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
三更半夜的，還能有什麼事？不會是惡作劇吧？白靈想。她翻了個身，決定不理睬。
咚咚咚，敲門聲繼續，比之前大了點，把寢室裡其他人給吵醒了，外面這人太沒禮貌了。
小畢的下鋪張笑笑罵了一句粗口，簡直火冒三丈：“誰呀！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警察，開一下門。”
張笑笑下床開啟燈，亮如白晝，強光刺入瞳孔，她眯著眼睛去適應寢室由暗變明，看見自己身上什麼也沒穿。她是個裸睡的踐行者，平時就在寢室裡光著走來走去。不知道裸睡真有效果還是怎麼的，她的身體野蠻生長著，尺寸讓小畢羨慕不已，有時候看著都想上去摸一把。
小畢想，要是有她的這麼大，估計男朋友就不會離開自己，另找那個與張笑笑尺寸同一等級的小學妹了。
張笑笑貼著門縫說：“等我們幾個穿好衣服了再讓你們進來！”
白靈本來是穿著睡衣的，不用在穿衣服，只是一聽到“警察”，瞬間就明白了，來找自己的，所以下床換了一身簡單點的衣服，藍色牛仔陪白色T恤，再穿上白色的板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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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畢在上鋪，懶得下來，直接一張被子將自己蓋住，只露出一個頭，她側著身子往兩邊床的過道上看。其他人也都說好了，張笑笑才打開門。
走進來一個穿著便裝的老男人，身後也跟進來兩個高大健壯的制服警察，還有幾個警察在外面等著，一臉警惕。
駱局長目光瞬間鎖定了白靈，多麼像是死者復活過來，他在想，也許是兩人太像了吧，才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白靈是吧？我是白馬市公安局的駱局長，我們懷疑你和月1日的恐怖直播夜一案有關，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配合我們的調查，謝謝合作。”
“不會吧警官，你們是不是搞錯了，白靜是她妹妹，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是兇手！你們肯定搞錯了！”躺在上鋪的小畢居高臨下地說話，情緒略顯激動。
因為白靈不僅是她走得最近的室友，還是大學最要好的朋友。她們經常坐在一起上課，在一起吃飯，一起泡圖書館，一起看電影......她覺得自己很熟悉很熟悉白靈。
白靈在她心裡面簡直就是一個完美的人，人不僅長得漂亮，校花級別，還愛讀書，四年下來在學校圖書館借了兩百本書，學習又很用功，專業學習成績第二名，而且脾氣超級好，從沒見過她對室友對同學大聲說過話，更別說吵架了。
總之，白靈在同學之間口碑很好。這樣的女孩怎麼可能會殺人呢？況且白靜還是她妹妹。
駱局長不回小畢的話，他後面一個警察上前想給白靈拷上手銬，被他阻止了。他對白靈說：“跟我走就行。”
駱局長走在前面，白靈在他身後，她後面緊隨著六個制服警察，在凌晨的走廊上前行，安裝在走廊上方的聲控燈亮起來，昏黃的燈光似乎帶著血色。有幾個看熱鬧的女生被吵醒，畏畏縮縮地把頭小心翼翼伸出開度很小的門縫，看著他們一言不發走下樓梯。
三輛警車取得學校門衛的同意，得以開進偌大的東華醫科大學，停在白靈所住的女生宿舍樓下。等白靈坐進了車裡，駱局長就吩咐人開車，回公安局。
警車在校園裡的路燈下穿行，不多久就開出了北門。東華醫科大學地處新舟市，回到白馬市的公安局還要大概兩小時半。
