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來到了五樓，前面幾層都是擺放首飾和原材料的地方，情形沒有太大的不同。五樓也是如此，不過當他們推開最裡頭的一扇房門，卻發現更像是臥室，墨雪舞便問了一句：“這是誰住的地方？”
“查過了，何君然。”北堂蒼雲回答，“她本來是個小乞丐，兩個月前沈飛羽外出的時候，把她從街上撿了回來，從此留在這裡做事。她雖然年幼，卻也有一雙巧手，很多首飾都是她做出來的，現在名氣也不小。”
墨雪舞點了點頭，在房中慢慢轉著圈。沈飛羽對何君然倒也不薄，房間裡的物品質料都十分上乘。更何況玲瓏軒那麼多人，就是她和沈飛羽能住在這裡。如今玲瓏軒被查封，她必須暫時找其他的地方落腳。
一邊走著，墨雪舞還忍不住讚歎了一句：“想必這姑娘落難之前活得很講究，這房間收拾得連我都自愧不如。”
這裡的東西雖然不算少，卻一絲不亂，都在應該出現的地方，而且纖塵不染，連桌上的茶杯茶碗都擺放得整整齊齊，令墨雪舞深度懷疑她是不是有強迫症。
北堂蒼雲瞅了她一眼：“這好像不是重點吧？找找有沒有跟病毒有關的東西。”
“我這不是在找嗎？”墨雪舞確實在一寸一寸地檢測著，生怕漏掉任何線索，“這少姑娘絕對有強迫症，必須把東西放得整整齊齊，但凡一點點不整齊，就會渾身難受。我敢跟你打賭，櫥子裡的衣服肯定整齊得讓你懷疑人生……”
話未說完，她突然目光一變，幾步奔過去用力開啟了櫥門。首先可以看到的是，每件衣服都疊得異常整齊，整齊到變態的地步。墨雪舞看都不看，直接把那些衣服扒開，露出了最裡面的木板：“蒼雲，快過來！”
北堂蒼雲立刻上前：“怎麼了？”
“裡面有機關！”墨雪舞抬手指了指，“你是機關高手，快看看怎麼才能開啟，後面有東西！”
北堂蒼雲仔細看了看，不知道在哪裡擺弄了幾下，就聽咔噠一聲輕響，原本光滑如鏡的木板上竟然出現了一道極為隱秘的裂縫！
墨雪舞忍不住讚歎：“哇，你好厲害！要是讓我，除非直接拿斧子劈開，否則根本看不出玄機在何處。”
北堂蒼雲挑了挑眉：“拿斧子劈開也是一種方法，只要結果一樣，方法和過程不重要。”
一邊說著，他又對著那道裂縫三弄兩弄，就又聽到咔嚓一響，木板突然往左移開，露出了一扇小門，也裝有機關鎖。
北堂蒼雲又仔細研究片刻，便將鎖開啟，輕輕拉開小門，看到了一個拳頭大的盒子：“這個？”
墨雪舞點頭：“小心一點，墊著手絹把它取出來。”
北堂蒼雲從懷中掏出手絹蒙在木盒上，小心取了出來：“如果這機關是何君然造的，她絕對是個高手。但凡再高明一點點，我們恐怕就只能直接拿斧子劈開了。”
墨雪舞也忍不住咋舌：“這麼厲害？機關既然在這裡，十有八九出自何君然之手，若是這樣，她就不是一個普通的乞丐那麼簡單。”
北堂蒼雲把盒子放在桌子上，贊同地點頭：“那我們有理由懷疑當初，她被沈飛羽從街上撿回來也不是巧合。或者她就是在等著被人撿走，不是沈飛羽就是別人。這盒子裡有什麼？可以開啟嗎？”
墨雪舞點頭：“盒子上沒有機關，不過還是要小心一些。”
北堂蒼雲想了想，摟著墨雪舞後退，然後屈指一彈，一縷指風嗤的過去，開啟了盒蓋。
等了一會兒，盒子依然靜靜的，兩人才慢慢上前，發現盒子裡放著一個通體烏黑瓷瓶。墨雪舞冷笑了一聲：“這瓶子裡裝的，就是病毒。”
北堂蒼雲倒是愣了一下：“病毒？他們從這裡傳播出去的原始病毒？”
墨雪舞點了點頭：“沒錯。現在可以肯定的是，不管這一切是何人所為，他都必將是極為強勁的對手。病毒無跡可尋，肉眼看不到，他居然可以提煉出來，存在了這個瓶子裡。這一手，虞淵大陸就沒幾個人能做到。”
