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蒼雲暫時也沒有力氣起身，癱在床上急促地喘息著，許久之後才多少平靜了些。
見他緩過來這口氣，步天才認認真真地說道：“以後不要再說那樣的話，墨雪舞心裡沒有別人。”
北堂蒼雲一時沒有開口，墨雪舞的確沒有承認過，也沒有任何蛛絲馬跡證明那是事實，但是出於一種直覺，北堂蒼雲就是覺得他沒有弄錯。當然，希望是他弄錯了。
“休書的事你是認真的？”步天接著開口，“鬼鷹說剛才要不是內傷發作，你差點就寫下一紙休書給墨雪舞。你是一時衝動，還是真的決定了？”
北堂蒼雲慢慢調整了一下姿勢，閉著眼睛冷笑：“鬼鷹跟你，倒是什麼話都說。”
“那是因為他們比你知道，我是為了你好。”步天哼了一聲，“別岔開話題，回答我。”
北堂蒼雲沉默下去，片刻之後再開口，聲音已經更像是在嘆息：“我就是覺得，我也守不動了……”
步天一愣，目光再次變得冰冷：“也就是說，你也打算放手了？那很好啊，放手吧，我終於等到我想要的了。”
北堂蒼雲頓了頓，慢慢睜開眼睛，看著他：“你想要的？”
步天突然笑了笑，眼睛裡卻沒有半分笑意，只是帶著一種令人不安的銳利：“很久之前，你因為顧慮重重，顧慮你的使命，也顧慮你的內傷，曾近說過讓小舞另覓良人。我警告過你別再這樣說，因為小舞相信你不容易，你若真的傷了她的心，可就無法挽回了。她那個人有多狠多絕，你應該比我清楚。”
北堂蒼雲笑了笑：“是啊，你說得對，還是你聰明。”
“我不是要你誇我，這也不是重點。”步天也在笑，只不過他笑的和北堂蒼雲笑得完全不是一種感覺，“然後我們又談了幾句，你就問了我一個問題：既然知道就算小舞離開你，你也不會接受我，我在等什麼？我的回答是……”
“你在等我。”北堂蒼雲撫了撫額，當日的一切重歸腦海，“你說小舞若是主動離開我，會帶走我的心。但若反過來，就說明我已經放棄她，到那個時候，就是你的機會。”
步天笑得雙肩抖動：“我應該得意，因為我發現，我跟你說過的每一句話你都記得。這說明你這輩子都無法忽略我的存在了。”
北堂蒼雲很無奈：“是，我說過，你給我的一切，都讓我刻骨銘心。”
“這正是我想要的。”步天忍住笑，語氣很認真，“何況現在，我馬上就會等到我想要的結果了。我就說功夫不負有心人，只要我肯，一定會得償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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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蒼雲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就那麼怔怔地看著他，心裡卻是翻江倒海：一個人放棄，或許還有挽回的餘地，兩個人都選擇了放棄……
“先歇著吧，你這內傷絕對不是開玩笑的。”步天站了起來，異常嚴肅，“現在你恐怕必須先把手頭所有的事放一放，儘快突破九階，否則下一次的發作之後，你就什麼都不用做了。”
那是，要是完蛋了，的確什麼都不用做了。
其實不用他說，北堂蒼雲也感覺得出來，如果再不儘快把內傷治癒，他恐怕真的撐不了幾次了。手頭的事的確重要，這條命更重要，他當然點頭：“我知道，我會的。”
“這麼聽話，我好欣慰。”步天冷笑，臨走還得懟他一句，“你要是早聽我的勸，何至於這個樣子。總之你再不聽，我就把你弄回秋水長天，等你突破九階治好內傷再說。”
北堂蒼雲沉默：不只是鬼鷹，我也知道你是真心為我好，雖然我還不明白到底是為什麼。
