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副城主何不奇第一個驚叫了一聲，倒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滄海王是說，此人將城主害、害死，然後把他臉上的皮剝……剝……”
一方面是因為悲憤，一方面是因為頭皮發麻，更有一種微妙的噁心感湧了上來，他哪裡還說得下去？
北堂蒼雲點了點頭：“是的。他將秋城主臉上的皮剝下，直接罩在了自己的臉上，自然不容易被人瞧出破綻！”
若是如此，真正的秋連燁當然活不了了！
沈飛羽咬了咬唇，不自覺地握緊了雙拳：難怪之前他就覺得，秋連燁的眼睛太靈動，臉上的表情卻稍顯僵硬，兩者多少有些不配套，才告訴北堂蒼雲這個城主有問題，卻又怕是自己的錯覺。如今終於知道，原來真的不是錯覺！
他的臉是從另一個人的臉上剝下來，直接罩在真正的臉上的，就算手法再高明，人皮處理得再好，卻終究是死物，不僵硬才怪！
不過此人絕對是高手，竟硬生生把一張死人的臉皮弄得跟活的一樣，別說他們了，連跟秋連燁朝夕相處的妻妾都沒有發現問題……
“不！相公！
“相公不會死的！他不會死！不……”
“相公！相公你不要丟下我們……”
剛剛想到這裡，秋連燁的幾位妾侍才終於反應過來，確定自己剛才聽到的都是事實，自然無法接受這突然的噩耗，登時齊齊痛哭尖叫起來，著實令人不忍聽聞。
墨雪舞暗中一嘆，吩咐眾位侍女先扶她們下去歇息，順便留給她們一點時間接受這一切。幾人早已哭得渾身癱軟，很快就被攙了下去。
“誒！對了！”何副城主難過唏噓之餘，突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夫人去哪裡了？方才祭壇爆炸之後，便不見了她的影子，下人們到處都找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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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連燁的正妻是顏瑩瑩，來到秋水城之後，跟北堂蒼雲他們見過寥寥幾次，但這並不妨礙墨雪舞早就看出，她也不是真正的秋夫人！
所以北堂蒼雲接著便搖了搖頭：“很不幸，我們方才追上那個假秋城主之時，意外發現秋夫人也是假的。她易容的手法與假城主一樣，所以我們有理由相信，真正的秋夫人恐怕也……”
死定了。
眾人又是齊齊一怔，好一會兒之後，另一位副城主、已年近四十的侯青華才紅著眼圈，砰的一拳捶在了桌面上：“該死！可惡！究竟是誰要害我們城主和夫人？！請王爺告知，我等必報此仇！”
北堂蒼雲苦笑一聲，輕輕搖了搖頭：“我很慚愧。這兩人不但本身就是世所罕見的高手，內力修為不在我之下，何況他們居然還有更厲害的幫手，所以我拼盡全力，險些一命嗚呼，才將小舞救回來，卻也被他們趁此機會逃走了，連真面目都不曾看清。”
不用看清他也知道是誰，卻沒打算說。其中實在牽連甚廣，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的。何況有些事他也不能說，還不如一個字都不提。
眾人自然不會懷疑有他，只是齊齊大吃一驚，侯青華接下來的話便代表了所有人共同的心聲：“什麼？！比王爺您還要厲害的幫手？這……這會是什麼人？我們秋水城，何時樹下了如此厲害的仇家？再說他既然與秋水城有仇，為何要抓走王妃？”
我就知道你們會問這個。
北堂蒼雲暗中苦笑，面上十分平靜：“這就不得而知了，除非把真兇抓到，或許就能知道答案。不過我想，他們針對的或許是秋城主的親人，不僅僅是小舞。”
