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滿地磚的人行道，一邊是爬滿了綠色植被的鐵柵欄，一邊是車水馬龍的柏油路，秦小明和小白兔兩個同樣瘦高的年輕人並肩而行。
“心裡好受點了吧？”秦小明側頭問走在自己左邊的小白兔，腳步卻不停邁出，他們這是要去蕭峰的家裡，就在前面不遠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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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好一點了，鄭曉媛給五十萬賠償款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親眼看見那冷血的叛逆男孩被自己的媽媽一巴掌給打了，這是最讓小白兔覺得爽的事情，那小孩就得這樣教訓教訓。至於五十萬的賠償款麼，一隻眼睛不算貴吧？“只是好受了一點點。”他回答秦小明的問話。
“那就行了啊，再這樣計較下去就真的過分了。可以看得出來，那孩子的母親的確是有意思跟你賠罪的，錢都提前給你準備好了，人家好像還說請你吃飯了，態度真的挺誠懇的了。我知道你還恨那小孩，但你也該這麼想，其實他還挺可憐的。”
“可憐？他有什麼可憐的！”
“咳，你就別嘴硬了。鄭曉媛打了他之後，再去找他，怎麼說就是不願意跟她回去，我當時就在場，於是就幫忙著開導他。男孩嘛，大多是好動的，我就先跟他去玩，先不說什麼的，就是帶他去遊樂場，摩天輪、過山車、鬼屋......什麼都玩了一個遍，他最喜歡的卻是射擊的遊戲。那時候，玩開了我才發現，其實他就是個小孩，還挺天真的。玩了一遍下來，他就對我放鬆戒備了，我說要送他回家去。他竟然還不願意，我問為什麼？你知道他怎麼回答的嗎？那一刻我突然覺得這樣的小孩在我們國家應該很多，他們挺可憐的。”
秦小明的鋪墊其實小白兔一直在聽著，這時就停下了腳步，終於看了一眼對方：“什麼原因？”其實他心中也有了一些猜測，就是在此之前的那些猜測。只是他還是很好奇，為什麼才八歲的孩子就是這麼一種性格，簡直就像是個小大人一樣，但心中充滿了仇與恨。都說幸福的人大多都有相同的原因，而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他的確像搞明白，這孩子到底是怎麼了？這種性格的孩子，以後犯罪的機率很大啊，防患於未然多好。
“你這不是挺關心人家的嘛！”秦小明給小白兔的胸口一捶。“這肚量，不是挺大的嗎？”
“去去去！我只是想知道更多原因，總不能讓我這只眼白白瞎掉吧？又不說原諒了他！你趕緊說了好快點到，別讓頭兒等久了！”小白兔一把拍掉了秦小明還停留在自己胸前準備再來幾小捶的手。
秦小明這才繼續說：“其實，你自己應該心裡有個數，畢竟和劉永、鄭曉媛，以及劉青雲有過比較多的接觸，他們什麼人你也有個大致瞭解了吧？那孩子跟我說，他平時也沒少捱打，就是他媽幹的，沒想到吧？而且打得還不輕，但每次打完以後她就後悔了，接下來幾天就會對他特別好。其實我真懷疑鄭曉媛有暴力傾向，別看她長得好看，估計身體裡面啊毒蠍心腸，狠得不行。”
這的確是小白兔沒想到的，。沒想到鄭曉媛長成那樣漂亮，竟對自己的孩子經常下重手。當時在宿舍的時候，他還以為那一巴掌是她第一次打小孩呢，這也就那怪她兒子會叫她婊子而不願意叫媽媽了。
“就拿宿舍的那一巴掌來說吧，她下手也太重了，而且也不挑屁股打，下意識就是往臉上招呼，天底下的父母有幾個是這樣對待自己八歲的孩子的，要打最不應該打的就是臉吧？孩子還那麼小，就怕長大了有傷疤痕跡？”
秦小明憤憤地說著，當時劉青雲是哭著跟他說的，他覺得那孩子真是可憐極了，自己真是太幸運了，生在一個那麼和諧的家庭，沒有自己的老爸老媽動手打過自己的印象。“關鍵是，他跟我說了這麼一件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一件事，這種事情一旦上了報紙，鄭曉媛估計得被網友噴得體無完膚，甚至我覺得被網友人肉出來很有可能，一出門估計能被狂揍一頓！”
