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臉上帶著濃濃的失望，“既然如此，那就讓我來會會那個女人好了。”
“你千萬不要衝動！”
覆海王趕忙開口，高聲勸誡，粗獷的臉龐上擠滿了焦慮。
然而，怒海王灰白色的髮絲繚亂，渾身上下纏繞著漆黑如墨的元氣，雙目血光迸發，那裡聽的進去人話。
“你們背棄了先祖的榮耀，但我沒有。從今天開始，我脫離鮫人部落！”
最後。
他這樣說，環顧左右，沒有人膽敢和他對視。
“叔叔…”
敖萱聽到這句氣話，頓時著急了，精緻的臉蛋蹙起，迅速的遊走到怒海王的身旁。
“不必多說！”
老人看向敖萱的目光柔和了一些。
但隨即冷硬的如同鐵一樣，擺了擺手，就這樣靜靜的站在甲板上，戰意昂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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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面開闊，陰雲變化。
一陣清涼的海風從空中吹過，道道金色的光束灑落在粼粼的海面上。
鉛灰色的蒼穹遼闊，幾隻白頭黑羽的飛鳥自雲下掠過。
金色的方舟染血，到處都是破敗的痕跡，這艘方舟遭遇了大戰，已經快要徹底損毀解體了。
老人身上如山巒般浩瀚的氣勢頓時讓這座方舟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實際上並沒有過去多長時間。
姜子柔已經從甲板下的房間中走出。
她來這裡的主要目的是簽到，至於從鮫人部落的藏寶庫中挑選寶物，也只算是個幌子。
結果。
不出姜子柔所料。
鮫人族這樣的神話物種，身體構造和人族大不相同。
武道之間有可以借鑑的地方，但不多，而且還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精力來進行鑽研。
至於別的武器、珠寶、丹藥之類。
對姜子柔用處也不算大，只是從裡面挑了幾件，算是給蘇離和姜雨晴等人準備的小禮物了。
這番無意之間的行為。
倒是讓身為鮫人部落皇子的敖檉心中好感度大增。
在他最開始的打算裡面，他以為姜子柔是會把整個鮫人部落的寶庫給搬空的。
實際上姜子柔雖然拿走了寶庫中極為珍貴的幾樣物品，但對於族群整體而言，影響並不大。
區區兩三件至寶而已。
再加上姜子柔答應提供鮫人部落糧食，分配棲息地，以及為鮫人部落提供一定的庇護。
敖檉看著自己面前那道窈窕有致的身影，心中反而漸漸升起了絲絲的感激之情。
就這樣。
砰！
姜子柔伸手，推開大門。
陽光灑落。
少女畏日，以手遮蔭。
還沒反應過來呢，就看到自己的眼前，寬闊的甲板上，矗立這一位怒獅般的老者。
年輕不講武德，拳打老年保國。
怒海王很年邁了，算是這批鮫人中最老的一位，但武德很好，沒有偷襲。
而是大大方方的朝姜子柔開口。
“鮫人部落可以滅亡，但不可以弓腰！”
怒海王厲聲呵斥，“皇子所作的決定，我絕對不能答應，所以，今日！我來領教姑娘的高招！”
“你在做什麼！”
敖檉大驚失色，臉色蒼白，怒氣衝衝的瞪著老人。
這個時候，甲板上也出現了更多的人影，有的人面色陰沉，有的人看向姜子柔的目光帶著不善。
還有的人熱血沸騰，在揮舞著拳頭，為怒海王加油助威。
姜子柔化身點點頭，風輕雲淡的模樣。
本體和化身之間，思維是一樣的，但性格卻有不同。
人的思維受到身體的影響，本體顯得活潑一些，化身則要冰冷許多，很難有明顯的情緒波動。
怒海王當然不可能明白這些，自然而然的將其當成了挑釁。
“很好！”
憤怒讓他變得更加強大。
“我這一招名為怒蛟騰，是我千年來自創的獨門絕學！”
它簡短的介紹了一句，一道道粗黑的筋脈如同老樹根須般在老人枯瘦的肌膚下翻滾，看起來猙獰可怕。
話音剛落。
轟隆！
巨響聲中，怒海王身旁閃過一道漆黑的蛟龍身影。
