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槽, 站在這裡的，同周遜談笑風生的，那分明是九五之尊啊！！
先前還想著要暗殺周遜的葉家族長, 徹底被眼前的所見震驚了。
而、而且皇帝剛剛說什麼來著？？
回宮？？
和他一起……回宮？？
周遜住在皇宮裡, 這四捨五入一下就是住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再四捨五入一下就是住在皇帝的身邊。
那他還解決個毛線啊！
葉家族長的心就如他的暗殺計劃一般勻速破裂。他還沒來得及想別的法子，站在堂內的玄衣青年的眼神便掃到了他的身上——
那是帶著強烈肅殺之意的眼神, 眯著眼, 眉頭也皺著, 像是將他由內到外看了個徹底。葉家族長膝蓋一軟, 當即便跪了下來：“草民參見皇上！”
玄衣青年卻轉回了頭去, 低聲和身邊的白衣青年說話。葉家族長心下一凜——
他還能有什麼是不明白的？皇帝那個眼神……分明便是警告啊！
皇帝回過身來，對身邊帶著的侍衛太監們點點下巴。小李子頃刻會意，他率領眾人齊齊喊道：“三個時辰期滿，恭迎周遜大人回宮！”
周遜：？？
皇帝卻只淡淡地掃了一眼四周，冷笑一聲：“先前聽說這邊熱鬧，朕便過來看看。你們周家的人倒是好大的膽子, 敢對朕的特使如此無禮？”
說著, 他瞧見周遜手臂的衣料皺了, 對小李子道：“當即釋出黑羽令, 今日傷過他的有一個算一個，都扔去西邊煤窯勞動改造。”
小李子立刻會意：“是！”
“我們走。”皇帝對周遜道。臨了離開前，他回頭瞟了一眼周母和周採，勾了勾嘴角道：“朕留著你們，是養給周遜找樂子的。別不識抬舉。”
周遜跟著皇帝上了馬車。皇帝一進馬車，便大喇喇地坐在了他的身邊，揉了揉眼睛道：
“臥槽, 最近是不是看書太多了？怎麼感覺著有點近視，看人都看不清楚。”
周遜：……
皇帝：“嘿嘿，你我還是看得清楚的。”
“皇上是專程來接我的嗎？”
“對啊，”皇帝回答得很坦然，“我怕你在周家被人欺負，特地來給你撐場子了。”
周遜：……
皇帝：“看！特有排面了對吧！”
周遜：……
皇帝：“等你考上狀元，我再給你找本周家的族譜或者百億訂單去，你帶著，在周家門口那麼一撕，扔到地上。隱忍三年，修羅……不，狀元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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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遜：……
“……黑羽令是什麼。”他終究道。
皇帝：“我剛剛現編的，是不是聽起來很強？”
周遜：……
皇帝這一路上都有點表演慾望過於旺盛。臨到了路上，他又對周遜道：“你今天去哪兒學習去了？”
周遜說：“書市。”
皇帝說：“哦，書市是個好地方，前幾天我也去了書市。買了不少好書，對了……”
他突然笑了，像是笑得特別開心。
“你總算和我說話了，這兩天你是不是有點躲著我？”皇帝道，“總感覺你這兩天特別的忙碌。”
周遜：……
他沉默半晌，壓下自己心底裡微妙的心思，反問道：“……那當初在馬車上，你為什麼躲著我？”
皇帝：“啊？啥馬車？”
周遜：“去神機營的馬車上。”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兩人在沉默中度過了馬車之行，臨到快進宮了，皇帝忍不住咳了一聲道：“我能……不說這個嗎？”
周遜：“不行。”
皇帝：……
皇帝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當初那事兒他現在想起來也有點害羞。在那之後他很是輾轉反側了好幾天，琢磨著在現代男女莫近幾乎要修煉成大魔法師的他，是怎麼突然對一個男的有了這麼奇怪的……感覺。
他覺得自己很對不起友誼，很玷汙周遜，很侮辱了兩人的人格。
在被強烈的愧疚燒灼了一個晚上後，善於思考的他終於在一個凌晨，醍醐灌頂。
他找到了原因。
長髮。
是啊，誰叫古代的人無論男男女女都是長髮呢？
而且，還是直♂男最愛的黑長直。
自己當初可能是……不小心把周遜當成了黑長直姑娘。所以才會有了那樣詭異的感覺。
沒錯，一定是這樣的！
在想通了這一點後，皇帝便暫時性地釋然了。儘管他依舊沒辦法解釋，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在意周遜，自己會這麼想把他帶在身邊，自己會這麼想看他乾乾淨淨地在陽光下笑，自己看見他的過去時會憤怒、會心疼、會想著要是自己在那裡就好了……
但他至少獲得了暫時性的心理的平靜。能夠把自己當成一個直男的感覺，真好。
“我當初……你當初……”皇帝極小聲地嘀咕著，周遜盯著他。
