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蒼雲毫不猶豫的點頭：“我答應。”
墨雪舞卻搖了搖頭：“不急，等我說完之後，你再考慮要不要答應。你不答應我沒話說，可你一旦答應，就必須做到，否則我饒不了你。”
她其實並沒有說出任何威脅性的話，北堂蒼雲穴依然打了個哆嗦，竟然有了一種害怕的感覺：“你說。”
墨雪舞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甚至連嘴角的笑容都收了起來，眼中的光芒也再次變得銳利：“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至少來問問我，不要再動不動就拿你的命去換。別的不說，你這條命早已是我的，本來就由不得你做主了。聽清楚了嗎？”
北堂蒼雲苦笑：“聽清楚了。”
墨雪舞的神情卻依然有些冷銳：“然後呢？”
北堂蒼雲點頭：“我答應。”
墨雪舞這才微微緩和：“答應了就得照做，你若食言，我有的是法子讓你生不如死！”
北堂蒼雲表示很怨念：“小舞，你不能這樣兇我，我是大名鼎鼎的滄海王，我要面子的。”
墨雪舞冷笑：“命都不要了，要面子有什麼用，要來往哪放？”
她一甩頭揚長而去，北堂蒼雲認命地提著包袱追上去，一邊唸唸有詞：“話不是這麼說，對男人來說，丟命事小，丟面子事大……好吧好吧，在你面前我面子可以不要，但你起碼得告訴我，你還生不生我的氣啊？”
墨雪舞才不理他，徑直向前走去，北堂蒼雲在後面追著，兩人很快來到了大街上，她突然腳步一頓：“怎麼了這是？”
北堂蒼雲隨後趕來，也已經看到大街上的行人正在向兩邊避讓開，中間空出了一條寬敞的大道。
不等北堂蒼雲回答，就看到一隊侍衛快步而來，當先一人邊走邊大聲說著：“太子殿下護送皇后娘娘回宮，閒雜人等迴避！”
墨雪舞目光一閃：“太子殿下？絕情？這麼巧嗎？”
北堂蒼雲也不由微笑：“本來還打算找機會見他一面呢，想不到在這裡碰上了。”
說話間，只聽到又一陣馬蹄聲和腳步聲響起，一隊侍衛當先而來，後面是一輛皇家馬車，車內做的自然就是當朝皇后。馬車旁邊，一個白衣少年騎在馬上，一貫冷峻的臉，依然精緻晶瑩，卻又透著月兒般清幽的光輝，正是一別多日的海照國太子，瀟絕情。
看著他緩緩走近，墨雪舞不由在北堂蒼雲耳邊說道：“看起來倒是沒什麼變化，還是那麼冷冰冰的。”
北堂蒼雲忍不住低笑：“總共就幾個月不見，能有別多大的變化？不過我倒是覺得他比過去更俊了，你看，多少男男女女都盯著他，那眼神，恨不得把他吃了一樣。”
墨雪舞摸著下巴，笑得意味深長：“是啊，包括我。”
北堂蒼雲轉頭看著她，眼裡森森地射著冷光：“嗯？”
墨雪舞故意不去看他，並且冷笑：“對呀，就是包括我，怎麼樣？”
北堂蒼雲抿了抿唇，突然嘆了口氣：“不怎麼樣，沒關係的，我不怪你。我們在一起那麼久了，我知道你看我早就膩了，想換點新鮮的，那叫什麼？啊對，小鮮肉。沒事的，你去吧，我會祝福你的。”
墨雪舞暗中差點笑破肚皮，面上卻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那就好，今晚早點睡，不用等我，我跟絕情有約。”
北堂蒼雲咬牙：“小舞……”
墨雪舞終於轉頭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如果明天你看到瀟絕情終於蛹化成蝶，蛻變為跟你一樣的七尺男兒，不要太吃驚，那肯定是因為他愛上我了。”
這原本只是一句玩笑，北堂蒼雲卻突然愣了一下，眼裡迅速閃過了一抹有些異樣的光芒。
