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寧縣。
有些老舊的茶館之中，白守衝，趙慎虛兩人看的目瞪口呆。
百鬼夜行，實際上，單論個體的話來說，這些怪異、行屍、真獸並不算很難對付。
雖然怪物的境界不算低，生命力頑強，但沒有智慧或是思維遲緩是這些怪物最為致命的缺點。
“實際上，只要能找到這些怪物的死穴，一擊必殺，也並非是不能做到的事情。”
白守衝的臉頰在火光中倒映的通紅，看著外面街道上群魔亂舞的景象，手中捏著一把樸實無華的鐵劍，臉上是躍躍欲試的神情。。
“嘖嘖…”
趙慎虛瞥了自己不成器的師弟一眼，毫不留情的嘲諷道，“怪物的死穴那麼多，你只有一把未曾染血的朽劍，怎麼可能會捅的過來。”
“這句話從你口中說出來怎麼感覺怪怪的…”
白守衝早已經習慣了被自己師姐貶低，此刻倒也不惱，而且，趙慎虛剛才所言也不算差。
他抬起頭。
視線越過有些老舊的窗柩，落在城市上空的那個女孩身上，白衣瀟灑，玲瓏精緻。
身周卻是一道道猙獰的巨蛇環繞，黑色的煞氣滔天，像是古老的魔神，無與倫比的蠻荒和力量感鋪面而來，整座城市都像是在一片熾熱的烘爐中一般，熊熊燃燒。
“見鬼，我發現我對這個世界還是一無所知。”
白守衝看著環繞在姜子柔身邊的那些巨蛇，忍不住咂咂嘴，讚歎道。
趙慎虛罕見的沒有和他頂嘴，只是有些出神的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座燃燒的城市，眼睛放空，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
百鬼夜行爆發的迅速。
結束的更快。
從開始，到鎮壓，總共花費了大半個時辰的時間。
金色、黑色、赤紅色…
一道道粗大的巨蛇從城市以及城市周圍的各個角落之中飛來，海納百川，這些數千米長的巨蛇從空中飛過的時候，龐大的軀體和空氣摩擦，那聲音像是雷鳴，如同蛟龍在烏雲之中翻滾，氣勢磅礴，威壓千百裡方圓。
“兩百五十頭…”
姜子柔數了數，雖然數字稍微有些不吉利。
但總的來說，在這場突入起來的騷亂之中，姜子柔收穫了大量的源質，百首魔蛇印也修行到了一個正式入門的階段之中。
大多數功法，越是往後，所消耗的資源便越是海量。
百首魔蛇印同樣也是如此，路漫漫其修遠兮，距離百首魔蛇印大成，姜子柔還是有一段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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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在姜子柔的背後，絲絲縷縷的源質聚集，如同一掛巨大羊角般的龍捲，通天接地，無數的黑霧朦朧一片。
城市上空，那些巨大的長蛇蜿蜒扭轉，融匯在姜子柔背後的源質龍捲之中，隨後消失不見。
“散！”
在戰鬥爆發的時候，姜子柔便佈置好了陣法。
此刻，籠罩整座城市的巨大陣法啟動，無數的符文飛舞，燃燒的火焰、殘缺的屍體、滲入地下的汙染，在陣法的加持之下迅速消失。
不過，戰爭的痕跡依舊不可避免的留在了這座城市上空。
很多房屋都倒塌了，一些百姓在交戰的餘波之中死去。
大部分的壯年人都早已帶著自己的家眷離開這座城市，剩下的，大部分都是一些無家可歸無人贍養的老人。
凡人…終究還是太過脆弱了。
天幕依舊昏昏沉沉，不過淋淋瀝瀝的秋雨卻不再下了，一些人從倒塌的房屋中離開，走到街道上。
城市的上空，隱隱約約傳來哭聲。
生死離別的愁苦，沖淡了姜子柔斬獲源質的喜悅。
我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姜子柔朝著遠方籠罩在煙雲中的山巒眺望，搖搖頭，輕聲長嘆一口氣，落在地上。
