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目光。
一把斷劍。
目光傷了他的心。
斷劍刺穿他的心。
鄔劍只能感受著身體的生機逐漸流逝,雖然他尚有餘力,可是所不想去動“泣血劍”。
他突然笑了。
連顯夏忽地從屋頂的破洞處掠了出去,又從樓頂縱掠二而下,所經之處,無人敢掠其鋒芒,眼睜睜的看著逐漸遠去。
“香——主——”
雅居閣傳來驚恐的叫聲。
這驚恐之中充滿了悲嗆。
但“無法無天”有石化雨的嚴令,沒有人敢踏進一步。
而包越他們這些人,則是投靠於鄔劍不久,聽到樓內有鉅變,誰也不想踏進一步,反而躲的有些遠了。
鄔劍以劍柱地,靠著一根柱子。
他的氣息已弱,抬著眼皮掃了方驚夢一眼。
方驚夢眼中只有驚愕。
他一手捂著胸,另一只手攔住了想要追擊連顯夏的蘇小河。
蘇小河也覺察到了不對之處,將方驚夢攔在身後,小心戒備“三三兩兩”。
至於鄔劍,他生機已斷,撐不了多久了。
鄔劍這才將目光回到單三三和梁兩兩他們這裡,微弱的問道:“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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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一出口,鄔劍自己都覺得奇怪。
他的語氣很平靜。
這種平靜出乎了他本人的預料。
梁兩兩欲言又止。
單三三狠了狠心,道:“我們沒有辦法,你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
鄔劍發出惆悵的嘆息,道:“對,一定會有這一天。如果我擊敗了曾字派,或許就要對你們下手。”
單三三咬牙道:“我們只能先下手為強。”
鄔劍目光閃動,問道:“梁二,你說。”
梁兩兩囁嚅著嘴唇。
鄔劍笑道:“我就要死了,還有什麼不能接受的。”
梁兩兩有些悲傷,卻還是道:“門主派我們去你身邊,甚至投靠於你,全是門主的安排。他的目的是讓我和單三幫你儘快拿下外門,曾盧王在裡面也安插了不多人手,只不過曾字派中大多數並不以為外門是個威脅。
而香主又缺乏人手,況且,若是香主自己招攬人手,怕以後門主就再也控制不住,門裡只怕要一片血雨腥風。”
鄔劍腳下漸漸聚攏了一灘血,他的頭腦也更加清明,思維也更加清晰,道:“他就是為了拿我牽制曾盧王,又怕我一家獨大,安插你們兩個在我身邊,又令你們假意投靠於我。”
梁兩兩神色不忍,不敢去看鄔劍的眼睛,低著頭道:“門主也是迫不得已。”
單三三打斷他,道:“梁二,不要再說了。香主,我們本就是門主的人,這樣做也不算背叛你。”
鄔劍仰著頭,道:“很好,好極。”
他的心裡沒有一點恨。
江湖裡的人,只會以江湖人的方式收尾。
無論今日他是否被“三三兩兩”合擊而殺,他日和曾字派敵對,勝算本就渺茫。
有時,來的雖然早些,卻未必沒有好處。
至少,他不必再掙扎。
他也掙扎不得了。
單三三的斷劍,一劍刺穿他的心脈。
即使“鬼手神醫”在此,也是回天乏術。
鄔劍喟嘆道:“機關算盡,到頭來,只為他人……做……了……嫁……衣……”
他的頭忽地垂落了。
方驚夢則不由的在心裡微嘆。
場中唯有蘇小河茫然不知。
方驚夢拍著他的肩膀道:“我會向你慢慢解釋。”
原來,邢宗留下的“暗棋”,無論曾盧王小,亦或是鄔劍,誰也不能肯定究竟是什麼。
但以他們兩人的推斷,必然是訓練有速的一支力量。
各地“三更門”有“無法無天”護衛,在危機關頭包圍“三更門”的安危。