小舞，我們之間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嗎？事情到底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我到現在也沒弄明白。
嘆了口氣，他聲音沙啞地開口：“鬼鷹。”
鬼鷹嗖的現身：“王爺！”
北堂蒼雲揮了揮手：“告訴王妃，以後她可以自由出入王府的任何地方，離開王府也可以，不過必須寸步不離地跟著她。”
這意思很簡單，不再軟禁她，不再限制她的自由，但也同樣不會再給她離開的可能。
明白他的意思，鬼鷹立刻點頭：“是，可是王爺，你跟王妃……”
北堂蒼雲笑了笑：“沒事，去吧。”
墨雪舞倒覺得沒所謂，在北堂蒼雲允許之前，她沒打算再偷偷離開。為了保證安全，她依然很少離開房間，更不想再跟北堂蒼雲碰面，否則萬一月未央又搞鬼，後果殊難預料。不過自從上次重創了他之後，一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再出現，不知道又在憋著什麼蛋，會孵出個什麼鳥來？
午睡起床之後，沒有心緒寫字，透過視窗看到柳樹已經吐出了新芽，她的心情稍稍好了些，就來到了後花園，慢慢地溜達著。
小草已經從地下探出了點頭，帶著幾分春天嫩綠的氣息。初春的風雖然還寒意十足，輕拂過柳條卻也帶來幾分動人的詩意。
不管怎樣，春天總是充滿希望的，一年之計在於春，只要春天還會準時到來，無論身處何境，都不會讓人感到太絕望吧？
又是一陣輕風拂過，吹皺了一池春水，墨雪舞瑟縮了一下，在橋上停住了腳步，凝目看著水面上的漣漪。
等水面重新變得平靜，她才發現光滑如鏡的水面上居然又映出了一張俊美的臉，立刻回頭：“絕情？”
瀟絕情看著她仍舊沒有多少紅潤的臉，目光很平靜：“嗯。”
見他許久沒有下文，墨雪舞有些奇怪：“找我有事？”
“道別。”瀟絕情點了點頭，“我體內的餘毒已經拔除乾淨了，準備啟程返回海照國。”
墨雪舞倒是有些意外：“這麼快，恭喜你啊。”
瀟絕情挑了挑唇：“還得多謝你，拔除的速度的確比我們預計的要快，當然也多虧了步天。”
墨雪舞點了點頭，雖多少有些不捨，面上卻沒有流露半分：“你打算什麼時候啟程？我給你送行。”
分別本就容易讓人傷感，瀟絕情又是個面冷心熱的，如果自己再流露出依依惜別的意思，恐怕會讓他更不好受。反正還會再見面的，就更輕鬆一些地告別吧。
瀟絕情大概也是這個意思，也沒有太多情緒外露，只是眉頭皺得更緊：“本來打算這一兩天就啟程的，可你和蒼雲這個樣子，我實在不放心。小舞，我就是想問問，你到底是怎麼打算的？”
墨雪舞立刻扭開了頭，倒不是逃避，是有些難堪：“我沒什麼打算，就、就這樣吧，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
“我能不擔心嗎？”瀟絕情哼了一聲，“我本來是想說你幾句的，可你這副鬼樣子比蒼雲好不到哪去，甚至比他還糟糕，說明你也不好受，我就有點不忍心了。”
墨雪舞笑出了聲，儘管那笑容和笑聲裡都滿含著苦澀：“你是個好人。不過你真的不用擔心，我已經決定跟滄海王認認真真、徹徹底底地談一次，就算必須談個你死我活，也一定要談個結果出來，不能再這樣不死不活、拉不長扯不斷地耗著，對他對我都沒有好處。”
瀟絕情有些無語，但還是松了口氣：“雖然這話說的實在不中聽，不過意思是對的，我就是希望你們能談個結果出來，不要再這樣彼此折磨。我真的不希望你們就這樣彼此錯過，相信我，你們對彼此都是無可替代的唯一。”xdw8