“頭髮沒扎好。”
周遜：“？”
皇帝：“你頭髮很黑、很直，也很長。”
說完這一句，周遜清晰地看見皇帝給了口不擇言的自己的嘴一個悔不當初的耳光。
周遜：……
“沒什麼。”皇帝頂著被自己打了一巴掌的臉，爽朗地笑了，“我當時就是琢磨著要給你買幾根頭繩，把頭髮紮起來……”
周遜：？？？
皇帝：“這、這大夏天的，披著頭髮多熱啊。”
周遜：“……其實也沒有很熱。”
皇帝：“你不覺得熱，我覺得熱啊！”
周遜：……
這人怪里怪氣的。
皇帝：“輪到你了，這幾天為什麼躲著我！”
周遜心想著難道要我親口把瞧見你在看避火圖的事情說出來嗎？他終究還是要點臉皮，於是挪開了眼，道：“我累了。”
罷了，皇帝就算是看那圖又如何。周遜想了想，決定釋然。
皇帝等半天沒等到周遜的回覆，再去看時周遜已經閉著眼靠在馬車上裝睡了。他“……”了一會兒，覺得自己應該大氣一點。
不知怎的，周遜讓他想到了他養過的一隻小白貓。
小白貓平時是很溫柔可愛的，但偶爾也會莫名其妙地鬧起脾氣來，拖著尾巴爬回墊子裡，閉著眼不說話。即使被戳了腦袋，也只會裝睡。
罷了！皇帝想，他是個寬宏大量的皇帝。
寬宏大量的皇帝不和小白貓計較，也不和周遜計較。
“你最近天天學習挺累的吧，偶爾也可以休息一下，我先前去書市上逛時，給你找了些閒書。你要是沒事，可以翻來看看。”皇帝拍拍周遜的肩膀，“我讓人送幾本到你房間裡。”
周遜抬起一點眼皮來，點點頭。
皇帝看見這一點頭，突然之間就心花怒放起來。方才的那點不高興也被他忘在了腦後。
“那你先去吃飯，我晚上安排了有宴會。我讓人把書送到你房裡去。”皇帝樂顛顛地安排著，他又拍了拍周遜的肩膀道，“你要努力學習啊！明年這時候，你就能同我一起參加宴會了！”
周遜被他連拍了好幾下，感覺自己像是一棵要被植入轎子裡的樹。他點了點頭，也笑。
當夜皇帝在宴席上的笑容給在場來賓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這場宴席本是為了與西域通商而展開的，在場的大多都是整個大景有名的富戶官員——皇帝讓他們來參加宴會，本也是找個由頭來給他們畫個空頭大餅、薅薅大戶們的羊毛。
皇家召見富商可是當朝以來的頭一次，皇帝的笑容間又有著極強的信服力和感染力——再加上皇上透出風聲的方案也是聞所未聞。苦於自身地位的低下許久的富商們因此眼前一亮，瞧見了提升地位的契機，因此對皇帝的計劃慷慨解囊。
楚雲闊坐在富商之間，也在尋思著皇帝的笑容。他記得前些日子考察隊回報沙漠中的那神秘黑色液體時，皇上也只是點點頭，喜怒不形於色，一副“朕早就知道，無敵是多麼寂寞”的神色。因而如今……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讓皇帝如此開心？
聯想到皇帝前些日子似乎在大涼那邊有所佈置……楚雲闊當即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再想。
這邊周遜用完晚膳，回到自己的房裡。皇上給他準備的單人晚餐依舊是以牛肉、雞胸肉居多，似乎飽含了讓他增肌並能拳打他人的美好祝願。
他的案几上已經多了好幾本書。周遜只是看了它們一眼，便坐回了自己的桌前，提了筆來練字。
練字沒多久，他又放下筆來。回到了案几前。
他將書一本本拿下翻開。
皇帝給他拿來的書與沈老頭鋪子裡的書不可同日而語——裝潢稍顯粗劣，卻有許多插圖，大多是些遊記或是詩集。周遜一本一本翻得極快，他本來就不愛看這些東西，直到……
最後一本。
“《品花寶鑑》？”
這書的名字讓周遜覺得有些耳熟。他將書隨意地翻了翻，裡面畫兒裡入目的卻不是花朵，而是許多小人。
“這看起來是本小說。”
反正閒著也是無事。周遜索性點了燈來看——他倒想看看，皇帝替他選了本什麼小說。
想必也是皇帝喜歡看的。
然而只讀了幾頁，周遜便“……”了起來。
第二日，周遜照例是去了沈老頭那裡。如今路斌的治療在穩步著進行，他也不用日日去看了。他到時，幽篁巷裡的書鋪居然半掩著捲簾門。他找來找去，在後面的院子裡找到了正在曬書的沈老頭。
沈老頭今日的神情倒是和往日裡的懶怠不同。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幾本書的書頁在攤子上翻開。周遜見了這個奇景，對他道：“師父，這幾本書有什麼特別的麼？”
“你別碰！別碰！”沈老頭吹胡子瞪眼道，“這是高宗當初賜給你師父的書呢。”
“高宗賜的書？”
“你可別小看了它們，皇帝賜書可是意蘊十足的。”沈老頭想起當年的崢嶸往事，得意洋洋道，“當初高宗賜這本書給我，便是以書的內容暗示我治理宏洲之理——分化而擊之……你表情怎麼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