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雪舞一呆，雙手竟不自覺地握緊：“封印？”
北堂蒼雲點頭，微微嘆息：“是的，封印。以北堂明夜為首的第一代七煞，就這樣長眠在了幽冥深淵！七人用生命鑄就的封印，叫‘鎮妖令’！”
墨雪舞又是一愣，立刻撫了撫眉心的位置：“你不是說我們這裡的火焰叫鎮妖令？”
“是啊！”北堂蒼雲居然苦笑了一聲，目光微沉，“我們身上的鎮妖令，與幽冥深淵的鎮妖令是一體的，是一回事，這個不必太糾結。”
墨雪舞只好點頭：“好，你接著說。”
吸力最薄弱的地方雖然已經被鎮妖令封住，但每隔兩百年的正午，狐族依然有衝破封印的可能。所以每隔兩百年的那一天，就需要七煞聯手加固封印，阻止狐族入侵。這場劫難渡得過去，虞淵大陸繼續安寧祥和，渡不過去，將再度成為人間煉獄！
所以這一天，就叫“天劫之日”。
墨雪舞總算明白了事情的大致始末，略一沉吟，她接著問道：“每一代七煞，如何確定？或者誰來指定？”
北堂蒼雲再次搖了搖頭：“這一點，我不知道，我關於七煞的記憶裡也沒有相關的資訊。”
墨雪舞嘆了口氣：“我記得你說過，你的使命是師父喚醒的，他沒有告訴你嗎？”
“沒有。”北堂蒼雲還是搖頭，“你剛才問的問題，我都曾經問過他，他的回答永遠都是不重要。”
墨雪舞忍不住樂了：“重要的是完成你的使命？”
“沒錯，基本上一字不差。他就說我的任務是集齊七煞，阻止狐族穿越幽冥深淵，其他的不重要，我不必問，反正問了也是白問，他又不回答。”北堂蒼雲也很無奈，“但只要我喚醒七煞的身份和使命，他們關於狐族和七煞的記憶就會甦醒，就會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也會知道該如何待我。”
“高人就是這麼拽，沒辦法。”墨雪舞感慨，跟著雙眉一揚，“那我們如何才能阻止狐族穿越深淵？或者說，我們該如何加固鎮妖令這個封印？”
說了半天，這顯然才是最關鍵的一點，北堂蒼雲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不忍，卻終究輕輕嘆了口氣：“跟第一代七煞，一樣。”
墨雪舞嘴角的笑容瞬間凝滯，然後點了點頭，居然十分平靜：“必須用自己的血肉，也就是像你說的那樣，死定了？”
北堂蒼雲其實也挺平靜，至少還能保持微笑：“是。所以七煞不但註定要成為只有自己知道的英雄，而且身份使命一旦甦醒，就離死不遠了。虛名得不到，性命留不住。或者這樣說更合適：性命都搭進去了，連個虛名都得不到。”
墨雪舞不自覺地看了看步天等人，發現他們都同樣平靜，顯然對這個已經不可改變的事實有著足夠的接受力。咬了咬唇，她再度問道：“我有一點不明白：同樣是七煞，為什麼他們對你那麼……敬為天神？因為你是七煞之首？”
七煞對北堂蒼雲的敬畏和守護，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這一點墨雪舞早已感同身受。別的不說，凡是屬於北堂蒼雲的，他們就絕對不能染指，否則就意味著背叛。若非如此，當初瀟絕情發現自己愛上墨雪舞時，怎會那麼痛苦？因為他絕對不能也不願背叛北堂蒼雲！
“不是因為這個。”北堂蒼雲搖了搖頭，似乎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因為……我……他們……”
“因為蒼雲必須用他的命守護七煞。”步天乾脆代為回答，“一旦七煞歸位，被蒼雲喚醒身份和使命，他就必須先用他的命守護七煞，其次才是守護虞淵大陸。簡單來說，如果七煞的性命受到了威脅，必須犧牲蒼雲才能救，他就必須犧牲，沒得選擇。”