墨雪舞原本就正看著他，立刻笑容一凝：“怎麼……”
北堂蒼雲搖頭，輕輕吐出一口氣：“沒事，絕情在看我們呢。”
兩人本就易了容，自然不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瀟絕情一直目不斜視，可是毫無預兆的，突然感到一種一股熟悉的、異樣的氣息從一側湧來，身軀居然微微一僵，早已不自覺地轉頭看去。
街道兩側到處都是烏壓壓的人群，可他一眼就鎖定了那兩個普通的中年男女，雖然容貌已經完全改變，但並不妨礙他在看到那雙眼睛的一瞬間就毫不猶豫地確定：是他？他怎麼會來這裡？
這一瞬間，他的眼裡其實掠過了明顯的驚喜和歡悅，然而當他的目光落到旁邊的中年女子身上，驚喜就立刻凝固，甚至掠過了一抹痛苦：原來你也來了。可我最不想見的，也不能見的就是你，你知道嗎？
儘管他臉上的表情幾乎沒有任何變化，可是看到他的眼神，北堂蒼雲就知道他認出了自己，便微微挑唇，不動聲色地做了幾個簡單的手勢：今晚子時，今有緣。
瀟絕情先是一怔，然後微微點頭表示明白。北堂蒼雲也不再有什麼表示，看著一隊人馬從他們面前走了過去。
墨雪舞卻忍不住皺了皺眉：“瀟絕情怎麼了？我怎麼覺得他好像很痛苦的樣子？難不成他每見你一次，心都要痛一次嗎？星辰他們怎麼不這樣？”
北堂蒼雲搖了搖頭，微微苦笑：“沒什麼，我們先回去吧。”
回到客棧，兩人直接上了九樓。為了更方便、更清淨，北堂蒼雲等人來到之後，便乾脆將整個九樓都包了下來。
可是剛剛踏上最後一層臺階，面前人影一閃，步天已經出現，一把摟住墨雪舞轉了個圈，躲到了她的身後，跟著哈哈大笑：“你夠了哈，再打我真的還手了！”
風凌夜手持血斬刀，停在他們面前不遠的地方，冰冷的眸子裡閃爍著濃烈的殺氣：“除了拿女人擋刀這一招，你還會什麼？”
步天搖頭晃腦，一點都不慚愧：“我會的多了，這一招既然有用，幹嘛還要費腦子想別的法子？不過我已經跟你說過無數次了，當初一切都是誤會，再說我也沒對你怎麼樣啊，你至於……”
“閉嘴！”風凌夜咬牙，目光更冷，“那樣還叫沒對我怎樣，你還想怎樣？總之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
步天哼了一聲，不過不等他開口，墨雪舞已經拍了拍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我覺得你們這樣追殺下去不是長久之計，不如你問問風閣主，到底怎樣才算報了仇，大家看看有沒有商量。有商量當然最好，沒商量你們再繼續追殺不晚。”
步天毫不猶豫地點頭，目光鎖定風凌夜：“沒錯，我也是這麼個意思，你說吧，到底想怎樣報仇？是不是非殺了我不可？”
風凌夜冷笑：“沒錯，那種恥辱，只有用血才能洗刷！”
步天抿唇，突然把墨雪舞推在一旁，上前兩步含笑開口：“那好，你殺吧。”
墨雪舞一愣：“哥……”
北堂蒼雲一把將她摟進懷裡，唇角帶著一絲笑意：“這是他們之間的私人恩怨，別人不能插手，必須讓他們自己去解決。”
步天笑了笑：“沒錯，別人不用插手，殺吧。”
他大概的確下定了決心，所以渾身上下都放鬆得很，完全沒有任何抵禦或者反抗之意。
風凌夜居然也毫不猶豫，刷的一抬手，血斬刀風馳電掣一般直奔步天心口而來！墨雪舞甚至感到刀上帶的內力從面門上掠過，刮的生疼，這一下要是中招，步天絕對立刻魂飛魄散！
然而步天依然只是靜靜地站著，連眼睛都不眨，這是打算慷慨赴死了嗎？
眼看著刀尖幾乎要碰到心口，步天依然一動不動，風凌夜卻突然手腕一翻，跟著噗的一聲悶響，血斬刀已經深深地插進了步天的肩窩！利刃刺入身體，那種劇痛絕對令人無法忽視，縱然步天是絕世高手，堅忍力超過一般人，身體卻依然微微一僵，氣息更是有了片刻的凝滯。