由年輕警察開車，駱局長坐在後面，忍不住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恐怖直播夜發生以來，上級、媒體和社會給了他很大的壓力，案子一天不破他就難得一天安寧，每天晚上總是睡不著，壓力使他的頭髮脫落很多，現在就稀稀疏疏的，過不了多久就要成為地中海了。
駱局長的妻子保養的很好，風韻十足，但這段時間無論她怎麼努力，他就是提不起一點興趣。他並沒有告訴她局裡的事情，沒想到她以為他那方面有問題，便去買一些滋補中藥，熬煮成湯給他喝。
結束了。駱局長仰頭靠在車座上，掏出了一包中華，點燃了一支在車裡面吞雲吐霧，好不快哉，樂哉。
回到公安局的時候已經凌晨四點半了，五月份，這裡天亮得快，估計一個小時半過後天就會亮了。黑暗過後，黎明一定會來。
蕭峰在審訊室外，頭枕著自己的手臂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但並未熟睡，一聽見外面有動靜就醒來了，兩眼佈滿了紅血絲。他看見一身青春氣質的白靈隨著駱局長走了進來，她也看見他了，微微一笑，絲毫沒有進入警局後的緊張。
她向他打招呼：“你好，蕭警官，我們又見面了。”
是啊，蝴蝶公墓分別到現在起碼十天沒見面了吧，這個女孩給他的印象那麼深刻。不願意看著和自己一樣漂亮的妹妹屍首分離，即使在殘忍的犯罪現場哭著，也能鎮定地將妹妹被砍分離的頭部和身子一針一線縫合起來，幹淨利落，可見她的專業課學得不錯。換成你一般人，誰敢這麼做？她讓蕭峰想起了家裡面那本小說《愛人的頭顱》，也許只有愛得夠深，才有這樣不可想象的舉動。
“是啊，又見面了。”
蕭峰一下子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竟然蹦出了一句十分老套還書面化的話：“近來可好？”
“不好，兇手至今仍逍遙法外，一諾那小孩也沒訊息，生死不明的，我怎麼能夠好？”
蕭峰說：“我一定會找到他的，還有那個孩子，相信我。”
“什麼他，兩個兇手不都在這兒呢嗎？老蕭，這一次你就信我，絕對沒有錯，這麼明顯的事情你非得搞得很複雜。你想想以前我們辦的那些個案子，有像懸疑電影、電視劇那麼複雜的嗎？沒有吧，現實就是現實，藝術就是藝術。”
駱局長拍著蕭峰的肩膀說：“老蕭，你呀，果然老了，優柔寡斷起來了，真沒有年輕那時候的風範了。”
“可這一次真的不一樣，我感覺這個兇手有備而來，他的思維很縝密，留給我們的線索太少，而且他的目的性很強，似乎有意跟直播過不去，挑釁性特別強。我覺得，跟以往的那些尋常案件不太一樣，兇手不是個簡單的人，不過你給我時間，我會找到他的！”
駱局長那還會聽他的話，叫手下把白靈帶進審訊室，戴上手銬。蕭峰在審訊室外面視聽，她今天晚上說的和之前說的一模一樣，和寧臣說的也查不了多少。駱局長顯然不滿意，灰頭土臉走出來，無論怎樣，她和寧臣一樣，死活不承認自己殺人。
按目前掌握的證據來看，是不足以定他們兩個嫌疑人的嘴。殺人兇器——那把菜刀，直到現在沒有找到，那身白色喪衣和那些兩性工具也沒找到。而那款奇怪的黑色面具在鬼工廠找到了，法醫秦小明在上面提取到了指紋，除了癮君子宋中基的外，還有另外一個人的。
經過指紋識別和排查，找到了這個人，但他說面具是他在淘寶店買的。秦小明和小白兔查到了那家店，才知道店主是本地人。
因為恐怖直播夜在白馬市人盡皆知，在網上流傳甚廣，外市外省知道的人不少，他們都對那款奇怪的面具印象非常深刻，所以他覺得這是個好的商機，便聯絡本地的廠家按著恐怖直播夜影片中的面具成批生產，在網上銷售。果然不出他所料，藉著恐怖直播夜的發酵，經過一番宣傳，銷量驚人，已經賣出去七千多個了，大賺了一筆。