小白兔還從沒見過年輕有為的法醫秦小明發過這樣子的火。一直以來，在他的印象裡，秦小明就是個斯文的知識分子形象，稍微一大半就能上電視演大眾情人的那種溫柔王子，就連喝個啤酒也能當咖啡一口一口抿著，說話做事也是一貫謹小慎微，就得到了頭兒好多讚賞，說日後必定大有作為之類的話，總之比自己對什麼事情大大咧咧的隨意態度強了不知多少倍，自己得到頭兒最多的就是批評，比如不好好做事啊，把不住嘴巴啊，又油嘴滑舌啊。
秦小明到了今天這時，竟這般憤怒，說話很帶人身攻擊的意味，這說明了接下來說的這件事情必定是屬於人神共憤的那種了，小白兔心裡生出了一點點憐憫來了，他認真聽著呢。
那件事是經過秦小明的口述，在小白兔的腦海裡生成了這樣的電影畫面：
有天鄭曉媛帶了一個情人回家，兩具身軀正在房間裡幹得熱火朝天的時候，突然發現門口那裡站著一個人。不錯，這孩子就是劉青雲，他就站在門口那裡，舉起了手中的玩具槍，就像一個冷血的殺手一樣，睜一隻眼睛閉一隻眼睛瞄準了床上光著身子的兩人快速射擊。門口到床上不過是六七米的距離，而玩具槍的射程可是二十幾米，可想而知那種子彈咬住皮肉的感覺，兩人在床上被打了哇哇亂叫蹦蹦跳跳。幾乎彈無虛發，每一顆就打在兩人的身體上，釘子刺入的感覺讓他們的激情迅速冷卻。
十幾發子彈打完，劉青雲還想裝子彈繼續射擊，但那個男的怎麼會給他上子彈的機會、讓自己再遭一次罪？關鍵是有一顆子彈真是不巧，竟然鑽進了他的一個鼻孔裡，別小看這種玩具槍的塑膠子彈，簡直就是鋼鐵一樣硬，再加上鼻孔裡的肉一直隱藏在內多麼鮮嫩，平時拔一根鼻毛都疼得不行，反正就是不堪一擊。子彈雖然沒有鑽出血來，卻是將男的眼淚鑽了出來。
因為激情被打斷而憤怒，因為疼痛而憤怒，因為孩子勾起的那一抹微笑而憤怒，就是憤怒！憤怒使他的力量得到了爆發，就像林間打虎的武松一樣，從那張極有彈性的雙人大床一蹦而起，躍得極高，猛然落地，就到了劉青雲的面前，橫眉立目，好不生猛！
這是要搞出事情來的節奏了，可是孩子的媽媽鄭曉媛並沒有及時阻止，那時她正在氣頭上呢，恨不得扇這孩子的臉幾大巴掌，反正是那變態劉永的種！
男的一把拍掉了劉青雲手中的玩具手槍，當胸就是一腳，踹得才八歲一米二不到的他離地飛起，在身後五米的地方落下，已經是客廳的地板上。輕輕的是劉青雲落下的地方就在客廳玻璃茶幾的前面，要不然砸碎了它，就有可能出人命了。
可就算是這樣，剛才的那一腳可不輕，劉青雲都飛了五米了。可以說是遭受了兩次重擊，一次是胸口遭到暴踢，二次是落地時屁股與堅硬地板的強烈碰撞，劉青雲登時都發不出聲音來，更別說是哭出來了，就連喘氣都特別困難，就像——快要窒息而死的感覺。這是他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感覺，應該沒有幾個向他這麼小的孩子體會過吧。
劉青雲的腦袋可是清醒著的，他那雙眼睛竟然沒有求饒，而是充滿了怨恨和憤怒。
男的一隻手指按住一個鼻孔，面部肌肉一擰，用力將另一個鼻孔裡的塑膠子彈噴出來。黃色球狀的塑膠子彈落在地上，不斷彈跳著，好似剛才在床上蹦跳的兩人。說巧也巧，塑膠子彈就這麼彈跳著向劉青雲這邊來，上下幅度漸漸變小，最後溜在光滑的地板上，地板阻力很小，它就這麼在他的旁邊停了下來，就在他撐在地板上的手掌邊。
劉青雲這孩子，好像那個死去成人的鬼魂上了他的身體一樣，性格偏執，就有一種你打不死我我照樣這麼幹的感覺，他也不嫌棄那顆從鼻孔出來的子彈髒，將它撿了起來，放在手心裡，就這麼看著，嘴角勾起了詭異的微笑，根本就不想是他這個年齡所擁有的表現。
他呼吸順暢了一點，好像是那手心的小球狀黃色塑膠子彈就是什麼靈丹妙藥一般，能夠迅速治癒他剛才所受到的重創一般。咳嗽一聲，身體一顫，手心的塑膠子彈差點就滾落掉，他及時緊握住，將拳頭斜向上指著對面站著的那個男的。