“生老病死，一切命中皆有定數。”
趙慎虛來到姜子柔身旁，似乎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此刻出聲安慰。
我和你當了上百年的師姐弟，為什麼你從來都沒對我這麼好過…白守衝似是沒想到自己的師姐還有如此善解人意的模樣，頓時忍不住有些驚訝。
不過，他還是很狗腿子的腆著臉，“師姐說的沒錯！”
“無妨。”
姜子柔笑了笑。她已經盡力了，這件事情並沒有太多遺憾。
只是，她開口，要繼續說些什麼的時候，卻突然愣在了原地，慢慢的抬起頭，兩條修長的眉毛蹙起，神色也變得冰冷起來。
“呵呵…我想我應該是抓到那些幕後黑手了。”
……
橋寧縣外、漆黑的夜幕下，籠罩在沉沉霧霾中的山巒。
某處隱秘的山洞中，泛著血色的光芒。
身披古老甲冑，身材高大，裸露在外肌膚一片靛青的戰將盤坐在火堆旁，帶著鋒利鐵刺的面甲之後，那雙血色的瞳孔光芒黯淡，似是在打坐休憩。
沙沙沙！！
像是巨蟒在森林中遊動，塵埃土石從三米多高的穹頂上落下，青銅戰將身前的鬼火一陣搖晃。
背後，胖子的身軀如同長蛇般蠕動。
伸出肥膩猩紅的舌頭在戰將的身上舔過，留下大片的粘液。
“該死…”
正在打坐的戰將睜開眼，血色的瞳孔中瀰漫著暴戾，但很快，這種極端的情緒便被它壓制了下來。
“如果有下次，我一定會把你的舌頭扯下來。”
“是嗎…”
胖子一百多只幽藍色的眼睛扭動，最後毫不在意的笑了起來。
“大概兩個多時辰了…現在的話，恐怕方圓千里之內都已經化作無人區了，也不知道那幾個小家夥現在如何？”
“估計是早就跑走了。”
紅衣散發的幽魂不知何時出現，語氣冰冷刺耳，帶著嘲諷。
“那些自以為是的正派，追求的不過是世人的稱讚，等到真正的危險降臨，那些傢伙一個個跑的比兔子都快。”
“用鬼火看看便知。”
青銅戰將身上的氣息最為古老，在三隻怪異之中，修為似乎也是最高，隱約有領頭人的氣派。
它此刻開口，剩餘的兩人都沒有意見。
像是祖奶奶那樣良善的怪異，屬實少見，是真正的異類。
大部分的怪異，性格和幽冥也相差不多，甚至是更加惡劣，殘忍暴虐，越是血腥毀滅的場景，便越是讓這些傢伙們感到發自內心的暢快。
很快。
幽藍色的鬼火劈里啪啦的燃燒，騰起的火苗足有一人多高。
原本平靜的火焰之中，此刻竟然隱隱出現了些許的畫面，城市、街道、森林…
“咦…”
紅衣幽魂的五官隱藏在亂糟糟的長髮之中，但透過說話間的語氣，也能感受到這只女鬼的驚訝。
“不應該啊…”大部分的城市儲存完好，一場秋雨，天氣涼爽，街道上有些泥濘，但很乾淨，一絲血跡都沒有。
在場的幾人都能想象到街道兩側，傳來的淡淡花香。
“是不是搞錯了。”
胖子臉上的複眼也閃爍著疑惑，在剛才，它還看到畫面上幾人行色匆匆，在街道上走過，臉上沒有絲毫的恐懼。
“你是在質疑我嗎？”青銅鎧甲內，冰冷的聲音傳來。
實際上，這尊不知道從什麼年代儲存下來的行屍也很困惑。
定位並沒有發生錯誤。
但城市儲存的也很完整，甚至街道上還能看到提著大紅燈籠，來回行走的活人。
“難不成，百鬼夜行已經被這兩三個道士給推平了？”紅衣幽魂猶猶豫豫，這句話從她口中說出來，她自己都不信。
“胡鬧！”
果然，青銅戰將冷硬的面甲下，嘲諷的聲音嗡嗡作響。
“要是這三個道士能把這百鬼夜行給推平了，我當場把這身度厄冥甲給脫下來燉湯喝！”
“嘿嘿嘿…到時候記得分我一口。”
胖子耐不住寂寞，臉上的肥肉一陣滾動，用眼珠子擺出了一個瘮人的笑臉。
這胖子的實力看起來不弱，語氣中總是帶著些挑釁的味道…可要是真的翻臉，他又不敢。
青銅戰將冷哼一聲。
幽藍色的鬼火之中，視線繼續轉移。
慢慢的來到城市中最為繁華的街道上，某個點著燈籠的茶樓下，三道身影站在那裡，像是在認真交談。