“對對對！有可能！之前他們不是還抓走了太后和皇上嗎？”何不奇連連點頭，跟著咬牙，“真不知此人究竟是誰，與城主又有什麼深仇大恨！唉……”
見自己要說的也說的差不多了，北堂蒼雲便暫時住了口，以眼神示意秋錦瑟。接下來就是秋水城內部的事了，以他的身份，不適合再多說。秋錦瑟不僅是秋連燁的親妹妹，更是一國之太后，由她開這個口，無疑是比較合適的。
接到他的眼神，秋錦瑟微微點頭，接著長嘆一聲開口：“各位，連燁和瑩瑩遭此橫禍，哀家這心裡也是十分……”
語聲一時哽咽，淚水早順著臉頰流了下來。自從嫁入赤日國皇宮，她與秋錦程便再未見過面，可他們畢竟是親兄妹，秋連燁是秋錦程的兒子，是她的親侄兒，如今被人所害死於非命，她若是無動於衷，才比較奇怪吧？
眾人自是又一陣唏噓，也知道任何勸慰都起不到多少作用，只得靜靜地等著，讓她先平靜平靜再說。
好在秋錦瑟前半生也是從大起大落、悲歡離合裡摸爬滾打出來的，對變故的接受能力不算低，很快便用帕子擦了擦眼淚，儘量平靜地說了下去：“他二人被害已是事實，哀家自是十分悲痛。可國不可一日無君，秋水城也不可一日無主，不能因為他二人的不幸遇難，毀了秋水城千百年的基業！各位說，是不是？”
“正是！”何不奇立刻表示贊同，“如今正是秋水城最需要穩定軍心之時，自然需要新的城主帶領大家夥共保秋水城，為城主和夫人報仇！可城主膝下只有三位千金，且年齡尚幼……”
秋錦瑟微微一嘆，接著把目光轉向了沈飛羽，親熱中帶著幾分凝重：“飛羽，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沈飛羽當然明白，所以他顯得很遲疑：“是，我明白。可是……我……”
秋錦瑟儘量微笑，語氣卻更加認真：“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所以你知道，從這件事來說，於私，這是你應得的。於公，你責無旁貸。雖然最終我會尊重你的決定，但我仍然希望你為了秋水城，為了秋氏一族千百年的基業，犧牲你個人的一些東西，把這副擔子挑起來。所以你可以考慮一下，再回答我。”
沈飛羽抿唇，起身抱了抱拳：“請容飛羽先行告退。”
秋錦瑟點頭：“去吧，我等你的答覆，但是不能太久，我方才說了，秋水城不可一日無主。”
沈飛羽默默地點了點頭，轉身而去。北堂蒼雲想了想，也跟著站了起來：“母後，告訴大家飛羽的真實身份吧，這是老城主欠他的一個公道。”
然後，他也跟了出去。
眾人早被這沒頭沒尾的對話整蒙了，趕緊把目光轉向了秋錦瑟，等著她揭曉謎底。
秋錦瑟早就想告訴所有人沈飛羽的真實身份，便立刻開口：“各位，其實飛羽是大哥的親生兒子……”
沈飛羽是真沒想到，此次秋水城之行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來之前，他真心沒打算認祖歸宗，之所以肯走這一趟，一多半是想跟北堂蒼雲和墨雪舞小聚一番。如他所說，北堂蒼雲這個人就是有那麼一種魔力，每見他一次，相處一場，就比上一次更想永遠留在他身邊。
另一小半，是他也想來看看秋水城這個地方，這裡畢竟是他的根。至於其他的，他真心沒想過。
反正他是真的喜歡做首飾，也很滿意如今的生活，逍遙自在，無憂無慮，富可敵國的，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可誰知，外表無恙的秋水城居然不知何時醞釀出了如此劇變，真正的秋連燁早就被人害死了，他偏偏膝下只有三個年幼的女兒，繼任城主顯然不可能。