突然，拇指和食指緩緩開啟，拳頭變成了槍，他睜一隻眼睛閉一隻眼睛，儼然一副冷血殺手的模樣，從來沒有他懼怕過的東西，而食指代表槍管，槍口對準的就是那個男的的腦袋。
砰！
他用盡了力氣，吐出來的聲音卻不是很大，那個男的也許聽不到，但是在他的心裡，應該是震耳欲聾的一槍，彷彿自己的手掌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手掌，而是一把沙漠之鷹，槍口還冒著煙氣。子彈穿過空氣，旋轉著鑽進那個男的的額頭，將會洞穿他的腦袋，帶出碗口大的口子，血液與腦漿飛濺，落在地板上。
可惜，僅僅是他的想象而已，那個男的依然站著好好。
啪！
一聲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麼熟悉，就連力度他都可以感受得到跟以前差不了多少。他剛才死死盯著一腳踢飛自己的那個男的，沒發現自己的媽媽已經來到了自己的面前，突然就這麼給自己重重的一巴掌。
臉上火辣辣的，劉青雲覺得自己的頭被自己的媽媽強行摁在火焰之上，讓跳動的火焰炙烤著皮肉，發出吱吱冒油的聲音。
“不抽你你是不是要上天！竟敢對老孃開槍！你知不知自己是誰生的！”鄭曉媛大聲吼叫著，緊接著又是一巴掌扇在劉青雲的臉上，力度和第一巴掌差不多，用盡全力了。這時候的她是一絲不掛的，因為用力吼叫和呼巴掌，胸前稍微有些下垂的兩團肉顫動著，彷彿裡面裝了兩隻兔子正在蹦蹦跳跳橫衝直撞。
劉青雲受了這兩人的打，心裡也有委屈，但更多的是憤怒和怨恨，如果量化的話，那麼前者只是佔去不到十分之一。可他沒有大聲哭出來，只是罵了一聲“婊子”，然後就咬著牙瞪著鄭曉媛。
這時候，那個男的怒氣平息了許多，又見鄭曉媛打人的姿態，也不知怎麼的，就刺激到他了，下腹的那團火重新就燃燒起來，從背後抱住她進入，就是要享受在她兒子面前對她胡作非為的那種變態行為，那多刺激！
但是鄭曉媛怎麼可能願意那樣，剛才沒穿衣服就跑出來打自己的兒子只是因為一時憤怒沒有多加考慮而已，哪個女人誰願意在自己的兒子面前一絲不掛的？她推開了他，堅決說不行，然後打打鬧鬧兩人就又進去那個臥室了，隨手重重地關上了門。
空蕩的客廳就只有劉青雲一個人，這時候他的眼淚就出來，止也止不住了。他就這麼坐在堅硬冰涼的地板山，聽著臥室裡透出門縫的動靜，大概是三四分鍾吧，就抹掉了掛在臉上的眼淚，站了起來，朝那扇緊關的門前。
他咬著牙，對著實木復合門拳打腳踢。是的，他就是故意的！
鄭曉媛和那個男的又一次被打擾，別提有多煩了，她打開門，氣呼呼地，一把就抱起劉青雲。她開啟房門之前就已經想好怎麼限制他活動了，對，就是自己臥室裡那個家用的大保險櫃！她用指紋開啟大保險櫃，將劉青雲直接就塞進去，然後關好，又繼續了和那個男人的好事。
嚴絲合縫的大保險櫃關上之後，裡面一片漆黑，劉青雲蜷縮著身體待在裡面，裡面空間不大，根本就沒有多餘空間來伸展，就是憋得慌。就在這黑暗而密閉的狹小空間裡，隨著時間越來越長，他漸漸地害怕起來了，裡面的氧氣越來越少，呼吸越來越感到困難，這種感覺比剛才被踹的那一腳還難受。
他甚至產生了錯覺，自己的爸爸正在路上飆車，就是為了趕過來開啟這個大保險櫃，將自己救出來。但醒來的時候，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是那個被他叫為“婊子”的媽媽，而自己就在醫院裡。
這些都是劉青雲那個孩子告訴秦小明的，聽起來特別讓人不是滋味。其中有許許多多的細節描述，可以經得起推敲，不像是隨口編造的謊話。
兩人是在路邊的仿古亭子裡說完的。小白兔突然之間就不恨那個孩子了，反而真的跟秦小明說的那樣，他卻是挺可憐的，出生並生長在這麼奇葩的家庭裡，人不長歪了才怪。
沿著原來走的路，過了仿古亭子，不遠處就是衚衕小區的入口了，蕭峰家就在小區裡面。小白兔就是個大小孩，聽了秦小明的一番講述，也放下了被弄瞎一隻眼睛的仇恨和不快，走起路來輕鬆多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