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天原本睡得也挺香，不過正睡著，他同樣感到肩膀被人輕輕推了推，有個聲音在叫他：“步天，醒醒。”
這聲音……
猛然發覺有些耳熟，他一下子睜開眼睛，跟著同樣一聲驚呼：“師父？！”
龍在天微笑：“跟我出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放心，他們聽不到，我幫他們睡的更香了。”
你直接說點了他們的昏睡穴就完了唄。
步天有些無語，立刻起身跟他來到了洞外，抱拳行了一禮：“請師父吩咐。”
龍在天看著他，嘴角的笑容很溫和：“當年我找到蒼雲這個七煞之首的時候，我挺高興的，因為我一見那孩子就覺得特別喜歡。後來找到你，我就更高興了，因為我也特別喜歡你。步天，你這孩子真的很不錯，在很多方面，你比蒼雲都要出色得多。”
步天笑了笑：“過獎了。我對蒼雲好，其實……”
“並沒有。”龍在天搖了搖頭，“我知道你想說你對蒼雲好，是因為你們之間還有一層特殊的關係，可是你對小舞也很好啊。你對蒼雲和小舞來說亦兄亦父，你為他們做的一切，沒有人能做得到。就像我說的，其實以你的身份而言，你完全沒有必要為他做到那個份上，但你依然做了，而且不求回報，甚至不打算讓他們知道，就這一點來說，我挺佩服你的。”
步天輕輕咬了咬唇，倒是不覺得自己有多麼偉大：“我沒想過什麼回報，我就是……誰讓他是……”
為了方便，他臉上的面具一直只有半塊，嘴和下巴露在外面，所以龍在天突然笑得很溫和：“你這個咬嘴唇的動作，跟蒼雲挺像的。在一起那麼久，被他影響了？”
步天愣了一下，跟著嘆氣：“無論誰跟他在一起，哪怕只待一天，都很難不被他影響。蒼雲那個人，就是那麼魔性，讓人忘不了，舍不掉。”
龍在天依然微笑：“啊，那你應該感謝我，是我把他弄成這個樣子的。當然，如果他這個樣子差點把你氣死，那你也應該罵我，是我把他弄成這個樣子的。”
同樣一句話他連續重複了兩次，步天只覺得有一種莫名的喜感，就忍不住噗的笑出了聲，不過跟著就神情一整：“師父叫我出來，是想……”
龍在天頓了頓，聲音突然變得凝重：“其實我是想問你，如果現在有一個機會，犧牲你一個，就可以讓蒼雲包括其他七煞留下一條命，你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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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願意！”同樣不等他的聲音完全落地，步天就驚喜萬分地開口，“我本來就打算這樣，一直遺憾做不到，師父，你真的有辦法？”
龍在天點了點頭：“我有，不過你考慮清楚，那就表示你必死無疑……”
“我本來也是必死無疑。”步天仍然毫不猶豫，“既然死我一個就可以保住他們，尤其是讓蒼雲和小舞永遠雙宿雙棲，那我死得太值了！”
龍在天嘆了口氣：“可你並不是七煞之首，守護七煞並不是你的使命，你完全沒有必要這樣做。所以你再考慮一下，反正後天才是天劫之日……”
“不用考慮，告訴我吧！”步天揮揮手打斷了他，“一個換六個，這筆買賣我有得賺。師父，我到底應該怎麼做？”
龍在天沉默片刻，又嘆了口氣：“如果你堅持，我可以成全你，不過你記住，到時候你必須拼盡全力，但凡你留下一點點，你們七個就都必死無疑。”