這道怒蛟雖然只有百餘米長，但栩栩如生，每一道鱗片都閃爍著烏黑如墨的光澤，龍角鋒利，如同墨玉雕琢。
他心底發狠。
腳下重踏，轟然撞向姜子柔身體正中。
層層疊疊的黑色元氣，纏繞在他身上，如同蛟龍在雲霧之間騰挪，輕靈卻又兇猛。
整片甲板都在龜裂，轟隆聲不絕於耳，在艙內有火光迸發。
這一擊。
讓覆海王都面色沉重了起來。
他雖然號稱鮫人部落第一高手，但面對這一招的時候，也沒多少信心能正面硬抗下來。
怒海王龐大的元氣凝聚成百餘米長的惡蛟，讓人驚訝的是，飛轉騰挪之間，這道惡蛟泛著紅光的眼睛居然透露出了幾分靈動。
這分明是已經觸碰到了真神門檻之後才會有的表現。
覆海王、敖檉等人心中震顫。
同時萬分驚懼，擔心姜子柔的化身會在這裡受創。
若是本體和那只可怕的黑白巨熊趕來，恐怕鮫人部落會迎來真正的滅頂之災。
轟隆！
層層元氣化成波紋散開。
甲板上狂風湧動，雷霆閃爍，狂暴的撞擊力，使得整個方舟都散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數以萬噸計的鋼鐵扭曲變形，大片的蒸汽從方舟的各個角落之中冒出。
煙雲滾滾，元氣轟鳴。
一時之間了眾人根本看不清楚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水準倒是不錯。”
就在這時，姜子柔的聲音傳來。
平平淡淡，卻讓人絕望。
熾白的蒸汽漸漸散開，露出其中的景象。
姜子柔巋然不動，裙角輕輕揚起，神色淡漠，如一池寒潭般靜謐。
怒海王半跪在地上。
大口大口的喘氣，胸膛起伏，汗水漿液如同雨滴般從枯瘦的表皮上滑落。
他眼中泛著濃濃的驚駭，仿若活物般的血絲在其中遊走。
他全部的元氣，數千年來積攢的信念，換來的巔峰一擊，落在姜子柔身上，只不過是掀起了淡淡的一片雲煙。
在雲煙之中，是巍峨看不到盡頭的連山虛影。
如淵似海。
那種恐怖的力量，簡直…讓人絕望！
太強了！
這個可怕的女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怪物啊！
這個時候，怒海王才明白過來，為什麼覆海王、敖檉等人會簽訂這樣的協約。
……
“承讓了。”
場中一片寂靜。
儘管有預料到怒海王會敗，但從未想過，居然會落敗的如此迅速。
“咕咚！”
很多人看向姜子柔的目光都變了。
一開始，因為她是女子，又太過漂亮，在場的許多人看向她的目光都帶著輕視。
可現在，一招而已。
怒海王便敗北在姜子柔的手中。
鮫人部落這才發現，姜子柔的實力遠遠不止她之前所展現出來的那點程度。
深不可測。
敖檉心中只剩下這一個詞語。
“嘎嘣！”
刺耳的金屬扭曲變形聲在耳畔響起。
隨後，整艘方舟開始劇烈震顫，大片的火焰以及濃濃的蒸汽從船艙的各個角落之中噴出。
嘀嘀嘀嘀！！！
刺耳的汽笛聲在耳畔響起。
“不好了！”
敖檉的目光大變，“這艘方舟要爆炸了，是剛才戰鬥的餘波所引起的！”
這艘方舟，本就承載了太多的傷害。
而剛才，姜子柔和怒海王交手所引起的餘波，便是壓塌駱駝的最後一艘航母。
現在，這艘凝聚著鮫人部落幾代人智慧結晶的方舟終於走到了壽命的盡頭，但情況卻很不樂觀。
鮫人部落自然不怕落水。
他們能在水下自如的活動，甚至比在岸上還要自在許多。
但方舟爆炸所產生的威力不容小覷，而且，如此巨大的建築墜落在海底的話。
其質量本身所產生的海渦對於那些普通的鮫人來說，就像是鋒利的絞肉機一樣，瞬間就會化成一灘肉泥。
但這個趨勢卻無法逆轉。
“咔嚓！”
刺耳的轟鳴聲中，甲板從中裂開一道巨大的縫隙。
火光熊熊，整片船隻通紅一片，四周的海水開始沸騰，孩子們的哭喊聲在耳畔響起。
“糟糕了…”
怒海王目光呆滯，半跪在地上，嘴巴大張。
正常情況下，這艘方舟還是能堅持一段時間的，但剛才兩人交手。
使得情況迅速惡化。
如今很多人都在慌亂中亂跑亂竄，這艘方舟上有強者不假，但也有許多沒有修為的普通人，甚至是孩子。
