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幾天不見，北堂凌鏡看起來更加憔悴，臉色蠟黃，眼窩深陷，雙目無神，幾天的功夫就瘦了一大圈，這是遭了什麼虐待了？還是說想要什麼而不得，又或者是正在為誰相思入骨？
也不知道他是因為心不在焉，還是想什麼太過入神，竟然一直走到北堂蒼雲跟前，再往前走就撞上了，才猛的回過神來，彷彿嚇到了一般猛的一哆嗦：“大、大皇兄？”
“你這是怎麼了？”北堂蒼雲側頭看著他，眼裡有著明顯的不解，“怎麼像是剛剛從地獄裡爬上來一樣，幹什麼去了？”
他這句話本來有幾分玩笑的意思，北堂凌鏡卻半點要笑的意思都沒有，眼裡反而迅速閃過了一抹濃烈的痛苦，然後就移開了視線，根本不敢與他對視：“大、大皇兄說笑了，我、我就是昨夜沒睡好。”
北堂蒼雲笑了笑，目光清涼：“在我面前撒這種謊有意思嗎？一晚上沒睡好，你至於變得這麼形銷骨立、不人不鬼？到底出什麼事了？需要我幫忙嗎？”
最後那個語氣詞根本沒來得及說出來，北堂凌鏡就彷彿受驚一般猛的搖頭：“不用，我沒事！你不要管我的事，我……”
這反應就有些耐人尋味了，北堂蒼雲雖然還不至於狂妄到自認是天下第一聰明人，至少他的智商還是過得去的，立刻就聽出了幾分貓膩，笑容也更加有些令人捉摸不透：“我不要管你的事？我說過要管你的事嗎？還是你有什麼事是不能被我知道的，又或者……”
“沒有，不是，都不是！”北堂凌鏡居然不自覺地倒退了兩步，彷彿想用這樣的方式稍稍減輕一些北堂蒼雲給他的那種壓力，“大皇兄，你、你想多了，什麼事都沒有，我、我先走了！”
有些倉皇地點了點頭，他繞過北堂蒼雲就想往前走，可惜北堂蒼雲一把就按住了他的肩膀：“別告訴我，你正在做什麼不該做的事，否則我可不饒你。”
他的手似乎並沒有用很大的力氣，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讓人掙脫不了。尤其是聽到他這句話，北堂凌鏡本來就不怎麼好看的臉色頓時更加難看，蠟黃中已經透著慘白：“大皇兄你、你不要亂說，我沒做……”
北堂蒼雲側頭看著他，目光已經不像剛才那麼清亮，透出了幾分幽冷的味道：“長兄如父，作為你的大哥，我不會允許你走歪路。只要你走的路是正確的，無論你做什麼我都不會干涉，但是這個前提不能改，否則還是那句話，我可不饒你！”
北堂凌鏡掙扎了一下，不得不咬著牙控制著自己：“大皇兄誤會了，我沒有走歪路，我……”
“是嗎？”北堂蒼雲挑了挑唇，目光又瞬間銳利了一下，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也突然緊了緊，“我原先在赤日國的時候，給赤日國如今的帝王墨天雲定的第一條規矩，也是最重要的一條規矩，你應該知道吧？”
大概是被他的語氣所惑，北堂凌鏡居然不自覺地點頭：“潔身自好，走正道。”
北堂蒼雲點頭表示滿意：“很好，雖然你們都是成年人了，但是作為你的大哥，我仍然有必要把這七個字轉交給你，尤其身為皇子，更有必要。我不希望你不步北堂凌瓏的後塵，所以想清楚再回答我：凌鏡，你到底有沒有在做明知不該做的事？”
不是他真的閒的那麼蛋疼，畢竟他自己的事情還一籮筐，已經足夠他焦頭爛額了，可是在一眾皇子之中，北堂凌鏡是為數不多的心地純良、心術純正的，但凡可以，他都不希望他因為一念之差行差踏錯，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何況不過就是多嘴問一句的事，也不費多少時間和力氣，萬一因此幫他避免犯更大的錯呢？那也算是為子孫後代積福了。
可是北堂凌鏡大概還沒能理解他的苦心，居然還是搖了搖頭：“沒有，你誤會了。”
北堂蒼雲笑了笑，目光已經有些鋒利：“沒有嗎？那你為什麼不敢看我？總不會是因為我長得太難看，你怕看了會做噩夢？”
北堂凌鏡的身體微微僵了一下，突然深吸一口氣，一下子轉過頭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居然變得十分平靜，甚至還笑了笑：“怎麼可能，明明是你長得太勾魂奪魄，我怕看了之後會情不自禁……”
