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動電子晶片，給杜冰露做了個全面而系統的檢查，發現她的心疾雖然嚴重了些，但現在進行手術，是完全可以延長壽命、提升生活質量的。別的不敢保證，只要一切順利，杜冰露也嚴格按照她的叮囑注意一些相關事項，至少二三十年內心臟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不過手術完成並且身體恢復好之後，在房事上必須剋制，不能太過頻繁。但至少不像先前一樣絕對禁止，而且只要護理得當，也可以順順利利生下健康的寶寶。當然，那都是後話了。
從這一點上來說，她的狀況比夏侯若飛要嚴重。夏侯若飛的手術完成之後，只要恢復好，就能夠跟正常人幾乎完全一樣，沒有那麼多限制。
將情況摸得差不多了，墨雪舞才收回手起身，沉吟著說道：“目前來看大小姐的心疾我能治，但是有一點，你這病藥石無效，要想真的治好只有一個辦法，但這個辦法有些駭人聽聞，我不確定大小姐是否願意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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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說能治，杜冰露自是一陣狂喜，可緊跟著就聽到了後面的駭人聽聞四個字，不由眉頭一皺：“這是什麼意思？你打算怎麼給我治？”
墨雪舞依然沉吟著，儘量把話說得不那麼血腥，最大程度上讓她能夠接受：“我這麼說吧，大小姐其實是因為心臟出了一點問題，要想徹底治癒，必須開膛破肚，把心臟上的毛病修補過來……”
剛說到這裡，杜冰露就變了臉色，忍不住一聲尖叫：“一派胡言！開膛破肚的人還能活嗎？你這根本就是想害死我！”
墨雪舞完全不意外她這個反應，就只是笑了笑：“只有這一個治法，但我絕不強求，治與不治，決定權在你，你自己考慮吧。”
“考慮什麼，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杜冰露怒恨交加，聲音也不自覺地提高，“我誠心誠意地請你來替我治病，你居然要害死我，你到底是何居心？！”
“冰露，你給我閉嘴！”一個阻攔不及，她居然又說出了這樣的話，杜煜川忍不住暗罵她沒腦子，趕緊開口呵斥，“王妃自是好心好意來替你治病，哪裡是要害你了？你難道不知道當日王妃給夏侯公子醫治心疾的時候，用的也是這個辦法？”
杜冰露皺了皺眉，這才稍稍平靜了些：“真的？”
墨雪舞還未回答，墨蒼雲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走，不治了。這種人最需要治的不是心，是腦子。”
被人罵成這樣，杜冰露自然大怒，忍不住一聲尖叫：“你敢罵我？！你……”
墨蒼雲笑了笑，一個清冷的眼神甩了過去：“怎樣？”
這兩個字說的很平常，可麼杜冰露就是渾身一哆嗦，彷彿寒冬臘月裡被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剎那間腦子無比清晰：我要死了嗎？居然敢當面跟滄海王叫板？這是嫌死的有多不夠快？
先不說墨蒼雲的本事有多大，也不說他對墨雪舞有多好，更不說他護短之名天下皆知，別忘了現在他是北堂千琅的兒子，是堂堂的皇子！她再厲害也不過是威國公之女，是臣，她只有匍匐在地，對人家頂禮膜拜的資格，哪有資格跟墨蒼雲叫板？
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治癒心疾的機會，怎麼能壞在這一時衝動上？好，我且忍你！只要我的病好了，我就不信這太子之位一定是你的！