墨雪舞嘆了口氣：“我不是不相信你，只不過我跟蒼雲之間有些東西你不懂。很久以前我跟落月說過，我很確定我和蒼雲對彼此的心沒有問題，即便生和死可能也無法將我們分開。如果有朝一日我們必須分道揚鑣，一定是敗給了人性的弱點。現在我很擔心，恐怕被我一語成讖了。”
瀟絕情有些意外，不過隔了片刻，他卻帶著些許冷意地笑了笑：“我承認人性的弱點產生的力量，有時候比生與死的力量還要大，但你和蒼雲都不是普通人，應該能戰勝人性的弱點。話又說回來，如果真的被你一語成讖，可別怪我趁虛而入。”
墨雪舞一直很平靜，最後這句讓她愣了一下，重新鎖定瀟絕情的眼睛：“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很清楚。”瀟絕情並不迴避她的目光，“我是因為你才變成了男子，我答應凌夜，會以一顆守護和祝福的心，把對你的愛昇華為守護，願你和蒼雲不離不棄。如果你們能做到，我也能做到，如果你們做不到，我也不在乎為自己爭取一次，而且不算我背棄了蒼雲，因為你們都放棄了。”
墨雪舞簡直不知該說什麼，也不知什麼樣的表情才是最恰當的：“絕情，你……”
“我不是嚇唬你。如果蒼雲真的放棄了你，我就不會傷害他。所以記著，你身邊始終有一個男人虎視眈眈。”瀟絕情搖了搖頭，無比認真，“情愛的真諦不是得到，是珍惜，得到不容易，珍惜和守住更難。所以我有點不大明白，蒼雲是耗費了多少心力才得到了你的認可和接納，怎麼會那麼輕易就放棄，他不覺得不甘心嗎？”
墨雪舞應該會覺得心痛，可這段時間痛得太多，她有了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想必是因為他終於發現，我不值得他耗費那麼多心力得到，更不值得用剩下的心力珍惜和守護，放棄有什麼好奇怪的。”
“哈哈，你不值得？這笑話好冷。”瀟絕情毫不客氣地冷笑起來，“我都知道守住你比守住朝龍帝國的江山更有的賺，蒼雲會不知道？你給我說實話，是不是有別的想法了？”
墨雪舞很無語：“這話怎麼說的？難道我還能移情別戀？”
瀟絕情點了點頭：“沒有就好，那就好好談一次，把所有的一切都說開，或許事情並沒有你們想的那麼複雜。我現在走了也不放心，就再多留幾天，多吃你家幾天米飯沒問題吧？”
墨雪舞嘆口氣點頭：“完全沒問題，不要光吃米飯，多吃點菜，我們也是養得起你的。”
瀟絕情忍不住一樂：“行，還能說笑話，看來你的狀況沒有我以為的那麼糟糕。那就別浪費時間了，等你的好消息。”
墨雪舞這話不是哄瀟絕情，就像她剛才說的，哪怕必須談個你死我活，也得有個結果。
那就今天晚上吧，大晴天，又快到月圓之夜了，月色應該比較朦朧，心情相對會好一點，不容易談崩。
夜色降臨之後，墨雪舞主動下廚做了幾道小菜，又備了一壺酒，類似於紅酒牛排的設定，更容易讓氣氛輕鬆愉悅。
一切準備就緒，她才打開門吩咐：“去請王爺過來，就說如果他肯賞臉的話，陪我小酌幾杯，我有些話想跟他說。”
鬼鷹開心地都要飛起來了：王妃終於要跟王爺重歸於好了，那還等什麼？趕緊去稟報啊！
可飛出去沒大一會兒，他就垂頭喪氣地飛了回來，失望得渾身都耷拉：“王妃，王爺不在府中，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墨雪舞倒是不覺得意外，這陣子北堂蒼雲的確公務繁忙。應該提前給他個信兒的，看來今晚這酒菜是白準備了，只好另找機會。
嘆口氣，她點了點頭：“那改天吧，辛苦了。不過我好歹忙活了半天，王爺不在，咱們吃。”
鬼音趕緊搖頭：“王妃，再等等吧，或許王爺很快就會回來了呢？我去府門口瞧著，王爺只要回來了，我馬上來跟你說！你再等一等，實在餓了就先吃一點墊吧墊吧！”