北堂蒼雲沉默，隔了片刻之後才問道：“你呢？”
墨雪舞輕輕吐出一口氣，竟莫名其妙地覺得有些憋悶：“我能做到，但我以為天底下只有我能做到。我這樣說，你明白嗎？”
提煉儲存病毒可不是配製劇毒那麼簡單，沒有電子晶片的幫助，墨雪舞恐怕也難以做到。可現在有人做到了，而且沒有現代高科技手段作為輔助。到底是哪裡來的這路高手？
北堂蒼雲當然明白：“說到底，鹿死誰手還很難說。你覺得這個高手會是何君然或沈飛羽嗎？”
雖然瓶子是在這裡找到的，並不表示沈飛羽一定與此無關，或許他就是故意放在別處，好保證他自己更安全呢？
墨雪舞搖了搖頭：“暫時來說，我沒法回答你，我跟他們兩個都接觸的太少，所以接下來……”
北堂蒼雲明白她的意思：“你要再跟他們接觸一下？”
墨雪舞突然嘆了口氣，眼裡滿是擔憂：“其實我覺得，他們兩個都沒有這樣的本事，背後應該另有指使者。”
北堂蒼雲也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就下意識地扯了扯領口：“直覺？”
墨雪舞本來就覺得憋悶，被他的動作一感染，越發覺得不舒服：“至少那日跟沈飛羽一見，我覺得他可能被人利用了。”xdw8
北堂蒼雲輕輕撫了撫額頭：“有人瞞著他在首飾和原材料上塗抹了病毒，再透過玲瓏軒把首飾賣出去，將病毒傳播到四面八方。”
墨雪舞看著那個瓶子，目光凝重：“這是我最希望的，因為我實在是看不出，沈飛羽會那麼殘忍。但不管怎樣，這件事怕是跟何君然脫不了干係……”
話還沒說完，北堂蒼雲突然將盒子蓋好放回原處，又關閉機關和櫥門，一把摟住墨雪舞飛身而起：“有人來了！”
話音落，兩人已經穿窗而出，藉著夜色的掩護掛在了屋簷下。北堂蒼雲也順手把窗戶關了過來，只留下窄窄的一條縫。
隔了好一會兒，房門才悄無聲息地被人推開，一道黑影閃身而入。雖然看不清容顏，兩人還是立刻確定何君然，她這個時候悄悄回來，沒有貓膩才怪！
夜色下，何君然先是左右看了看，然後迅速跑到衣櫥前拉開櫥門，動作就頓了一下，應該是看出櫥子裡的衣服被人動過了！
接著，她的動作陡然變得急切，把那些衣服全都扒拉到了地上，迅速啟動了機關。看到盒子還好好的，她頓時松了口氣，立刻把盒子取出來包好，趁著夜色離開了。
北堂蒼雲無聲冷笑，在墨雪舞耳邊說了句跟上去。隔了一會兒，何君然的身影在前面不遠處出現，他們立刻跟了上去。
何君然雖然年幼，內力修為卻不低，眼看就要突破八階了，輕功施展開來，那也算得上是風馳電掣。不過可惜，跟在她後面的是一個九階高手。
何君然當然想不到已經被人跟蹤，一直出了城門，來到城郊，又順著小路向前急奔，直接鑽進了一片密林之中。今晚的月色本來就不是很好，又正是初夏，枝葉茂密，半點月光都透不進來，越發漆黑到伸手不見五指。
又向前奔行了一段，何君然停住腳步，辨別了一下方向，隨手揪了一片樹葉，一陣極為怪異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令墨雪舞忍不住一縮脖子的是，她吹的根本就不是曲子，更像是某種動物發出的尖叫，就像用刀子刮玻璃一樣，得人渾身哆嗦，頭皮發麻：我真佩服你，用一片樹葉能吹出這種聲音！
幸好怪叫很快就消失，一個低沉到分不清男女的聲音傳來：“何事？”
墨雪舞努力瞪大了眼睛，卻看不到任何東西，只得啟動了電子晶片，發現林中除了何君然，根本空無一人，這聲音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何君然有些惶恐的聲音響起：“大人，玲瓏軒出了意外，以後不能繼續像之前那樣做事了！”