這些念頭瞬間在杜冰露的心裡打了個轉，她突然一掀被子下了床，撲通一聲跪下連連叩頭，很快就淚流滿面：“殿下恕罪，王妃恕罪！我絕非有意冒犯，只是這些年來我每天都生活在痛苦當中，每天都好像要瘋了一樣，有時候會說出一些連我自己都不想說的話，得罪之處還望千萬恕罪！”
她居然連續磕了好幾個響頭，額頭上很快青紫一片。
到底是自己的女兒，杜煜川心中不忍，也趕緊上前兩步抱拳施禮：“小女多有得罪，還望兩位千萬恕罪，臣代她向兩位賠罪了！”
說著他一撩袍服就要下跪，墨雪舞心中微嘆，一把扶住了他：“大人不必如此。我明白令愛這些年受了不少折磨，性情難免與常人不同。小姐這病治不治由你們自己決定，考慮好了，告訴我即可。”
“不必考慮了，請王妃務必幫我！”杜冰露又砰砰地磕了兩個頭，“我已受了這麼多年的折磨，根本生不如死，如果連王妃都治不好我，那我寧願死了算了！請王妃施以援手，我感激不盡，來生做牛做馬也會報答王妃的大恩大德！”
墨雪舞俯身攙扶：“不必如此，我自會盡力。但世事無絕對，我不敢許給你百分之百，只能說我會竭盡全力。”
“是，多謝王妃！”杜冰露連連點頭，眼淚早已流了滿臉，“無論結果如何，我都生生世世銘記王妃的大恩大德！”
此刻的她與剛才尖酸刻薄、乖戾陰狠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就算精明如墨雪舞，一時之間也真有些分不出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了。
但是不管怎樣，杜冰露同意手術，她自然得仔細安排。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就算杜冰露乖戾了些，只要不是十惡不赦之徒，還是要救的。當下他就交代了一些術前的注意事項，並且開了前期準備的藥方，叮囑務必按時服用，她會根據情況選擇合適的手術日期。
一切安排妥當，兩人才起身告辭。杜煜川忙把兩人送了出去，房間裡便只剩下了姐妹三人。
直到這時杜冰雪才拍了拍心口，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好嚇人呀，大姐，你真的要讓她把你開膛破肚嗎？萬一……”wavv
“是啊，大姐。”杜冰露也是眉頭緊皺，一副擔心得不得了的樣子，“這神醫之名萬一都是吹出來的怎麼辦呀？她該不會是包藏禍心，想害死你吧？”
杜冰露冷笑了一聲，陰惻惻地看著她：“你當然希望我死了，我死了，你就是這府裡的大小姐了！不過我勸你們別做這些無妄之想，就算我死了，你們也依然是庶出！明白庶出是什麼意思嗎？那就表示有些東西即便擺在你們面前，你們也沒資格拿！”
杜冰雪頓時有些委屈：“大姐，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呢？我只不過是替你擔心而已，什麼時候想拿你的東西了？虧我們還去廟裡許願，希望你儘快好起來，你真是不識好人心！”
“就是啊！”杜冰露哼了一聲，目光依然有些陰沉，“你的東西就是你的，別人搶不走，可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你想留也留不住。”
“你這話什麼意思？”這句話顯然有點捅了馬蜂窩，杜冰露立刻欠起身體瞪著她，咬牙切齒，“你想說我留不住什麼？雅王嗎？告訴你，雅王是我的，只有我才有資格做他的正妃！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一直在盼著我死，這樣你就可以嫁給雅王了是不是？！你別做夢了，你一個庶出的下賤胚，有什麼資格做皇妃？皇妃只能是我！滾，你們都給我滾出去！少在這裡假惺惺的裝好人，我看到你們就噁心！”
“大姐，你太過分了！”杜冰雪氣得臉蛋通紅，連連跺腳，“我們一片好心，你全都當了驢肝肺是吧？有病了不起啊，有病就可以這樣隨便罵人嗎？二姐我們走！”