駱局長一聽說抓到嫌疑人就從家裡匆匆趕來，像打了雞血一樣，本以為這案子就在今晚能夠偵破，沒想到啊，看來還是要繼續頂著壓力一段時間了，他搖著頭。興奮在這時候已經冷卻，上下眼皮已經大家，他連打幾個呵欠，眼淚從眼角滲了出來，太困了，便拉來一張辦公椅坐下，腦袋往後仰。閉上眼睛之前他看了一圈，大家都是一臉倦意，邊說：“大家今晚辛苦了，都回去訊息吧，養好精神才能更有效率！”
年輕的警察們點點頭，把白靈關到看守所後，就都回去了，困死他們了。只剩下了蕭峰在那裡一動不動，沒有動身的意思。
“老蕭，還在這裡幹什麼？回去睡吧。”
蕭峰擺手：“你們去新舟市的時候我在這裡睡過了，該回去的是你老駱，看你也累壞了吧。”
“回去也會失眠，不安穩，還是這裡踏實。”
“那我更就不能走了，留你一個人在這裡怎麼行？”
駱局長會心一笑，想到以前兩人年輕風華正茂的時候，那時候他們是最好的朋友，一起在熱鬧的街市追逐罪犯，也會在一起在路邊攤擼串喝酒無所不談。“老蕭，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夠意思。”
“哪像你，老婆孩子熱炕頭之後早忘了我了吧？”
“沒辦法，老婆和孩子都比較粘人，現在的小年輕有歌詞叫什麼來著......哦對了，‘粘人的小妖精’，他們就是粘人的小妖精一樣。特別是我那女兒雙雙，一天不把我當馬騎就哭哭鬧鬧，不知道還能讓她再騎個幾年，她一天天長大，越來越重了，而我這膝蓋和腰越來越不行了。你說，以後娶她的那個小子會有我對她那麼好嗎？真心不想讓她長大，不想把他拱手讓人。”駱賓說的時候臉上先是洋溢著幸福，到後面就有了一絲擔憂，大有感慨歲月一去不返的意思。
曾是兩個孩子父親的蕭峰當然能明白他這種感受，孩子終究是要長大的，可惜的是，他很難有機會再成為一個父親了——女兒小曼死於變態之手，兒子小駿被拐至今沒有什麼訊息。都怪自己沒有盡好一個父親的責任，保護好他們兩個孩子，蕭峰盡力壓制著自己的想念與內疚笑著說：“放心吧，你是誰啊，那小子敢不聽話？要是他對你女兒雙雙不好，你叫上我，我跟你還打不過一個年輕後生？”
駱賓跟蕭峰之間幾乎不存在上下級的間隔，毫無顧忌笑起來，就像兩個老頑童，他們聊著過去有趣的往事，也說起那些在執行任務中為公安事業無畏獻身的同事，無限緬懷。
聊著聊著，駱賓就睡過去了，雖然年紀大了身體也呈現富態了，但是他的睡姿依舊和以前那個小胖子沒什麼不一樣，歪著身子側著頭，不斷打著瞌睡，還是那樣可愛，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二十年前。蕭峰笑了笑，怕駱賓著涼，就為他披上了一件外套，也關上了天花板上的燈管，好好睡一睡吧。
蕭峰在給手機插上耳機，又看起來恐怖直播夜的影片，越來越覺得影片裡面的面具男不像是寧臣偽裝而成。
影片裡的人，膀大腰圓，挺著誇張的啤酒肚，明顯與自己的整體體型不太配合，像是經過了一定的偽裝，要不然他也不會穿著拖到地板的白色喪衣和戴著奇怪的黑色面具。寧臣這個年輕小夥，一米八幾的個子，肌肉塊頭大，偽裝起來也是差不多的效果。
但是，但是寧臣有一個穿著上有一個很奇怪的習慣，穿衣服總是有套頭，完全蓋住了他的整根脖子，這是胡屠的兒子胡來告訴他的，而且蕭峰自己也親眼所見。
蕭峰想到晚上在審訊室裡，自己尋子親切，想要看看他的脖子是否有蝴蝶形狀的胎記，但寧臣拒絕了，態度十分堅決，他似乎為了掩蓋脖子上的什麼東西才會春夏秋冬穿套頭的衣服。
而影片中的面具男沒有穿套頭的衣服，露出自己粗大的脖子來，這就說明了他不是寧臣，寧臣不是他。蕭峰為這個發現差點跳起來，好久他沒有這樣激動了，就像在數學或者物理考試的最後時刻解決了一道難題一樣，他把駱賓搖了起來。“老駱！起來，我有新發現了，兇手另有其人，寧臣不是兇手！”
