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他的意思，太醫卻不敢把話說得太滿，忍不住又擦了一把冷汗：“老臣不、不知，不過皇上的手骨斷得很、很整齊，就像是用刀切的……老臣該死！老臣該死！”
對皇上的龍體用這種字眼兒，可不就是找死嗎？
“啊！！”床上的墨遠江突然蹦了起來，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地慘叫，“痛死朕了！啊啊！該死！該死！”
穴道自己解開了？
墨天淵愣了一下，立刻上前：“父皇……”
“該死！該死！”墨遠江的尖叫聲堪稱撕心裂肺，因為雙手的劇痛簡直要將他逼瘋、逼暈，卻又偏偏因為那種劇痛，根本暈不過去，只能扎煞著雙手，拼命尖叫著，“該死！該死的墨蒼雲……該死的……那個……”
方才他雖然動彈不得，發不出聲音，卻聽得見一切，也能清晰地感覺到雙手的劇痛，卻偏偏叫都叫不出來，別說是五官，五臟六腑都扭曲了好嗎？怎不讓他惱恨欲狂？
自是不願他這狼狽的樣子落入下人的眼中，墨天淵立刻忍痛揮了揮手，讓所有人退了下去：“父皇千萬忍耐，小心斷骨錯位……”xdw8
可墨遠江暫時顧不上這些，忍痛哆嗦著打斷了他：“天淵！情況如何了！？”
墨天淵何嘗不是因為傷處的劇痛喘息不勻，長一聲短一聲的：“墨行雲被他們救走，連墨遠清的屍體都……不見了。”
“什麼？！”墨遠江居然嗖的蹦到了地上，赤紅的雙眼瞪得彷彿要滴出血來，“你不是說神功一成就天下無敵嗎？！怎麼那麼沒用？！”
墨天淵低下了頭，眼中掠過一抹明顯的不滿，語氣卻並無異常：“父皇有所不知，最奇怪的一點就是，火摺子一滅的瞬間，兒臣的覆雨翻雲訣突然施展不出來了！雖然只是瞬間，但足以讓墨蒼雲把屍體搶走……咳咳咳……”
他突然輕咳了幾聲，心口的衣服上已經滲出了大量血跡。
墨遠江目光一滯，總算稍稍冷靜了些：“你……受傷了？”
“是，墨蒼雲。”墨天淵攥了攥拳，“火一滅，兒臣第一反應是搶屍體，可他居然假扮屍體被兒臣抱住，趁機刺了兒臣一劍。若不是兒臣躲得快，只怕……已經跟墨遠清一樣。”
墨遠江咬牙，踉蹌一下之後撲通跌坐在了床上，目光居然有些呆滯：“連你都對付不了墨蒼雲……完了……全完了……”
他當然知道弄丟墨遠清的屍體意味著什麼！那就意味著墨蒼雲一定能拿到傳國玉璽，再讓墨行雲和墨遠清當眾來個滴血認親，他這皇帝就的的確確做到頭了！
十八年，十八年！還真就沒闖過這個坎兒！月未央那個該死的混蛋，到底還是栽在他那句預言上了！
墨天淵心裡其實也有一種大勢已去的悲涼絕望。他雖然練成了覆雨翻雲訣，但要做皇帝，只憑神功蓋世是不夠的，難道要他殺光赤日國所有反對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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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他的神功居然會失效，這可是他做夢都沒想到的！或者，神功心法的記載根本誇大其詞，這功夫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天下無敵？
“你的神功，為何會失效？”
一片靜默之中，墨遠江突然開了口，只不過聲音蒼涼，彷彿瞬間老了幾十歲。
墨天淵搖了搖頭，目光也有些發直：“兒臣不知。當時就是突然施展不出來了，好像被鎖住了一樣。兒臣想，墨蒼雲身邊一定有高手，只不過咱們不知道……”
“沒錯！”墨遠江突然厲聲尖叫，“否則朕的手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墨天淵愣了一下：“父皇的手……不是被墨蒼雲……”
“當然不是！”墨遠江簡直要恨瘋了，“火摺子一滅，朕就被人封了穴道，那個人接著就弄斷了朕的手！朕可以確定，他絕對不是墨蒼雲，何況墨蒼雲還在對付你！”
墨天淵沉默良久，只是嘆了口氣：“父皇，我們真是太大意了！”
“沒錯，墨蒼雲根本早有預謀！”墨遠江的眼睛瞪得更大，看起來十分恐怖，“所有這一切都是他的陰謀，他就是想搶走墨遠清的屍體！”
“這麼說起來……”墨天淵突然苦笑了一聲，“墨行雲只怕根本不是墨遠清的遺腹子！墨蒼雲行事謹慎，絕對不會如此冒險！我們這個當，上得太徹底了……”
那些所謂無意中露出來的破綻，譬如紅疹，譬如墨蒼雲的幾次失言，再譬如墨行雲的容貌，根本都是假的吧？
“該死！朕要把他們都殺光！全部殺光！”墨遠江歇斯底里地尖叫著，“來人！傳令下去！墨蒼雲謀反作亂，誅九族！殺！殺！殺！”
墨天淵卻只是苦笑，因為這一刻，他第一次被迫承認，他們只怕真的是“大勢已去”了！