“沒錯，你太過分了！”杜冰露也生氣了，拉著杜冰雪轉身就走，“算我們來錯了，你好自為之吧，哼！”
“滾，都給我滾！”杜冰露一把抓起枕頭，狠狠地扔了出去，你們才有病，才沒病！我的病馬上就好了，哼！”
只要我的病一好，就可以嫁給北堂凌鏡，想給他生多少孩子都可以！北堂凌鏡休想再碰別的女人，想都不要想！
“我覺得這趟來是個錯誤。”一邊往外走著，墨蒼雲突然淡淡地開口，“杜冰露根本不值得你救。”
“有什麼辦法，皇上都開口了。”墨雪舞多少有些無奈，“他既然開了口，我就不能不來，她這病我既然能治，也不能昧著良心說治不了，那有違我做人的原則。你說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無奈呀。”
墨蒼雲皺了皺眉，輕輕摟住了她：“我是心疼你，也替你不值，你盡心盡力的救她，她卻懷疑你的居心，這我受不了。剛才要不是你攔著我，我絕對一巴掌把她打飛。”
墨雪舞笑的很溫柔，踮起腳尖輕輕的親他的唇：“我知道你對我好，就唸在她是個病人的份上，讓她三分吧，病人最大嘛。”
墨蒼雲哼了一聲：“什麼病人最大，在我這裡你最大。”
墨雪舞很受用，抱著他的胳膊往前走：“據我所知，杜煜川好像有很多女兒吧？而且除了杜冰露，每一個都健健康康，也都算得上美人，我倒是沒想到他對杜冰露還這麼上心。”
“杜冰露是嫡女，其他女兒都是庶出。”墨蒼雲笑了笑，“在朝龍帝國，只有嫡出之女才有資格做皇子正妃，庶出之女再美、再厲害都只能做側妃。”
墨雪舞恍然：“只有杜冰露才能做三弟的正妃，如果三弟有可能為帝，也只有杜冰露才有可能成為皇后？”
“嗯，嫡出和庶出的差別，就是這麼大。”墨蒼雲點了點頭，“聽起來很不公平，但沒辦法，自古以來就是如此。”
既然自古以來就是如此，墨雪舞也不做過多評判，只是撇了撇嘴：“杜冰露的母親林嬌娘也不過三十出頭，再生幾個女兒出來不就行了？該不會林嬌娘生不了了吧？”
墨蒼雲眨了眨眼，雖然知道不會有人偷聽，為了營造說秘密的氣氛，還是故意壓低了聲音：“我跟你說，你別告訴其他人，這是杜家一脈的秘密：不是林嬌娘生不了，是杜煜川生不了了！”
墨雪舞愣了一下，跟著很驚訝：“什麼？！杜煜川的妻妾合夥給他戴綠帽子……”
“啊不是，你誤會了。”墨蒼雲笑出了聲，“我的意思是說，杜煜川以前沒問題，現在生不了了，因為身體不允許，後力不足。”
墨雪舞想了想，很謙虛地搖頭：“沒聽懂。”
墨蒼雲笑了笑：“杜煜川只有一個腎，據說正是因為這樣，近年來在房事方面力不從心，所以很久無法讓妻妾有孕了。”
墨雪舞大感意外。當然她不能確定墨蒼雲說的是不是事實，因為她知道就算只有一個腎，只要保養得當，跟正常人是不會有太大差別的。就算杜煜川房事上力不從心，無法讓妻妾有孕，也未必是因為只有一個腎的緣故。
讓她感到意外的是，墨蒼雲怎麼會知道這一點的？
“你怎麼知道？”她乾脆問了出來，“你的眼睛不像我，沒有穿透力，也不可能是剖開杜煜川的肚子看過……”
“去！別噁心我！”墨蒼雲做了嘔吐的表情，順便瞅了她一眼，“我不是說了嗎？這是杜氏一脈的秘密，不知道從哪一代起，杜家的女兒都沒事，只要是男丁，都只有一個腎。杜煜川應該也不例外。”
墨雪舞徹底無語：先天腎缺如並不蹊蹺，蹊蹺的是代代都如此，這就太令人難以置信了吧？沒聽說腎缺如還遺傳呀？
“不相信啊？”看懂了她的表情，墨蒼雲又笑了笑，“我也覺得挺奇怪，但據說為了驗證這一點，杜家的人在家中的男丁去世之後，都會悄悄剖開屍體加以驗證，果然從無例外。大概驗證了十餘代，便再沒人懷疑這一點。由此推理，杜煜川也是如此。”
“可是為什麼？”墨雪舞總算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儘管依然難以置信，“因為服用某種藥物？練了某種邪功，還是……”