駱賓雖然睡眼惺忪，但十分激動：“真的？老蕭，我就知道你行的！不過，去哪？”
“去看看寧臣，有東西對比一下，到看守所的路上跟你說，到了那裡你就明白了！”
“走走走！”
看守所裡，寧臣正睡得香，燈光卻亮了起來。就這樣醒了，起來看見蕭峰和駱賓站在面前，他從床上下來，站在兩人的面前，比他們都高出一個頭。
寧臣問：“這麼晚還找我，你們警察不睡覺嗎？”
“我想你可以走了，不過想要走必須讓我們看看你的脖子。”
“我說了，我脖子上沒有蝴蝶形狀的胎記，所以不可能是你兒子。”
“是這樣的，影片裡兇手露了脖子，我是看看你的，結果對比以後就知道了，如果兇手不是你的話，我們就辦手續讓你走了，這位是公安局的駱局長，決不食言。”
“沒錯，我就是駱局長，確定你不是兇手的話我們也就沒有權利扣留你，配合點吧小夥子，別那麼犟，沒必要。不就是露個脖子嗎，大小夥又不是小姑娘。”路上駱賓聽了蕭峰的發現，就等翻下寧臣衣服套頭的那一刻了。
在他們面前，寧臣把遮擋脖子的套頭慢慢地往下拉。蕭峰和駱賓呆住了，這小夥子究竟遭遇到了什麼？整個脖子就像是爬滿了蜈蚣，竟全都是傷疤和長條狀的淤血，有癒合已久的舊傷痕，也有結痂的新傷，淤血已經發紫了。
蕭峰問：“你這些傷口是什麼時候形成的？”
“從小就有了。”
“怎麼形成的？”
“對不起，不能告訴你們。”寧臣語氣又是那樣堅決，似乎觸及到他不願意說出口的秘密。
駱賓說：“不告訴我們，我們怎麼放了你？萬一，如果你是兇手，本來認為這次殺人計劃毫無破綻，回頭卻發現影片中不小心露出了自己的脖子，怕我們從此處入手進而查出你，所以你故意把自己的脖子弄傷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說有沒有這樣的可能呢？”
駱賓剛一說完，就看見寧臣從下往上撩起衣服，這一下兩人更加驚呆了，他的身上全是讓人觸目驚心的傷痕，就跟脖子一樣，像爬滿了大大小小的蜈蚣，還有些像是什麼動物咬的。
他到底經歷了什麼？身上盡是謎團，一是他的妹妹，吃人肉；二是胡來說過，從來沒見過他喝過什麼飲料吃過什麼東西；三也是胡來說的殭屍傳聞，他每天都要新鮮的豬血。現在，又加了一條，全身都是大大小小的傷痕。
“我可以走了嗎？”就在蕭峰和駱賓驚詫的時候，寧臣問，他又把套頭長袖T恤穿了回去。“現在我就想走。”
蕭峰和駱賓回過神來，對視一眼。果然他不是兇手，兇手另有其人。
“小夥子，真是對不住了。”駱賓很會做事，不愧是局長，該有氣魄是就有氣魄，該道歉時也會認錯，而不會認為對方年紀小就不肯低頭，更不會因為自己是公安局局長而高高之哀傷，這是蕭峰最欣賞他的地方。
駱賓嘴上說著，手也動起來，立刻給寧臣開啟手銬，繼續解釋說：“小夥子，諒解下，我們也是為了給死者白靜一個交代，給白馬市的人民一個交代。這樣吧，一會兒我請你吃酒，路邊攤或酒店，你隨便挑個地方，怎麼樣？”
“不用了，我不喝酒。沒事，我明白，誤會解開了就好。”寧臣揉著自己的關節說。駱賓拍著他結實的肩膀上說：“小夥子，氣量夠大，不介意我這把老骨頭的話當我交你這個朋友，以後有什麼麻煩找我，能幫上忙的一定幫。”
“好，現在就有一個忙要你幫。”
“說來聽聽。”
“白靈也被你們弄到這裡來了吧？”
駱賓恍然大悟，哦了一聲後說：“在，她就在這裡，不過毫髮無損，現在就放了她讓你們離開。她是你女朋友嗎？小夥子有福氣，她長得真好看。”最後還不忘八卦一句，蕭峰心裡一笑，年紀大了，可是他還是保持那顆年輕的心態，當時年輕駱賓就很八卦。
聽到駱賓的問題，寧臣停下腳步看著他，臉也陰了下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