墨雪舞怔了一下，然後苦笑：“那對蒼雲是否不公平當然，不是因為蒼雲是七煞之首，我才這麼說。幾千年來，成為七煞之首的有很多……”
“我知道，你是對事不對人。”步天笑了笑，完全明白她的意思，“這個問題的答案，我可以給，而且蒼雲說過同樣的話：第一，世間從來沒有絕對的公平。第二，有些事總得有人去做，有些鍋總得有人去背。不是他，就是別人。”
墨雪舞笑得有些無奈：“還有別的原因嗎？”
“只這一點也就夠了，還需要別的原因？”步天挑唇，笑得清淺，“何況還有一點：如果天劫之日時，犧牲蒼雲一個就可以阻止狐族穿越幽冥深淵，他就必須自己死，保我們平安無事。”
墨雪舞一呆：“什麼？不是說七煞必須以自己的血肉加固鎮妖令……”
“是的。”步天點了點頭，儘量解釋得簡單一些，“絕大多數情況下，必須七個人一起喪命，才能加固封印，阻止狐族入侵。但在極少數的情況下，如果修為足夠高，或者有其他機緣巧合的情況，可能只需要七煞之中一個人犧牲，其餘七煞助以一臂之力就可成功渡劫，那麼這個犧牲的人，必須是七煞之首。”
墨雪舞終於忍不住苦笑：“那我就懂了。天劫之日到來之前，蒼雲必須隨時準備為了救我們去死。天劫之日到來時，他也必須隨時準備為了保住我們的命去死？”
步天又點了點頭：“是的。其實總結起來只有一句話：天劫之日時，如果七煞都必須死，那沒辦法。但如果死一個就可以，死的一定是蒼雲。如果死兩個就可以，其中一個一定是蒼雲……以此類推。也就是說，我們或許還有千萬分之一生還的可能，但是蒼雲……”
死定了。
墨雪舞的心顫了顫，卻只是喃喃地重複了一遍：“千萬分……之一？”
“對，因為狐族確實不好對付，只犧牲一個，很難將封印徹底加固。”步天吐出一口氣，顯然心裡也壓得有些難受，“所以幾千年來，這種情況總共只出現了一次，七煞之首犧牲了，剩下的七煞僥倖活了下來。”
狐族之亂是兩千年前，天劫之日每隔兩百年出現一次，到現在差不多出現了十批七煞，共七十人，卻只有六個人活了下來，這個機率確實不算高。
墨雪舞沉默片刻，突然微微皺眉：“你剛才說七煞一旦歸位，蒼雲必須時刻準備為了守護七煞而死，萬一他在天劫之日到來之前不幸……掛掉，怎麼辦？”
“他會在臨死之前，把畢生修為交給一名七煞。”步天回答，“這名七煞接受了他的修為，就同時接替了他七煞之首的身份和使命。如果沒有非常意外的情況，屆時六名七煞仍然相當於有七個人的修為，應該可以加固封印。”xdw8
那墨雪舞就明白了，為什麼對七煞而言，北堂蒼雲就是他們的神，因為他真的是他們的守護神，他拿命守護著他們！
隔了一會兒，她突然笑了笑，笑得還挺美：“如果我們都必須死，那沒辦法，如果死一個就可以，死的一定是我和蒼雲。如果死兩個才可以，死的也是我和蒼雲，以此類推。”
言下之意，無論生死，她都跟北堂蒼雲在一起。
北堂蒼雲最痛苦、最接受不了的就是這個，所以立刻張嘴：“小舞……”
“就這麼定了。”墨雪舞一揮手，駁回上訴維持原判，“本來我想說，如果可以，我一個人死，但我知道你不會答應。所以我的最低限度是，和你一起死。”
北堂蒼雲是不可能答應，一來他是七煞之首，他的身份和使命註定他不可能讓別的七煞替他死。二來他愛墨雪舞至深，怎麼可能讓她替他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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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就嘆了口氣，什麼也沒說。