畢竟,“三更門”內門弟子雖然武功不凡,精於刺殺,卻不擅長明日裡的爭鋒。
“無法無天”更像一支行動一致的隊伍,卻不是單打獨鬥的江湖漢子,尋常的無人高手若是單打獨鬥,或者一人鬥數人佔盡上風,但遇到訓練有素的“無法無天”的合擊絞殺,除非不高手,很少有人能夠與之相抗。
“三更門”裡凡是對邢宗手裡的“暗棋”有所耳聞之人,都以為那是一支愛“無法無天”更加的可怕的死士一般。
可惜,他們都猜對了一半。
“暗棋”從邢宗成為門主之後,就一直在暗中籌建。
不過,所有的“暗棋”,只是潛藏在“三更門”各個派系之中,卻絕非“無法無天”部隊這種聚攏在一起的力量。
他們忽略了“暗棋”中的“暗”字。
至從方驚夢第一次遇到“三三兩兩”,他們之間就已經各自暗中交談。
他們誰也沒什麼。
他們用的暗語。
“暗棋”之間,自有一套獨門的暗語交談,只要會這種暗語的人,都是“暗棋”中人。
所以,當日方驚夢一指擊傷單三三,不過是為了演出戲。
為了這出戲更加逼真,方驚夢與他們兩人的確沒有保存實力。
鄔劍毫無覺察。
在今日這場佈局之前,“三三兩兩”早就和方驚夢暗中商議:先殺鄔劍。
方驚夢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
單三三提議要殺鄔劍。
梁兩兩有些不忍。
他卻是有些同情於鄔劍。
單三三不理梁兩兩的臉上的猶豫之色,將殺鄔劍之意告訴了方驚夢。
方驚夢和石化雨商議。
石化雨沉思半晌兒,果斷的道:“單三三既然提議要殺鄔劍,我們就同意他的計劃。”
方驚夢不安的道:“為什麼?”
石化雨反問道:“你擔心什麼?”
方驚夢語氣有些壓抑,道:“邢門主留下的‘暗棋’就一定可用麼?”
石化雨反而輕鬆笑道:“所以,單三三要殺鄔劍,我們就幫他殺了鄔劍。”
方驚夢心神一動,道:“你看出來了?”
石化雨道:“單三三此人的殺心,我早就看出來了。你說的也不錯,‘暗棋’未必就全部可用,有人怕是生了別的心思。這單三三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想借我們的手,除去鄔劍。這樣,整個外門就只有他和梁兩兩威望最高,曾字派早就被鄔劍費了很多心思,明驅暗殺,將曾盧王安插的人手清理乾淨。”
方驚夢點頭道:“我最擔心的就是這一點,若是他和梁兩兩掌握了整個外門,只怕‘三更門’會更亂。”
石化雨卻又笑了。
方驚夢知道他心中瞭然,道:“你對‘三更門’和‘暗棋’的瞭解應該比我更多,早就有了計較了吧。”
石化雨一點一滴的道來:“門主暗中經營‘暗棋’多年,所選的成員都是門裡的孤兒,秘密訓練,送他們拜師,而後又召回門裡,安插在各處。
這些年過去,人心是會變的。有些人已經在門裡身處高位,哪怕門主要一聲令下,也未必人人聽從。更何況,門主是為了摧毀‘三更門’。
若是他們覺察到門主真正的用意,究竟還有幾個人真正聽從門主的指令?‘三更門’沒了,他們手裡的權勢也沒了,甚至於要流落江湖,從此無處安身。”
方驚夢一語定音,道:“所以,‘暗棋’未必可用,甚至,有幾人可用,都是一個問題。”
石化雨又含笑看著他。
方驚夢似笑非笑的道:“為何這麼看著我?”
石化雨悠然道:“你一定心中也有了計較。”
方驚夢淡然道:“那就從鄔劍開始。”
但是,當方驚夢看到鄔劍中劍之後,看向他的目光時,忍不住有些驚愕。
他從鄔劍的目光裡看到了一種解脫。
那時,方驚夢的心裡忽然有點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