜媛狐疑的看著他，“嘴硬。”她從陳元手裡拿過那個小盒子，開啟看了看，“真漂亮誒，這樣好了，我來幫你保管。假如以後我們真的有緣能夠遇到她的妹妹，我們就把這個項鍊交給她。”
陳元有些無奈，“姓名長相什麼都不知道，你別天真了。”
沈靜媛露出一副認真的樣子，“你不懂，緣分這種東西是很神奇的。”
“行吧。”
兩個人安靜了一會兒，沈靜媛幽幽開口，“陳元，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你也要送誰禮物啊？”
“我沒跟你開玩笑。”
“好吧，你說。”
沈靜媛低著頭眨了眨眼。
片刻後，她的聲音從黑暗中傳過來，“如果有一天我也被喪屍咬傷，我希望我可以死在你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