其實墨雪舞表面平靜，心中說不出的震撼，原來這就是北堂蒼雲等人最大的秘密！難怪七煞對他那麼忠誠，誓死守護著他，那是因為北堂蒼雲就是他們的神，守護神！他拿命守護著他們，無論生死，不離不棄。
一片安靜之中，她儘快把一切消化吸收掉了，才一邊理著思路一邊問道：“也就是說，月未央、葉容淺他們都是狐族人？”
北堂蒼雲點了點頭：“是，現在虞淵大陸上絕大多數狐族人……”
墨雪舞有些奇怪，立刻打斷了他的話：“等一下！你的意思是，當年第一批七煞並沒有把所有狐族人全部消滅？是不能，還是不願？”
“不能。”北堂蒼雲回答，“狐族雖然力量強大，但與普通人相比，並沒有很明顯的種族特徵。七煞與狐王決戰之後，他們眼看著狐族敗局已定，有一部分人便想辦法隱藏身份混在普通人中，僥倖活了下來。”
墨雪舞瞭然：“我就說，狐族既然在虞淵大陸生活了三十多年，怎麼可能那麼容易被趕盡殺絕。”
事實告訴我們，一個物種的滅絕是需要時間的，太倉促的話，很難保證真的沒有漏網之魚。
“等下！還是不對！”她突然又眼睛一亮，轉頭看向了凌落月，“落月的眼睛，還有我的眼睛，不就是狐族人的種族特徵？”
北堂蒼雲表示嘆氣：“我不知道，因為師父沒告訴我。所以在我關於七煞和狐族的記憶裡，他們跟普通人沒有太大的區別，否則我早就知道落月是狐族人了。”
這倒是。墨雪舞也嘆氣：“師父真壞。你接著說。”
北堂蒼雲想了想，才接上剛才的思路：“我剛才說的是，現在虞淵大陸上的狐族人，都是當年那些倖存者隱藏身份產下的後代，有的是狐族與狐族所生，有的則是狐族與普通人所生。不過葉容淺和月未央是例外，他們應該是成功穿越了幽冥深淵。”
這幾句話又勾起了墨雪舞的另一段記憶，她立刻恍然：“我想起來了！當初江傾顏感應到我是她的同族，興奮得不得了，就問我是跟她一樣，還是穿越了幽冥深淵！這麼說，她就是狐族人在這邊產下的後代？”
北堂蒼雲點頭：“沒錯，我們不知道他們有多少人，也不知道他們究竟藏身在哪裡，但只要天劫之日我們能成功，他們人再多也造不成太大的威脅。何況越是跟普通人婚配繁衍，他們的狐族特徵就越不明顯，更造不成什麼威脅了。所以我們只能成功，不能失敗，否則這片大陸就會成為人間煉獄。”
墨雪舞皺了皺眉：“狐族特徵越不明顯，就越造不成什麼威脅，這是什麼意思？”
北堂蒼雲嘆了口氣，解釋了幾句：“狐族人能吸取天地日月之精華，個個天賦異稟，隨便拿出一個都是絕頂高手。可他們跟普通人婚配之後，血統不再純正，天賦就會慢慢消失，再加上數量不會太多，自然構不成太大的威脅。幽冥深淵那邊的狐族人雖然血統純正，修為也足夠高深，但一直無法成功穿越過來，暫時也造不成太大的威脅。”
墨雪舞剛要點頭，突然又有些擔心：“可你剛才說，葉容淺和月未央是穿過幽冥深淵而來的，那不就說明，他們找到了法子！？”
北堂蒼雲笑了笑，笑容還算輕鬆：“法子不用找，所有人都知道，只不過不是誰都能用。因為穿越幽冥深淵唯一的法子，就是本身的修為。”
墨雪舞拍了拍腦袋，很有些不好意思：“哦對，你剛才說的就是這個意思，我沒反應過來。可要說葉容淺的修為足夠高，我信，月未央……是不是差了點？”
他要真有葉容淺那樣的修為，就不會屢次被北堂蒼雲和墨雪舞等人算計得那麼慘，最後一次更是直接廢了所有的修為，到現在還生死未卜，不知結局如何。
北堂蒼雲點頭，眼裡卻有深思之色：“要穿過幽冥深淵，必須靠足夠高的修為硬闖。月未央能過來，足見原本修為不錯。所以我懷疑，他是在穿越深淵的過程中遭受重創，修為才會受損。”