青銅戰將稍稍猶豫，隨後捏動法訣，鏡頭移動，朝著三人所在的方向迅速拉近。
越來越近…
越來越近…
咔嚓！
那一瞬間，熊熊燃燒的鬼火瞬息凝固。
畫面中，姜子柔緩緩轉身，五官令人驚豔，但那雙眼睛卻很可怕，一道道血絲在瞳孔深處如蛛網般輻射蔓延，凝結成如深淵般威嚴的重瞳。
“我抓到你們了…”
誘人的唇瓣輕啟，儘管聲音沒能傳來，但在場的幾人還是從畫面中讀出了這道唇語。
隨後，下一刻。
嘭！
一身沉悶的響聲傳來，幽藍色的鬼火徹底爆開，第一次熄滅。
深沉的黑暗中，戰將的鎧甲下，一道道猩紅色的血液如同小蛇般流下，順著鎧甲的縫隙落在地上。
像是壞掉的水龍頭般噴射而出，很短的時間，便在地上積累了淺淺的一潭。
“傳說中的重瞳，聖人異象，專克邪祟…今日一見，倒也真的是如同傳說中那般威力無窮。”
戰將的氣息稍稍衰弱，說完，頓了一下，這才繼續開口。
“這一次，我們恐怕是遇到了個不小的麻煩。”
“但，鬼王復甦的計劃不容有失…現在，做好戰鬥的準備吧。”
……
離開城市。
眼前的森林籠罩在淡淡的薄霧之中，明明是秋日，但這些古木卻生長的旺盛且扭曲，張牙舞爪，樹上的老皮如同一張張扭曲的人臉，看上去詭譎萬分。
“橋寧縣外的森林裡有迷魂陣法，威力不大，但藉助天地大勢施展，卻十分的自然。”
在確定了那幾個怪物的位置之後。
姜子柔三人沒有停留，從城市中離開，來到城外的森林前。
“原來如此…”
白守衝出生的金蓮宗是道家正統，各種傳承都十分的齊全。
他是正兒八經的核心傳人，本身的天資也很出眾，對陣法一道自然也有些許造詣。
怪不得之前鎮魔司的人數次深入其中，卻都沒能調查出個結果來…姜子柔倒是想起自己之前看過的一些卷宗。
自從案發以來，鎮魔司數次派人深入探索，要麼是無功而返，要麼是消失不見。
幾次失敗之後，鎮魔司只能採取老辦法，先把橋寧縣內的人口給遷徙出去。
陣法、百鬼夜行、殺人滅口…看起來對方也是有備而來，所謀不小，到底是誰？
姜子柔在心中猜想。
隨後，她縱身一躍，踏入到眼前的密林之中。
在其身後，白守衝、趙慎虛兩人皆是深吸一口氣，做好隨時戰鬥的準備，渾身肌肉繃緊、元氣流淌，緊緊跟在姜子柔身後。
藉助天地大勢所施展的迷魂陣，並不複雜，但如果沒有看穿其中的玄機。
即便是虛神境界的強者，無意之間踏入其中，也會很容易迷路。
至於為何不從天上飛行過去，則是因為在天上，那層濛濛的薄霧之中，有另外一種陣法存在，很容易打草驚蛇。
越過幾片山谷，踏過兩三道湍急的小溪。
三人的身影如同流光，從枝椏茂盛的叢林之中掠過，卻沒有掀起一點點的風浪。
終於。
盞茶時間之後。
一片巨大的山谷之前，陰氣濃重，生長著大片的荊棘灌木，在荊棘的頂端，一朵朵猩紅色的小花盛開，怒放的花冠中吐出濃郁的馨香。
“小心這些花香…”
身後，白守衝眉頭一皺，緊接著捂住自己的鼻子。
“這還用你說。”趙慎虛衣袂飄飄，輕輕落在姜子柔身後。
“這裡就是那些幕後黑手的藏身之地？”白守衝看著眼前陡峭的山壁，其中一處洞口散發著猩紅色的光芒。
“很顯然…”
這裡的源質反而沒有森林中那麼濃厚，趙慎虛的神念流淌，慢慢的探入到洞窟之中，隨後神色猛的一變。
“這下糟糕了，這座洞窟裡三道氣息，層次各不相同，最強大的那一尊，幾乎是無限接近真神的存在…”
“這可如何是好？”
聽到自己師姐這樣說，白守衝偷偷看了姜子柔一眼，頓時感覺心中有些發慌。
姜子柔神色淡淡，沒有開口說話的慾望。
趙慎虛一拍手，臉上是很高興的模樣，“我這裡倒是有一個好主意！”
她拍了拍自己師弟的肩膀，沒有賣關子。
“這件事情好辦，我負責對付最弱的那個傢伙。姜姑娘負責應對實力位於中間那只，你去拖住最強的那位…等我和姜姑娘斬殺了對手之後，再合力斬殺最後的那只怪物！”
白守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