然後就是秋錦程的其他兒子，秋連燁的兄弟。不算沈飛羽，秋錦程膝下只有五個兒子，如今老大秋連燁已經死了，老二老三是雙生子，不幸的是，出生的時候其母意外難產，嬰兒在產道內遲遲出不來，因為窒息缺氧損傷了大腦。雖然不至於生活不能自理，智力卻略低於一般人，當然更沒本事做城主。
老四老五，本身在各方面就都不如秋連燁出色，內力修為尤其不夠高，在這個以武為尊的虞淵大陸，顯然也沒本事保住秋水城一方霸主的地位。他倆也挺有自知之明，從來不認為自己有本事做城主，就算讓他們做，他們也不敢接。萬一把秋水城整完蛋了，那可就成千古罪人了，將來哪有顏面去見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論年齡，沈飛羽排在老二老三之後，老四老五之前。當然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僅容貌俊美，氣質優雅，且驚才絕豔，修為高絕，又文武雙全，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都遠在秋連燁之上，絕對有資格繼任城主！
所以，作為秋連燁的妹妹，秋錦瑟希望沈飛羽能夠留下，挑起秋水城這副擔子。確實，於公，他責無旁貸。
可是做城主，真心非他所願，他甚至從沒想過認祖歸宗，說什麼其他？一旦做了這個城主，肩上就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責任，如秋錦瑟所說，勢必要犧牲他個人的一些東西，譬如自由，灑脫。那樣的生活，他不確定能過下去。
如果他真的堅辭不受，秋錦瑟想必不會強迫他，城主之位也會有人來坐，可會不會讓秋水城因此走了下坡路，誰都不敢說。如果真的因此毀了秋氏一族千百年的基業，他是絕對有責任的。
當然，不是說他來做這個城主，秋水城就一定不會走下坡路，至少那種可能性要小很多。畢竟他的才華擺在那裡，他有保住秋水城的資本。
所以，怎麼辦？
走著走著，他突然腳步一頓，接著回頭：“蒼雲？”
北堂蒼雲微笑：“做出決定了嗎？”
沈飛羽嘆口氣，搖了搖頭：“好難。”xdw8
北堂蒼雲又笑了笑：“你覺得難，是因為你應該做出的決定，並不是你本心的意願。”
說白了，他知道他應該接手秋水城，但從本心來說，他不想趟這趟渾水。
北堂蒼雲能看出這一點並不奇怪，沈飛羽也沒有必要否認，就只是嘆了口氣：“我該怎麼辦？”
北堂蒼雲唇角輕挑：“這個，你自己決定，我沒有資格替你做主……”
“你有。”沈飛羽淺淺一笑，笑得居然挺撩人，“我雖然沒多了不起，普天之下還真不是誰都有資格替我做主。但是，你有。所以，我該怎麼辦？你說，我照做。”
北堂蒼雲搖了搖頭：“這個主不好做呀！萬一錯了……”
“錯了後果自然由你承擔，這還用說？”沈飛羽眨眨眼，一臉理所當然，“我也不怕說實話：要不是怕做出錯誤的決定，承擔不起隨之而來的後果，還用你替我做主？”
北堂蒼雲忍了忍，到底還是噗的笑了出來：“哪有你這樣的，太不講究了！”
沈飛羽也笑了笑，跟著臉色一整：“這句是玩笑，後果當然由我承擔。所以你只管說，不管以後怎樣，都算我的，與你無關。”
北堂蒼雲唇角的笑意也漸漸消失，繼而微微一嘆：“其實你要做的，無非就是二選一：要麼犧牲你自己，挑起秋水城。要麼保住你自己，任秋水城自生自滅。就看你是要兩害相權取其輕，還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損及你自己絲毫。”
沈飛羽微微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搖頭：“沒有人，包括我自己，都不敢保證，我做城主一定可以保住秋水城在虞淵大陸如今的地位，萬一我做不到……”