這句玩笑在這裡顯得是那麼不倫不類，他說著說著，大概自己也覺得尷尬，就不自覺地住了口。與此同時，北堂蒼雲已經笑了笑：“是不是要逼我用妖瞳之心？”
話音剛落，甚至並未完全落地，北堂凌鏡已經猛然吃了一驚，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居然一下子掙脫了北堂蒼雲的手，嗖的蹦出去老遠，臉上的表情已經完全可以用驚恐萬狀來形容：“大皇兄你……”
北堂蒼雲愣了一下，眼中的光芒閃了幾閃，突然笑了起來：“嚇唬你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和秘密，就算我是你大哥，也沒有權利強行窺探。我只是看你的樣子有點不大對勁，替你擔心而已，既然你不肯說，那就算了。不過如果有需要，可以來找我幫忙。”
大概看出他沒有繼續的意思，北堂凌鏡稍稍松了口氣，接著就為自己這明顯過激的反應惶急：“大皇兄，你不要誤會，我其實……”
“沒事。”北堂蒼雲搖了搖頭，“總之你記住，如果形勢逼得你到了走投無路的時候，可以來找我，我不一定能夠幫你解決問題，但可以給你提供一個避風避難的場所。你總該知道，至少在如今的朝龍帝國，如果我想護一個人，就沒有人能夠碰他一根指頭。”
北堂凌鏡居然咬了咬唇，彷彿在隱忍著什麼，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轉頭而去：“多謝大皇兄，我先走了！”
好像生怕北堂蒼雲追上來，他不但不再像剛才那樣有氣無力，甚至還展開了輕功，眨眼之間就消失無蹤了。
北堂蒼雲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完全消失，才轉身繼續往前走。
北堂凌鏡的樣子如果正常，那才是怪事，分明就是在做著不能被別人知道的事情。這小子該不會像當日的墨天雲一樣，真的走了邪路了吧？
如果是真的，那就有點糟糕了。不過看他的樣子，那件事恐怕做的並不情願，只不過因為某種未知的原因無法拒絕，才會那麼糾結痛苦，那到底是什麼事呢？
用妖瞳之心的確可以立刻知道，但在沒有危及到他或者沒有對其他人造成傷害的前提下，有些不大地道。
北堂凌鏡確實是逃命一般離開了北堂蒼雲，因為他不敢保證再呆下去，是不是還能守住他剛剛知道的那個讓他痛苦的秘密。就是那個秘密，幾天的時間硬生生把一個豐神俊朗的皇子折磨成了一個不人不鬼的怪胎。
他所去的方向是皇宮，如果不是嫣貴妃幾次三番催促，他根本不想前來，因為兩下裡一見面，嫣貴妃第一個問的一定是那個問題。
果然，進了寢宮，甚至沒等北堂凌鏡上前行禮，嫣貴妃就急不可耐地開口：“怎麼樣？事情都準備好了吧？”
北堂凌鏡也就懶得再去行禮，只是目光依然灰暗：“母妃放心，大婚儀式都已經準備好了，很快就可以娶娉婷過門。”
“哎呀，我不是說這件事！”嫣貴妃揮了揮手，越發壓低了聲音，“我是問你，這幾天有沒有照我的吩咐，該走動的去走動走動？只有把那些人的心給籠絡住了，將來你做了太子，甚至登基為帝之後，他們才會對你俯首帖耳，言聽計從到那個時候，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北堂凌鏡沉默了片刻，然後搖頭：“沒有，這幾天我一直在操持大婚儀式，沒空出去逛。”
“你……”嫣貴妃有些生氣，接著就冷笑了一聲，“如今的確是大婚儀式最重要，可你別忘了身上背負著什麼使命，該你完成的必須由你去完成，不要想著用這種消極的方式來敷衍我，你逃避不了！”
北堂凌鏡沉默了片刻，再開口時居然也是一聲冷笑：“我不是要敷衍你，只不過這幾天我怎麼想都不覺得，你要我做的那件事我能夠做到，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當然不是，我們一定可以做到！”嫣貴妃驟然一聲厲叱，雙眼竟然微微有些發紅，“你也是皇子，你也文武雙全，怎麼就不能做太子做皇帝了？不用怕，去把太子之位爭過來，搶過來，那本來就是你的！”