“據說是因為詛咒。”墨蒼雲自己說完，還順便撇了撇嘴，表示不屑一顧，“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杜家一個男人負了一個什麼女子，害得人家未婚先孕，被人發現之後羞憤自盡，死前詛咒那男人斷子絕孫，不得好死。後來杜家的男人就只有一個腎了。哈哈，純屬扯淡。”
“是夠扯的。”墨雪舞由衷地表示贊同，“不過這種代代都只有一個腎的情況，科學實在難以解釋。”
“那就不解釋了。”墨蒼雲揮了揮袖子，“反正跟咱們無關，操那些閒心幹什麼。”
墨雪舞點了點頭，還沒說什麼，墨蒼雲已接著叮囑：“我知道你不是個多嘴的，不過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說。”
“我知道。”墨雪舞答應了一聲，“這種事怎麼好到處亂說，對杜家的男人不好。”
“嗯，他們很忌諱的，生怕別人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他們。”墨蒼雲挑了挑唇，其實覺得無所謂，“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除了杜家人，幾乎沒人知道這個秘密了。即便是杜家的人，知道的也很少。”
“本該如此。”墨雪舞點了點頭，“反正腎長在身體裡，只要他們不說，沒人看得出來。杜家人自己不知道，就不會有心理壓力，反而是一件好事。”
這也可以叫做“難得糊塗”，什麼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未必是好事。
眼看著就要離開威國公府了，墨雪舞才又忍不住問了一句：“杜煜川本人知道嗎？還有他的兒子們……”
“杜煜川知道，他的哥哥杜煜河也知道，他們的兒子都不知情。”墨蒼雲回答，“杜煜川和杜煜河知道這件事，還是因為他們的曾祖父無意中說出來的，杜煜川的祖父和父親其實也都不知道。”
墨雪舞很有些驚訝：“這樣？”
“嗯。”墨蒼雲點頭，“其實他曾祖父那一輩，也就兩三個人知道，他們幾個約好了，要將這個秘密帶進棺材裡的，所以杜煜川的祖父和父親都不知道。誰知他曾祖父一次喝多了，不小心告訴了杜煜川和杜煜河。”
墨雪舞撫了撫眉心，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所以杜煜川現在生不出孩子來，他就很淡定？”
“是的，因為他知道是怎麼回事。”墨蒼雲吐出一口氣，“很顯然，他不會告訴任何人，尤其不會告訴他兒子。等他和杜煜河百年之後，這個秘密就成為真正的秘密了。”
墨雪舞回頭瞅著他：“那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墨蒼雲笑了笑：“朝龍帝國每一個大臣的事，我多少都知道一點。”
墨雪舞感慨：“哇哦，行走的百科全書，哦不，行走的資料庫。”
就在這時，她突然目光一凝：“三弟來了。”
北堂凌鏡的確正往這邊而來，一舉一動雖瀟灑倜儻，走近了才能看到眼裡始終鎖著一縷淡淡的憂慮。看到兩人，他立刻停步施禮：“大皇兄，皇嫂。”
墨雪舞微笑點頭：“來看大小姐？”
她要給杜冰露治病的事北堂凌鏡還不知道，便只是點了點頭：“她說有重要的事情跟我說，讓我務必過來一趟。”
墨蒼雲點了點頭：“你去吧。不過以杜冰露的心性來說，她配不上你。”
他並不等北堂凌鏡回答，就拉著墨雪舞飄然而去。
北堂凌鏡倒是愣了一下，跟著苦笑了起來：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自然一諾千金，配不配得上也就不重要了。婚約在那裡，我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