“那就是秋水城的定數，任何人莫可奈何。”北堂蒼雲打斷他的話，聲音很輕，但語氣很堅定，“如今的秋水城，你是最適合接任城主的，我也相信你有那個本事，保住秋水城如今的地位。如果真的不能，只能說明秋水城到了氣數已盡的時候，不必強求，順其自然就好。”
沈飛羽沉默，許久之後才有些疲憊地撫了撫腦門兒：“就算我肯，怎見得秋水城的人願意？我如今還妾身未明……”
“只要你願意，這一切都不是問題。”北堂蒼雲擺了擺手，目光語氣都很暖，“飛羽，我不是一定要逼你做城主，只是現在秋水城真的需要你。何況秋水城城主之位，代表的固然是一份責任，何嘗不是一份榮光？作為秋錦程的兒子，你固然有義務承擔這份責任，更有資格享受這份榮光！你若沒有那個本事倒也罷了，既然有，為什麼不拿？那本來就是屬於你的，任何人沒有資格反對，若有，讓他來找我，我跟他聊聊！跟我聊完了，他就不反對了！”
最後這幾句話透出的霸氣，就是滄海王獨有的了！
沈飛羽的眼睛也因為這番話變得亮晶晶的，寫滿了崇拜：“哇，蒼雲你好帥，難怪小舞那麼喜歡你。我要是個女人，死也要嫁給你！”
北堂蒼雲有些無語：“這不是重點好嗎？再說小舞那是喜歡我嗎？她那是愛我，特別愛特別愛那種。”
沈飛羽差點笑出聲，但還是贊同地點頭：“這我知道，小舞愛你愛到了骨子裡，她沒你不行。”
“不是，是我沒她不行。”北堂蒼雲由衷地感慨，跟著更無語，“這也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剛才的話，你可明白？”
沈飛羽輕輕點頭：“明白。”
北堂蒼雲微笑：“所以？”
沈飛羽卻又有些遲疑：“我可以再想想嗎？我不是你，沒有你那樣的決斷。”
“可以。”北堂蒼雲答應一聲,“也不是你決斷不夠，只不過此事的確非同小可，是應該好好考慮。有任何話想跟我說，隨時來找我。”
秋連燁夫婦的意外遇害在整個秋水城造成了不小的騷動，當然這很正常。好在有北堂蒼雲坐鎮，再加上秋錦瑟和墨天雲，以及幾位副城主共同努力，騷動倒也漸漸平息了下去，並未產生不可控制的後果。
不過有一點，讓北堂蒼雲等人很欣慰：眾人對沈飛羽的接受速度超過他們的預計。本來以為他們必定要諸多懷疑，提出用各種方法驗明正身之類，誰知當秋錦瑟把當年之事說出，他們雖頗感意外，卻並不曾質疑沈飛羽的真實身份。
一來因為沈飛羽身上那個特屬於秋水城的標記外人根本無法模仿，二來有秋錦瑟和墨天雲作證，想必假不了。三來沈飛羽的眉宇之間，跟已經故去的秋錦程有幾分相似，如此，也就不難證明他的身份了。
沈飛羽的優秀，眾人完全看得出來，至少他的內力修為超越秋水城所有人，更在秋連燁之上。另外，有不少人也聽說過“琅國玲瓏軒”的字號，早就知道玲瓏軒如今的老闆沈飛羽驚才絕豔，文武雙全，頗得皇家賞識。這樣的一個人物，繼任城主是完全夠格的。
所以，為了秋水城的未來，大多數人都希望沈飛羽挑起這副擔子。就算他一個人能力不足，不是還有秋錦瑟和墨天雲嗎？堂堂一國太后和帝王之尊，能提供的幫助絕對不小。秋錦瑟既然力主沈飛羽做城主，一旦秋水城有事需要幫忙，她就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何況墨雪舞又是沈飛羽的表妹，北堂蒼雲愛墨雪舞又愛到了骨子裡，世人皆知墨雪舞想要的，北堂蒼雲上天入地都要給她尋來，如果沈飛羽有事求助於墨雪舞，北堂蒼雲能不出手？
所以，如果沈飛羽做了城主，秋水城的後臺是很硬滴！
當然，話雖如此，決定權依然在沈飛羽手裡。他要是肯，什麼都好說。他要是不肯，就只能另選城主了。依著和秋連燁的關係，秋錦瑟倒同樣會在有需要的時候出手，北堂蒼雲嘛……就難說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