面對她的嘶聲尖叫，北堂凌鏡反而進一步冷靜下來，等她叫完才有些嘲弄地笑了笑：“好啊，那你告訴我怎麼去爭，怎麼去搶？你真的認為我有足夠的資本去爭什麼太子之位？”
“怎麼沒有？你當然有！”嫣貴妃毫不猶豫地點頭，“你這不是馬上就把娉婷娶回來了嗎？這樣你就可以得到慕容家的支援！”
“慕容家的支援？”北堂凌鏡挑了挑唇，露出的笑容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你覺得慕容家比得上藍家嗎？”
嫣貴妃愣了一下，眼裡瞬間浮上了幾分惱羞成怒：“你……”
“我就是不明白，你為什麼會覺得只要有了慕容家的支援，我就可以把太子之位搶過來。”北堂凌鏡更加冷靜而鎮定，語氣已經不只是平淡，更透著明顯的疏離，“且不說大皇兄有三弟不離不棄的守護，有程明奕和南宮家的擁護，有鬼鷹的拼死效忠，有大皇嫂這張王牌在手，更有父皇的全力支持，這些我們統統都不說，我就問你，你覺得慕容家可以跟藍家抗衡嗎？”
他越說，嫣貴妃的目光就越陰沉，越惱羞成怒，之所以沒有尖叫，是因為她突然發現自己根本無言以對。因為是個人就知道，慕容家的力量的確比不上藍家。藍家雖然並不在朝為官，但是富可敵國。要想順利入主東宮甚至登基，財力的支援是必不可少的，藍家可以為北堂蒼雲提供雄厚的財力，就這一點來說，慕容家就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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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開口，北堂凌鏡也就保持著沉默，房間裡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一個惱怒不堪，一個生無可戀。
好一會兒之後，北堂凌鏡終於出聲打破了沉默：“怎麼樣？你現在還覺得我有資本去爭太子之位嗎？”
“怎麼沒有？你當然有！”嫣貴妃依然拒絕承認現實，目光也越發陰沉而狠戾，“太子之位本來就不是那麼容易到手的，沒錯，北堂蒼雲是擁有很多，可你也是個大活人，想想辦法不就行了嗎？”
北堂凌鏡誠懇地搖了搖頭：“抱歉，我想不出來，還是由母妃來想吧，想好了告訴我，我照做就是。畢竟你養育了我二十幾年，這份恩情我一定會報，就算因此賠上一條性命，那也是我欠你的。”
“你……”當然看得出他採取的就是消極抵抗政策，嫣貴妃更加惱羞成怒，卻不得不強制剋制，“你這話說的，我還不是為了你好嗎？我說過很多次了，你當上太子，甚至將來君臨天下，那都是你自己的，我能從中撈到什麼好處？何況我不是把真相都告訴你了嗎？太子之位本來就應該是你的，既然天意如此，我們就絕對不能辜負！放心，辦法一定會有的，我們一起想，一定會有辦法！”
北堂凌鏡笑了笑，只不過笑容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也說不出是無奈，落寞，痛苦，還是生不如死：“你真的確定那是天意嗎？如果真的是天意，為什麼大皇兄怎麼看都是君臨天下的相？”xdw8
何況剛才北堂蒼雲看他的目光簡直令他毛骨悚然，他甚至一度懷疑北堂蒼雲根本已經窺到了他心裡那個痛苦的秘密！可一旦被他知道，後果真的是不堪設想！
但由得他拒絕嗎？別說北堂蒼雲的功力在他之上，只需要使出妖瞳之心，他所有的一切對北堂蒼雲而言就根本不是秘密了！難道以後都得躲著他走，再也不能靠近半步？
“胡說八道！你才是君臨天下的相！這是天意！”嫣貴妃驟然厲聲呵斥了一句，卻也因為這句話瞬間想到了什麼，不由眼睛一亮，“對了，我想起來了，有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