這個解釋完全站得住腳，墨雪舞表示贊同：“那他們是從什麼地方穿過來的？鎮妖令所在的薄弱階段？”
北堂蒼雲又點了點頭，跟著苦笑了一聲：“自然是。那個地方雖然加設了封印，可再怎麼厲害的封印，終究比不上天然的力量更強大，更牢不可破。”
大自然的力量，永遠不是人力可以比擬的。
雖然如此，墨雪舞暫時倒沒有太過擔心：“那修為高到可以成功穿越幽冥深淵的狐族人是不是也不多？否則這邊的高手不會只有葉容淺，早就讓你們疲於奔命了。”
“這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北堂蒼雲贊同地回答，“一方面是那麼厲害的高手不多，另一方面，天劫之日到來之前，他們必須養精蓄銳，保存實力，如果在與七煞的終極對抗中獲勝，破除了鎮妖令，他們就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證儘可能多的狐族人平安回到這裡，一舉奪回天下。”
墨雪舞對琅國的情況並不熟悉，接著就提出了新的疑問：“可葉容淺是琅國的小侯爺，就算他是穿過幽冥深淵而來，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吧？”
北堂蒼雲揉了揉太陽穴，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星辰說吧，我先緩會兒。”
到底是自家的事兒，楚星辰當然熟悉：“葉容淺的父親是老侯爺葉景春，七年前過世，葉容淺才成了小侯爺。可他的的確確是葉景春的正妻所生，所以很可能，你們見到的葉容淺是假的，真正的葉容淺早不知在什麼時候就被掉了包，換成了狐族皇子。”
墨雪舞卻皺了皺眉，很有些不解：“可我注意過，葉容淺臉上沒有易容的痕跡。”
主要是用電子晶片掃描過，絕對不會出錯。
“這個很容易解釋。”楚星辰立刻回答，“葉容淺十歲那年，由侍女帶著去趕廟會，碰到一夥山賊下山燒殺搶掠，很不幸地被一匹狂奔的馬踢飛，無巧不巧地碰翻了街邊的滾油鍋，身上很多地方包括臉上都被燙傷，幾乎毀了容。後來多方請醫醫治，又不知用了多少靈丹妙藥，才漸漸把疤痕去除乾淨，但容貌因此發生了變化。不過人人都說他比過去不知美了多少，說他是因禍得福。”
墨雪舞忍不住冷笑：“這一切當然是計，好讓他不經過易容直接出現，否則早晚被人看出破綻。”
楚星辰點頭：“十有八九。可惜當時沒有人想到其中會有異常，也就沒有任何人懷疑過其中有什麼貓膩。”
這簡直太正常了。無緣無故的，誰會想到葉容淺被人用這種方式掉了包？而且這麼看起來，真正的葉容淺只怕已經死了，死得屍骨無存，以永絕後患。
墨雪舞慢慢點了點頭，突然眼睛一亮：“哎呀！落月之所以要封印自己的記憶，而且出現在了這裡，是不是因為他找到了不用絕頂修為就能穿越幽冥深淵的法子，可以讓所有的狐族人都平安來到這邊？”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之前他們還真沒有這樣想過。北堂蒼雲倒是點了點頭：“照情形來看，只怕很有可能。”
凌落月輕輕咬了咬唇，雖然並不賭咒發誓，說出的話卻讓人無法懷疑：“我寧死不會幫他們。”
北堂蒼雲微笑：“我當然知道，你若真想幫他們，何必封印自己的記憶？總之現在距離天劫之日沒有幾天了，生死成敗在此一舉！”
墨雪舞這才感到一種使命感油然而生，便不自覺地攥了攥雙拳：“我現在應該做什麼？不過不好意思，我依然什麼都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