他嗖的竄了出去。墨雪舞有些無奈，只得回到桌旁落座。其實她哪裡有心思胡吃海喝，不過就是想跟北堂蒼雲好好談一談而已。希望他的確能早點回來。
然而她註定是要失望的，一直等到夜色深沉，北堂蒼雲還人影不見，原本熱騰騰的飯菜早已涼透了，更讓人沒胃口。
好吧，現在就是這麼天不遂人願，那就算了吧。墨雪舞搖了搖頭，正打算把酒菜都撤回到廚房，卻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走路走得跌跌撞撞的，喝多了？沒聽錯的話，應該是北堂蒼雲。
哐的一聲巨響，房門被人撞開，北堂蒼雲帶著一股濃烈的酒氣闖了進來，也會借酒澆愁了？
他喝的實在不少，不但臉通紅，目光更是散亂到完全沒有焦距，腳底下更是踉踉蹌蹌，如果不是鬼鷹及時伸手，恐怕就趴在地上了！
“王爺，你怎麼喝這麼多？王妃還在等你……哎呀，小心！”
話未說完，北堂蒼雲一把甩開了他，自己卻完全站不住，又往地上趴了過去。
這次是墨雪舞伸手抱住了他，卻被他帶的差點摔倒：“先扶他到床上去……好重……”
合兩人之力才把北堂蒼雲放到床上，他卻一點都不安穩，拼命掙扎著想要起來：“誰拉著我，放手，我要去找她……”
墨雪舞皺了皺眉：“你看著他，我去煮碗醒酒湯……啊！”
北堂蒼雲雖然醉得厲害，居然還分得清男女，抓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拽，墨雪舞就趴在了他的身上。不等她掙扎，北堂蒼雲就狠狠摟住了她，嘻嘻地笑著：“跑往哪兒跑，落到我手裡還跑得了嗎？嘿嘿嘿……”
鬼鷹嘆了口氣：“王妃，你陪著王爺吧，我去煮醒酒湯。”
都說酒後吐真言，也許王爺就把真心話說出來了，王妃知道了他的心，兩人再這麼哈嘿哈嘿一下下，肯定就言歸於好了！夫妻沒有隔夜仇，床頭打架床尾和嘛！
墨雪舞完全沒有哈嘿哈黑的心情，被北堂蒼雲這麼摟住，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燻得她直噁心，只好用力掙扎：“你先放……”
“不放！”北堂蒼雲絕對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做什麼，把墨雪舞壓在了身下，一邊胡亂撕扯著她的衣服，一邊在她的臉上、脖子上胡亂親著，“你是我的人，是我的！我那麼愛你，你怎麼捨得離開我？你這個狠心的女人……你一向都是這麼狠心的，有什麼好奇怪的呢？嘿嘿……”
墨雪舞早已一臉黑線，酒醉之下的他力道拿捏的不是太準，咬的她嘴唇生疼，何況他現在脫她的衣服不是因為情愛，根本就是在發洩，能讓他得手才怪！
冷笑了一聲，她兩隻手一起捏住北堂蒼雲的手腕狠狠用力，北堂蒼雲就驚呼了一聲，哪裡還有力氣繼續。抓住這個機會，墨雪舞用力把他掀到床裡側，下床整理了一下亂七八糟的衣衫，真想一鞋底蓋到他的臉上去！
北堂蒼雲似乎也因為剛才那一番折騰耗盡了絕大多數力氣，雖然掙扎了幾下，卻完全起不來身，只是難受地晃著腦袋，氣息也急促而紊亂。片刻後，他稍稍安靜了些，嘴角居然露出了一抹很溫和的笑意，嘴裡喃喃地說著：“離……雲……還是那麼美……”
墨雪舞愣了一下：離雲？什麼來的？聽這名字應該是個女人，哪冒出來這號人物？怎麼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能讓北堂蒼雲在睡夢中唸叨的人，恐怕關係不一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