步天立刻點頭：“我沒問題，你說吧！力氣這玩意兒也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我留下一點又有什麼用？”xdw8
龍在天眼裡似乎有隱隱的笑意，面上卻依然凝重：“過來，我告訴你，到時候你就……這樣……明白了嗎？”
步天想了想，點頭：“明白！只不過這樣真的可以？你有沒有騙我？”
龍在天輕輕眨了眨眼，卻眨出了無盡的風情：“人命關天的事，我為什麼要騙你？你覺得我哪個地方有問題，說明在騙你？”
“眼睛。”步天學著他的樣子眨了眨眼，“你臉上沒有笑容，但我覺得你的眼睛好像在笑。”
龍在天搖頭，很認真很認真、認真到不行地否認：“沒有就算有，也是因為你的做法讓我很欣慰，說明我沒有看錯人，所以還是值得高興的。不過話又說回來，你為什麼不問問我，為什麼選中你而不是蒼雲？”
“不用問。”步天笑了笑，“你不告訴我，就說明我問了也沒用。你既然選中我，當然是有你的理由。”
龍在天淺笑：“乖。去睡吧。祝你好運。”
不久之後，步天悄悄回到了山洞，很快就睡得十分香甜。
一片靜謐之中，同樣睡得正香的風凌夜突然感到自己被人輕輕推了推，有個聲音跟著響起：“凌夜，醒一醒……”
風凌夜一下子睜開眼睛，跟著眉頭一皺：“師父？”
龍在天鄭重其事地點頭：“悄悄跟我出來，我有很重要的話跟你說。”
來到洞外，風凌夜立刻上前行禮：“師父有何吩咐？”
龍在天嘆了口氣，一副“我很不忍心”的樣子：“凌夜，原本你們在天劫之日是必死無疑的，不過現在有了一個機會，只犧牲一個就可以保住其餘六人的性命……”
剛剛說到這裡，風凌夜立刻眼睛一亮：“我可以嗎？我可以是不是？如果我可以，讓我死，他們六個就會沒事！”
龍在天撓了撓眉心：“我叫你出來，當然是因為你可以。不過，你為什麼不問問我為什麼在七人之中選中了你？”
風凌夜搖了搖頭：“不用問，你當然有你的理由。你覺得我可以，我當然就可以。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龍在天滿臉嚴肅加一本正經，才好不容易掩住眼裡的笑意，將剛才跟北堂蒼雲以及步天說的那些話再度重複了一遍……
不久之後，風凌夜就悄悄地回到了山洞，很快睡了過去。
然後是瀟絕情、楚星辰……
天快亮的時候，龍在天得意地拍了拍雙手：好了，六個七煞已經搞定，現在只剩下墨雪舞一個人了。我就知道你們都不會讓我失望，所以我也不會讓你們失望！
於是七月初六一大早吃飯的時候，除了墨雪舞和凌落月之外，其餘六個人的心裡就裝了一個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只是他們不知道，六人心裡的秘密是完全一樣的。
墨雪舞雖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可總覺得氣氛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到底是什麼變化，卻又完全說不出來，因為每個人看起來明明都很正常。
雖然青菜湯很能解油膩，但昨天已經吃了一天，老吃這個也不是那麼回事，所以墨雪舞煮了青菜湯的同時，也烤了幾隻野雞，搭配著吃應該不錯。
等眾人都開始用餐，墨雪舞才端著湯碗坐到北堂蒼雲的身邊，悄聲問道：“你們到底怎麼啦？我怎麼覺得怪怪的？”
北堂蒼雲笑了笑：“還能怎麼了？明天就是天劫之日了，有些緊張而已，你不緊張嗎？”
墨雪舞一時沒有想到別的，就整理了一下內心的感受，然後搖了搖頭：“緊張嘛，倒是算不上，我反而覺得好奇的成分更多一些。”