“什麼？！”那個男女不變的聲音陡然提高了些，完全可以聽出裡面蘊含的怒意，“你是怎麼做事的？！這點小事都做不好，留你何用？！”
撲通一聲，何君然跪了下去，黑砰砰砰地磕頭：“大人饒命！此事非奴婢之過！白日裡玲瓏軒突然被查封，說是沈飛羽涉嫌行刺當今皇后，已經被押入死牢，玲瓏軒也被查封了！”
那人怒氣稍減：“有這種事？”
何君然趕緊答應：“是，聽說皇后受傷中毒，至今生死難料，沈飛羽已被酷刑折磨得不成樣子。玲瓏軒八成要易主了，奴婢才趁著夜色把最重要的東西取了來。請大人吩咐，接下來奴婢是回去等著還是……”
那人哼了一聲：“沈飛羽怎麼會突然行刺當今皇后？他們有什麼恩怨嗎？”
何君然回答：“奴婢不知，沈飛羽從不跟奴婢說他自己的任何事情，只吩咐小人做事。”
那人略微沉默了片刻，接著說道：“既然難以善了，也沒有必要在玲瓏軒浪費時間。不過此事怕是有些蹊蹺，絕對不能……留下任何……”
哧！黑暗中突然傳來極輕的破空聲，一點幾乎看不出來的微芒已經疾射而出：他竟要殺了何君然滅口！
墨雪舞心中一沉，卻聽那男子驟然一聲驚怒交加的低吼：“你居然敢帶人來……該死！”
緊跟著，周圍便再也沒了半點聲息！
墨雪舞不由一驚：“他逃走了？！”
北堂蒼雲來不及回答，摟著她嗖的飛身而至，並且點亮了火摺子。藉著微弱的火光，可以看到何君然趴在地上，雙眼因為驚恐而睜得大大的，正急促地喘息著！
現在他們至少得出了兩個結論：第一，何君然不是主謀。第二，沈飛羽不知情，他的確是被人利用了。
方才那人要滅口，北堂蒼雲立刻出手，阻止的同時封了何君然的穴道，保證她插翅難逃！
“先把她帶回去。”北堂蒼雲冷笑開口，“這一次，總算沒有空手而歸！”
墨雪舞點頭，看到地上有一枚奇形怪狀的暗器，顯然是方才那人留下的，便順手撿了起來。或許，能查到線索。
當下兩人立刻帶著何君然和那個盒子，迅速返回了別苑。這麼一來一去一折騰，天都快亮了。好不容易看到他們，步天嗖的躥了過來，語氣裡帶著明顯的責備：“怎麼這麼久？不知道大家會擔心嗎？”
北堂蒼雲笑了笑：“沒事，天牢那邊呢？”
步天哼了一聲：“沒什麼情況，行雲在那守著。這是誰？”
北堂蒼雲示意大家落座，將剛才的事情簡述一遍。看著墨雪舞放在桌上的盒子，幾人都覺得有些匪夷所思，而聽到這種病毒很可能來自某種貓科或犬科動物時，楚星辰下意識地看了北堂蒼雲一眼，雖然沒有開口，眼神裡卻帶著一些異樣。
其實步天的眼中也是微芒閃爍，只不過基本上沒有人注意到，聲音也平靜得很：“也就是說，你們連幕後主謀的影子都沒看到。”
北堂蒼雲點了點頭：“是的。不過，主謀也沒有看到我們的影子。”
“那還不錯，只要他不知道你是誰，我們就不算太被動。”步天點了點頭，“先問問這個人什麼情況，妖瞳之心可以用嗎？”
北堂蒼雲勾了勾唇角：“可以。好歹是我的殺手鐧之一，不能每次都中看不中用。”
反正何君然是一定不會配合的，他也不費那個勁，直接強迫她跟知己對視，啟用了妖瞳之心，很快把情況問了個清楚。
何君然說，她真名叫溫念荷，是藍澤國人。小時候明明跟正常人完全一樣，可在她十歲那年，卻突然發生了一件怪事：很多曾經跟她接觸過的人，都慢慢出現了相同的症狀：先是渾身無力、嗜睡，然後不思飲食、消瘦，最後變得不人不鬼，然後一命嗚呼。
一開始沒有人知道是怎麼回事，然後查來查去，才發現那些人都跟溫念荷接觸過，受害者的家人登時都炸了，說她是災星、妖怪等等，什麼惡毒的字眼都砸了過來，並要將她活活燒死，好消災彌禍。她的母親不忍見她年幼喪命，趁著夜色幫她逃了出來。