在甲板上的角落裡，一個年紀不大的鮫人正在哭泣。
他約莫人類七八歲的模樣，粉雕玉琢，尾巴是淡淡的青色。
頭頂上，金屬桅杆斷裂，帶著萬鈞之勢，呼嘯而落，眼看著就要把它給砸成肉醬。
很多鮫人部落的高手都第一時間衝進了船艙中，準備救援，領域級別的大聖第一時間張開了自己的領域。
但不同的領域之間相互碰撞，又引發了新的爆炸。
滂湃的元氣如同怒龍海濤般肆意蹂躪，許多大聖的領域都在暴走，情況瞬間變得極為糟糕。
“這…”
敖檉面目痛苦，半跪在地上。
眼前是熊熊燃燒的方舟，海面一片通紅，部落的高手們施展道法，四處救火。
但卻是杯水車薪，沒有什麼明顯的作用。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陷入到了絕望之中。
“唉。”
姜子柔的化身面色冷漠，如同千年寒冰。
但本身的思維方式和主體是同樣的，本性善良，再加上之前和鮫人部落所簽訂的契約。
此事…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太陰·玄冰妙法！”
太陰真經，在這段時間已經被姜子柔修行到了第三重。
可以獨自形成領域。
第三重天獲得的能力便是這萬載難化，堅如神鐵的玄冰之力。
剎那間。
“咔嚓”聲不絕於耳。
一道道漆黑的冰凌如同綻放的蓮花般從姜子柔的腳下朝著四面八方蔓延。
在她剛剛踏入大聖境界的時候，姜子柔體內所容納的元氣便是同階修士的百倍以上，如今修行到大聖巔峰，這個數字又翻了近十倍。
滂湃的元氣凝結成領域，將整片海域籠罩在其中。
所有火焰瞬間熄滅，整艘方舟如同冰雕，被凝固在海面之上。
而其中的普通鮫人卻絲毫沒有受到損傷，得益於愈發強大的神念，姜子柔對於元氣的操縱已經到了神乎其神的境界之中。
……
“咔嚓！”
黑色的冰凌蔓延，一道道粗大的冰錐憑空突起，即將斷裂的金屬桅杆凝固在半空中。
“嗤！”
灼熱的火焰被熄滅，通紅扭曲的金屬恢復原狀。
即將爆炸的方舟停留在海面上，一動不動。
暫時安全。
這時候，驚慌失措的人群們才松了一口氣。
冰凌和火焰碰撞中所產生的大片蒸汽漸漸散開，在姜子柔周圍，一道黑色玄冰雕琢而成的蓮花幾如夢幻。
在陽光下散發著淡淡的光澤。
姜子柔輕輕的矗立在冰蓮之中，身影單薄，整個人似乎僅有一點色彩點綴，美麗的如同幽靈一般。
有人看向姜子柔的目光帶著發自肺腑的感激。
也有人看向姜子柔的目光帶著濃濃的驚駭，在剛才的一瞬間，他們的領域剎那間被姜子柔的領域給淹沒掉了。
就像是一滴水融入到大海之中，悄無聲息。
但不論如何。
作為鮫人部落的皇子，敖檉認真的對姜子柔行禮。
“多謝尊上出手相助！”
尊上這個稱呼，算是承認了兩者之間的君臣地位。
覆海王、怒海王也是雙雙抱拳，心服口服。
尤其是怒海王，他本性不壞，對待族人也是愛戴至極，否則的話不會出現在這艘方舟之上。
但剛才一時衝動，險些釀成大禍。
多虧姜子柔關鍵時刻出手，否則的話…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姜子柔語氣依舊淡漠，陽光落在她的身上，可她卻依舊像是籠罩在陰影之中。
“幽冥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在這之前，我們是盟友並非敵人。”
話音飄渺。
黑色的冰蓮一寸寸的碎裂，姜子柔的身影也隨之消失。
“呼…此人到底是何等來頭，實力恐怖如斯。”
怒海王從地上撿起一塊拳頭大小的黑色碎冰，手臂用力，黑色的筋脈高高凸起，碎冰卻紋絲不動。
“每逢亂世，必有豪傑英雄並起。”
敖檉來到欄杆旁，眼前的海面開闊，粼粼的波光在夕陽下泛著金光。
視線的盡頭，珍珠般的島嶼鑲嵌在蔚藍色的大海之上，這裡是東海，靠近蓬萊仙島的地方。
也會是鮫人部落的新家。
這一刻…敖檉突然覺得，這裡似乎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