墨蒼雲既然早有預謀，又怎麼會乖乖留在那裡等他們殺？
覆雨翻雲訣再厲害，到底不能真的翻雲覆雨，不屬於他們的終究是不屬於，即便暫時得到，終究還是要還給它真正的主人！
不管怎樣，一夜之間，墨蒼雲及滄海王府成了謀朝篡位的亂臣賊子，這可是抄家誅九族的大罪！
之前滄海王府被“流寇”破壞，墨遠江另賜了一座王府讓墨蒼雲暫住，雖然知道裡面註定沒有什麼重要的東西，還是瞬間被翻了個底朝天。只不過一切都如墨天淵所料，裡面根本半個人影都沒有，別說墨蒼雲本人了！
一時之間，關於滄海王謀反的訊息不脛而走，很快傳遍了京城之中的大街小巷，只不過不少人都秉持著懷疑的態度：滄海王要是想謀反，早就反了吧？怎麼會等到現在？
這事兒怎麼看，都透出幾分詭異的味道。
而且最關鍵的是，此刻滄海王會在哪裡？他既然要謀反，為什麼連人影都不見？
京城的氣氛，突然變得肅殺凝重，讓人喘不過氣來。
墨遠江說的不錯，那個封了他的穴道、又把他的手弄斷的人，的確不是墨蒼雲。
此刻，墨蒼雲就站在床前，看著床上奄奄一息的墨行雲。墨行雲的臉上一片血紅，而他的臉，卻一片慘白，白得幾乎透了明。
少頃，他突然身體一晃，噗的鮮血狂噴，一直被強行壓制的內傷已全面發作！
“蒼雲！”凌雪舞咬牙，一把扶住了他，“沉住氣，我可以……”
幾個字出口，墨蒼雲的身體又是一顫，再度噗噗地噴出了幾口血，往旁就倒！
這次不等凌雪舞出聲，步天已一掠而至，一把將墨蒼雲摟入懷裡，掌心貼緊他的後背，用自己渾厚的內力助他壓制內傷。
片刻後，墨蒼雲睜開了眼睛，輕輕掙脫了步天的懷抱，眼中的痛苦幾乎匯流成河：“行雲，我……對不起你……”
“沒有……”墨行雲努力想要微笑，卻被無處不在的劇痛逼得渾身輕顫，“大哥……比起你受的一切……我這根本……不值一提……”
凌雪舞神情凝重，及時開口：“蒼雲，你先別激動！我可以讓行雲恢復如初……”
“不可能，別騙我……”墨蒼雲搖頭，渾身的顫抖簡直比墨行雲還要劇烈，“是我害了行雲，我……”
噗，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他又開始搖搖晃晃。
步天皺了皺眉，再度上前一步，毫不避諱地把他摟進了懷裡。墨蒼雲想掙開，但是很遺憾，他已經沒有絲毫力氣。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墨巍雲通的撞開門闖了進來：“誰說二哥受傷了？！在哪裡……啊！你……你這是……”
看到床上的墨行雲，他驟然一聲驚叫，竟蹬蹬蹬後退了好幾步！他簡直不敢相信，面前這個血人，就是他那個溫潤如玉、總是微笑著叫他“三弟”的二哥！
墨行雲有些著急，掙扎著欠起了頭：“誰讓他……進來的……嚇到怎麼辦？快……出去……”
墨巍雲的眼淚刷的就流了下來：“二哥，你這是……怎麼了……”
墨蒼雲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痛苦，生平第一次對著墨巍雲說出了一句話：“這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墨巍雲，你欠他的！”
然後，他雙眼一閉，終於昏死過去！
再大的傷痛，他不怕。他最怕的，是至親受到傷害。尤其這傷害還是因為他，或者是他一手造成的。
“王爺！”墨巍雲當然是蒙的，一臉手足無措，“二哥……你們……”
整個現場，大概只有凌雪舞能夠保持著足夠的鎮定，揮了揮手，她一臉嚴厲：“沉星，帶巍雲回去，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他離開房間一步！”
沉星立刻點頭：“是！”
墨巍雲卻焦急萬分：“大嫂……”
“回去！你剛做完開顱術沒多久，不宜勞累，否則前功盡棄！”凌雪舞的語氣更加嚴厲，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或者，你希望行雲死！”
墨巍雲咬了咬唇：“好，我聽話就是！大嫂，二哥就……拜託你了！沉星，我們走！”
或許在很多方面，他還是個孩子，但至少該決斷的時候，他也不會婆婆媽媽。再怎麼不濟，他也是墨蒼雲帶出來的人，那不可能太次了。
但是他不懂，什麼叫“都是因為你”？墨行雲被傷成這個樣子，為什麼是因為他？等墨行雲好了，他一定要問個清楚！
凌雪舞表示滿意，接著回頭吩咐：“哥，你帶蒼雲回房，我把他交給你了！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
步天把墨蒼雲打橫抱了起來，回頭就走：“做你的事。我活著，蒼雲就能活著！”
凌雪舞咬唇，接著吩咐其餘人等門外守衛，依然只留下落月一個人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