北堂蒼雲也不覺得奇怪：“嗯，我看出來了，從始至終，你就一直比所有人都淡定。依我看，你一直到現在都不相信幽冥深淵的吸力很厲害，或者準確地說，你一直都不覺得狐族真的很難對付是吧？”
墨雪舞本來點了點頭，想了想卻又搖了搖頭：“其實也不是，最重要的是我始終都不認為神龍族真的會坐視不理，任由狐族打敗七煞而為禍虞淵大陸，所以我才這麼淡定的。”
北堂蒼雲笑了笑，也不曾多說：“但願如你所言，吃吧。”
吃了飯，眾人又進行了一次嘗試。明天就是七月初七，已經不用等子時了，隨時隨地都可以試試能否啟動誅妖陣。只可惜，不行。
拍了拍手，墨雪舞冷笑：“師父還不來？他是真的要看著我們死了是吧？”
不是不來，是早就來了。
眾人心裡幾乎同時回答了一句，卻誰都沒有開口。但無論如何，既然死自己一個就可以保住其餘六人的性命，他們還是很高興的，至少死得有價值。
墨雪舞當然不知道大家心裡的秘密，就繼續哼哼：“就算他捨得讓我們死，也捨得讓人間變煉獄嗎？神龍族可是虞淵大陸的守護神，虞淵大陸都要遭遇滅頂之災了，他還連面都不露，他守得哪門子大陸？這麼不稱職可還行？嘁……”
大家依然默不作聲，有的望著遠方的天空，有的揪著地上的小草，氣氛沉悶而詭異。
“說話呀你們！”墨雪舞很奇怪，也有些無語，“好歹出來一個搭個腔，挽救一下我即將掉到地上的尊嚴，這叫挽尊！扔我一個人在這兒叨叨，顯得我特別像話癆！”
終於，凌落月開了口，聲音有些幽幽的：“不稱職，你能拿他怎樣？”
墨雪舞：“……”
這話搭的，還不如不搭，差點懟死她好嗎？
北堂蒼雲笑出了聲，趕緊替她順順這口堵住的氣：“放心，神龍族既然是這片大陸的守護神，就一定會在必要的時候出手。我想人間不會化作煉獄，就算會，也只是暫時的，早晚會重歸寧靜祥和。”
墨雪舞倒是不懷疑這話的真實性，只是仍然有些氣哼哼的：“既然神龍族有那個本事，為什麼一定要眼睜睜地看著那麼多無辜死於非命之後才出手？為什麼不一開始就阻止悲劇的發生，不讓任何一個無辜喪命？非要到差點不可挽回了才出手，難道就是為了顯示他們有多麼重要？”
眾皆無語：這話怎麼說的？怎麼聽起來，神龍族還惹了一身不是？
便在此時，龍在天的聲音突然傳來：“我好像聽到有人在說我的壞話。這麼不厚道，不怕被群毆？”
旁人自然是不奇怪的，墨雪舞倒是真吃了一驚，跟著刷的回頭：“師父？！”
龍在天負手站在她身後，笑眯眯地點頭：“嗯。”
“真的是你？！”墨雪舞嗖的就蹦了起來，撲過去抓住了他的胳膊，“你真的來了？！太好了！我有好多問……”
後面的“題”字還沒說出來，龍在天就一下子給堵了回去：“什麼都不用問，問了我也不說。能說的，都告訴你們了。”
墨雪舞噎得伸了伸脖子，緩過一口氣後一臉似笑非笑：“那你來幹什麼？看看我們究竟會怎麼死？”
龍在天居然點頭：“嗯。”
墨雪舞瞅著他，半晌之後突然撒手而去：“你們聊，我出去透透氣！”
龍在天淺笑：“我以為你很想見我，原來我只會給你添堵？”
墨雪舞頭也不回，只是抬起手擺了擺：“我是很想見你呀！所以跟他們聊完了，師父可以來找我，我們再聊聊！”
其實龍在天的反應也在她預料之中，高人嘛，總是那麼高深莫測，一副“我什麼都知道，就是不告訴你”的欠扁樣好吧，重新來，是一副“我什麼都知道，就是不告訴你”的神秘樣，如此才能顯示出與凡夫俗子的不同。
明天就是天劫之日，這越到近前，墨雪舞反而越平靜了，大不了就是一命嗚呼，靈魂再次穿越而已，有什麼好怕的？
走著走著，看到腳下的一片草地相當不錯，她乾脆躺了下來，雙手枕在腦後看著頭頂的天空。藍天白雲互相映襯，說不出的乾淨，再加上空氣異樣的清新，很有幾分愜意……