溫念荷無奈，只得喬裝改扮，隱姓埋名，到處流浪，一年多前來到了琅國京城。她知道自己有問題，所以從不跟任何人接觸，一路上倒也沒再害到什麼人。
幾個月前，下了一場大雨，當時正是初春，天氣寒冷，硬生生把她凍暈了。本以為必死無疑，可當她醒來時，卻發現被一個神秘人所救。
那個人說，她不是妖怪，更不是災星，只不過是因為跟他一樣，屬於另一個種族，才會如此。這是上天賦予他們的特殊本事，可以讓他們悄無聲息地把那些該死的異族人全部消滅，他們就可以擁有這片大陸了！
溫念荷半信半疑，追問是什麼種族，那人卻什麼都不肯告訴她，只說時機不到，讓她按他的吩咐做事，其他的不許多問，否則按族規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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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念荷依然表示懷疑，那人就冷笑，說他已經給她下了劇毒，她若不聽話，就讓她毒發而亡。溫念荷嚇得不輕，為了保命，只得照做。
那人便將溫念荷安置在一個隱秘的地方，每天都從她體內取一些血帶走，卻從不說為什麼。大約半個月後，他就讓溫念荷依然以乞丐的樣子出現在京城之中，尋找機會混入玲瓏軒。之後需要做什麼，他會給出指示。
後來，溫念荷終於找到機會，憑藉一雙巧手成功混入了玲瓏軒。隔了幾日，那人便悄悄召見她，給了她一個黑瓶子，讓她把裡面的東西偷偷抹在所有首飾和原材料上，同時把另一個瓶子裡的東西放在門口的水槽中，並且再三叮囑她一定要小心，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溫念荷不明白他要幹什麼，但因為體內的劇毒，她只能照做。更奇怪的是，每隔幾天，那人依然要從她體內取一點血帶走。直到後來，京城中突然出現了那麼多染怪病的人，她才隱約猜到跟她有關，卻並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眼見從她口中實在問不出幕後主謀的線索，北堂蒼雲便讓凌落月暫時把她帶下去，等楚星辰來了交給他看管。
“小舞，你說。”北堂蒼雲揉了揉眉心，“你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
墨雪舞用手指輕輕敲著桌面，一臉思索：“大致過程應該是這樣的：溫念荷一開始很正常，但是後來，她不知從哪種動物身上感染了這種病毒，才會導致跟她接觸過的人先後發病……”
“等下！”步天一抬手，“最先感染病毒的是她，她為什麼沒發病？”
墨雪舞微笑：“因為她自身對這種病毒免疫，所以雖然終生攜帶，卻永遠不會發病。”
步天很乾脆地搖頭：“沒聽懂。什麼是免疫？”
墨雪舞咬了咬唇：“這個……”
步天立刻明白：“好吧我懂了，沒法解釋。你接著說。”
墨雪舞想了想，突然笑了笑：“或許你可以這樣理解：兩生花會對落月生出催情作用，但對你不會，因為你的身體對兩生花免疫。”
雖然這解釋不倫不類，但聊勝於無，步天應該大致能明白。
果然，步天很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意思：“這麼說就比較容易懂了，往下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