緊跟著，風凌夜刷的一揚手，將血斬刀拔了出來，語聲如冰：“前怨舊恨，自此一筆勾銷！”
直到此時，北堂蒼雲才淡淡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
從頭到尾，他都沒覺得風凌夜真的會一刀結果了步天的性命，就算會，他也不許。
儘管肩頭已經血流如注，步天卻毫不在乎，甚至哈哈大笑起來：“早知道你這麼好說話，我何必躲你這好幾年？”
看著他不斷流血的肩頭，北堂蒼雲皺了皺眉，上前幾步點了刀口附近的穴道，血流立刻減緩：“回去上藥。”
步天立刻眼睛亮閃閃，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那叫一個含情脈脈：“蒼雲，我就知道你最關心我，你心裡有我，我……”
北堂蒼雲面無表情：“放手，你誤會了……”
“就不放，我沒有誤會！”步天抓得更緊，也更加柔情款款，“這裡這麼多人，只有你肯幫我止血，這就說明你是愛我的，你心裡有我！既如此，我就算死了也含笑九泉！”
北堂蒼雲點了點頭：“那你放開手，我幫你把穴道解開，讓你血盡而亡，九泉之下慢慢含笑去！！”
步天忍不住哼了一聲：“你個沒良心的，我……”
趁他說話的功夫，北堂蒼雲一下子把手抽了出來：“回去上藥，否則死了活該，我不會替你收屍的。”
風凌夜這一下出手並不輕，血流速度雖然有所減緩，可再不上藥，恐怕光是失血就真的能要了他這條命，步天只好點頭：“那我一會兒去找你……哎喲，還挺疼，你這小子下手夠狠。我都說了是誤會，男子漢大丈夫，這麼小肚雞腸……”
一邊唸唸有詞，他一邊回到了房間。遠遠看著他把房門關好，墨雪舞終於忍不住開口：“風閣主，你們之間到底有什麼誤會……”
話音還未完全落地，風凌夜便驟然變了臉色：“不許問，不然翻臉！”
墨雪舞吐了吐舌頭：“好，不問。”
風凌夜大概也知道有點不大客氣，何況人家還能救他妹妹的命，更不應該這麼不講情面，就看了墨雪舞一眼，多少有點兒道歉的意思：“我……”
“沒事。”墨雪舞好笑地搖頭，“，是你的秘密和隱私，我本來就不應該隨意窺探，你們聊著，我去看看我哥，幫他上藥。”
看著她離開，風凌夜把目光轉向了北堂蒼雲：“我不是故意對王妃無禮……”
北堂蒼雲笑出了聲：“沒事，真的。小舞這個人雖然涼薄了些，但只要旁人犯不到她的忌諱，她一般是很好說話的。何況你是我的人，她給你的尺度自然大得多，不會跟你計較什麼。”
風凌夜點了點頭，眼裡帶了幾分暖意。沉默片刻，他突然開口：“你要小心些。”
這話沒頭沒尾，縱然北堂蒼雲聰明絕頂，一時之間卻也摸不著頭腦：“小心什麼？”
“步天。”風凌夜回答，“你一開始說他糾纏你，我表示懷疑，現在我信了，所以你千萬要小心，不要清白不保，那多對不起王妃。”
北堂蒼雲雖然沒有笑出聲，眼裡卻已經有著明顯的笑意，然後嘆了口氣：“我也不想啊，可步天有多厲害你知道，我這不是打不過他嗎？就算清白不保，也是沒辦法的事。”
風凌夜想了想，然後皺眉：“可是我覺得吧，這事好像也並不是步天一廂情願，你對他的關心也是發自肺腑的。老實說，你該不會是想腳踩兩隻船吧？我以前雖然不認識你，但也聽說滄海王男女通殺，也通殺男女……”
“趕緊的給我閉嘴，你這都是聽誰說的？”北堂蒼雲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你主子我無論男女都不感興趣，這輩子只要小舞一個，什麼腳踩兩隻船！”
風凌夜點了點頭：“那就好。你跟步天之間的事是你們的私事，我沒有權利過問，但是不管怎樣，王妃是個好人，如果可以，別傷害她。”