視線中突然多了一張男子俊朗的臉，墨雪舞定定地看了幾眼，然後就笑得見牙不見眼：“師父，你真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盛世美顏，角度這麼奇怪，還是這麼美。”
龍在天微笑：“啊，別這麼說，誇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其實我就是普通好看吧，又那麼大年紀了……”
“瞎扯什麼呀！”墨雪舞搖了搖頭，“三十冒尖兒的男人才是真真正正的寶，不老不嫩，熟得正好，有看頭，有吃頭，有嚼頭，有品頭。”
龍在天側頭看著她，很認真地發問：“你確定是在說我，不是說你剛才烤的那只山雞？”
墨雪舞瞬間笑得肚子直抽抽，用手撐著草地坐了起來：“哈哈……師父你好幽默……坐……我先笑會兒……”
龍在天優優雅雅地落座，一條腿伸直，雙手優優雅雅地抱著另一只膝蓋：“想跟我聊什麼？”
墨雪舞好不容易笑完，一邊揉著肚子一邊搖了搖頭：“我只是看出來，你應該有話要跟我說，才在這裡等你的。”
龍在天看著她，好一會兒之後才笑了笑：“丫頭，如果死你一個，就可以讓蒼雲他們六個都活下來，你肯嗎？”
“肯。”墨雪舞點頭，跟著嘆了口氣，“你別叫我丫頭，凌淺月就是這麼叫我的，所以聽著彆扭。”
龍在天有些忍俊不禁，語氣卻很認真：“好，我叫你小舞。你剛才說，肯？”
“肯。”墨雪舞點頭，目光微微閃爍，“我想這應該不只是‘如果’，我真的可以做到，是不是？”
“是。”龍在天也點頭，依然微微地笑著，“你體質特殊，同時擁有神龍族和狐族的血統，神龍族擁有龐大的力量，狐族又天賦異稟，這就註定你有那個資本。”
墨雪舞瞭然地點頭，又好奇地追問：“師父，我真的突破了神階？”
“真的。”龍在天回答得毫不猶豫，“不過這沒什麼好在意的，你真正的力量比神階修為大了不知多少，否則怎麼能保住他們六個的性命？不過我再問一次：你真的願意？”
墨雪舞笑了笑，一副很有成就感的樣子：“願意啊！我求之不得。不過師父，你得答應我，等我死了之後，讓蒼雲好好活下去。”
龍在天很痛快地答應：“好。”
“真的可以？”墨雪舞反而很好奇，“你打算怎麼做？蒼雲那個人很倔的，很難說服……啊呀！你該不會是要抹去或封存他如今的記憶，再幫他重塑新的記憶？這倒是個可行之策……”
龍在天既不點頭，也不搖頭：“法子我有，而且絕對可以說服他，你只管放心。至於是什麼法子，你也別問，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但是有一點：你若真的決定犧牲自己，到時候就必須拼盡全力，但凡差一點點，就有可能功虧一簣……”
墨雪舞很有些悚然，就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結果我們同歸於盡？”
誰知龍在天這次居然搖頭，目光有些沉：“不是同歸於盡，是他們同歸於盡，你安然無恙。”
墨雪舞愣了一下，完全理解不能：“哈？什麼？”
龍在天嘴角本就淺淡的笑意漸漸隱沒，眸子也變得幽深：“我剛才說了，你體質特殊，擁有的力量超越兩族絕大多數人。而你現在之所以不如我，只不過是因為你真正的力量被封存了大半。封存的原因，現在不是重點……”
“我大致能猜到。”墨雪舞打斷他，語氣倒是帶著幾分肯定，“是不是因為我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了、或者駕馭不了那麼巨大的力量，導致要麼我死，要麼傷害無辜，所以必須封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