北堂蒼雲倒是有些好奇：“你怎麼知道小舞是個好人？你們才認識幾天啊，你從哪兒看出來的？”
“眼睛。”風凌夜微挑唇角，算是笑了一下，“王妃有一雙很獨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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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蒼雲忍不住打斷他：“你是說她的眼睛很美、很乾淨？”
風凌夜居然搖了搖頭：“不，我是說獨特。單論美，她的眼睛其實比不上步天，也比不上你。單論乾淨，比不上落月，當然我不是說她的眼睛不乾淨，我的意思是她的眼睛不像落月那麼純淨簡單，反倒太幽深，太複雜，我這麼說，你明白嗎？”xdw8
北堂蒼雲微笑：“我明白，你繼續，然後呢？”
風凌夜又挑了挑唇：“雖然不如你和步天美，不如落月乾淨，可她的眼睛那份獨特，誰都比不上。我這麼說吧，她的眼睛裡藏著很多秘密，也能透出一些本性中的東西，比如涼薄、決絕、狠辣、冷漠，但是有一個角落，或者有一個點，卻是乾乾淨淨的，那種乾淨又是落月所不具備的了，而這一點上放的，是你。”
北堂蒼雲唇角的笑意已經凝滯，他沒想到風凌夜居然會說出這樣幾句話，不僅十分獨特，而且該死的準確。他甚至毫不懷疑，就憑這幾句話，風凌夜就絕對有資格做化朽閣主。
好一會兒之後，他才重新微笑：“你這樣想？”
風凌夜搖頭：“不是我這樣想，那應該是事實。大概是因為當局者迷吧，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在人前，王妃的目光很少落在你身上，但只要有那麼一個瞬間她在看你，眼裡那一點上透出的是一種永不放棄的決絕。那一個瞬間的眼神讓我覺得，如果有誰敢動你一根指頭，她會殺的對方屍骨無存，甚至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輪迴。就憑她對你的這份心，真的，你別傷害她。”
如果墨雪舞能夠聽到這些話，想必會非常感動的。因為一直以來，落月總是要求她不要傷害北堂蒼雲，現在終於有人為她說幾話了。
北堂蒼雲沉默，許久之後才有些無奈地笑了起來：“我算是明白了，不入紅塵，不等於不知紅塵中事，就憑你這雙眼睛，當世就少有人及。至少你能看出的這些，即便是跟我們朝夕相處的人都未必看得出來，或者未必能看得這麼透徹。”
風凌夜卻搖了搖頭：“也沒有那麼玄，可能正是因為我不問世事，心思沒有那麼複雜，就更不容易被假象迷惑。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心清水現月，意定天無雲’。 ”
很久之前墨雪舞也曾經說過這兩句話，卻沒想到居然能從他嘴裡說出來，北堂蒼雲又忍不住笑了笑：“你絕對可以和小舞成為知己，你們兩個在某些方面還挺像的。”
兩人又聊了幾句，便各自回房去。不過剛走了幾步，北堂蒼雲突然回頭：“凌夜。”
風凌夜立刻停步轉身：“是，怎麼了？”
北堂蒼雲微笑：“你剛才說單論美，小舞的眼睛比不上步天，也比不上我，那在你看來，我和步天，誰的眼睛更美？”
風凌夜有些微愕然，然後皺眉：“你會計較這個？”
“不是計較，是好奇。”北堂蒼雲的眼睛又笑成了彎彎的上弦月，很可愛，“我就想聽聽你會怎麼說，當然你可以不說，只是閒聊，不是命令。所以，你的回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