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越皺眉。
他覺得自己顧慮太多。
他不能給石化雨充足的時間。
他意識到了一個關鍵的人——方驚夢。
包越對石化雨和方驚夢非一般的關係早就留意,石化雨對“三更門”上報方驚夢已死時,他就以為此事另有內幕。
——方驚夢沒死。
方驚夢是一個可怕的人。
蘇州“三更門”絕對沒有任何人是他的對手。
包越想到方驚夢這個人,就不能再給石化雨喘機。
石化雨或許是在等方驚夢。
若是方驚夢突然到來,包越自知不敵,而且絕對會死在方驚夢的手裡。
他倏地後背一冷。
他怕。
他怕的是方驚夢。
也許是被權勢迷惑了眼,他心中起了對石化雨不利的心思,卻唯獨忘了方驚夢這個人。
他後悔。
悔不當初。
他後悔卻無路可走。
只有一條路。
——殺石化雨的路。
先殺石化雨,再殺方驚夢。
他知道“三三兩兩”背後有一個還沒有現身的人,雖然他並不知道這人就是鄔劍,而且還是為方驚夢而來。但他想利用這樣一個人,除去方驚夢這個威脅。
畢竟這人來的目的是奪權,而且是方驚夢的朋友石化雨的權。
——方驚夢豈會置之不理?
他是不敵方驚夢,這人或許可以一戰。
而且,待他殺了石化雨,掌控蘇州“三更門”時,那時就不是他一人獨自面對方驚夢。
他心念一動,就出刀。
——陽刀。
陽刀直取石化雨的頭顱。
他這一刀,刀光嚯嚯,刀氣森森,勢殺石化雨。
當包越意識到方驚夢這麼一個潛在的危機,他殺石化雨的心更迫切了,刀光更疾了。
石化雨是一根刺。
他就是鐵刺。
他凝神戒備。
刀動。
他動。
他以鐵刺相迎。
刀光掠過他的發。
鐵刺擦過包越的肋間。
包越心驚。
心冷。
心寒。
刀亦寒。
——天刀。
這一刀猶如此時肅殺的局勢。
肅殺的刀反轉,劈向石化雨的後背。
石化雨轉身。
舉刺。
他不能躲。
其餘三人已經被殺破了膽,攝於“三三兩兩”和包越,他們不敢退,但也不敢戰。
在場的唯獨包越是石化雨的阻礙,他必須憑藉捨命之勢,力戰包越。
這是唯一的生機。
也是必死的死機。
“三合六刀”卻不是石化雨手裡一根鐵刺可以相抗的。
天刀應局勢而變,順應局勢而為,以刀運用局勢,以局勢殺人。
然後,局勢卻變成了:
出乎石化雨的預料。
超出包越的料想。
局勢的轉變源於何九禁足失敗。
洛大小姐的耐心是長久不了的,尤其是被逼迫的耐心。
白臉人那一戰,也令洛大小姐意識到自己武功的不足之處,耐著性子在何九的逼迫下苦練了幾天,最終還是施展“浮光掠影”又逃出了洛府。
這究竟是第幾次,洛大小姐自己也不知道。
她每次從洛府出來,都不僅僅是為了玩耍。
她在行俠仗義。
她教訓了一個調戲良家女子的潑皮。
洛大小姐用的針。
——繡花針。
她悟性極高,天賦極好,短短幾天的苦練,暗器功夫漸長。
而且,洛大小姐明白了低調行事。
她藏在暗中,用手裡的繡花針,好好教訓了一下那個潑皮。
那潑皮被突如起來,又不知從何處飛出了的繡花針扎了六針。
於是,潑皮落荒而逃。
而洛大小姐本著低調行事的原則悄然離去,並沒有現身去接受那個良家女子的感激。
洛大小姐覺得自己如此高尚。
她以為行俠仗義,卻不為名利。
世間行俠仗義的人不少見,但能在行俠仗義之後飄然而去的恐怕並不多。
洛大小姐就是那不多中的一個。
她心情很好。
雖然她有些行俠仗義,助人為樂的心,卻總不湊巧,很難遇到那樣一個機會。
方才一番行為正合洛大小姐的心意,於是她心情大好。
洛大小姐人美,心情美。
心情美,人則更美。
是以,她所過之處,就免不得那些自認英俊瀟灑的年輕才俊來搭訕。
洛大小姐只有一種應對方式。
她的繡花針。
她對那些看到美麗女子便趨之若鶩的所謂青年才俊冷眼以待,視他們如蒼蠅。
對待蒼蠅,洛大小姐怎麼會客氣。
所以,後半段路上,洛大小姐身邊的蒼蠅就躲得遠遠的。
其實,那些所謂的青年才俊怎麼會不認得洛大小姐的身份,所以才會對她趨之若鶩。
洛大小姐有心無心之下,打發了這些心懷鬼胎的人。
她突然蹙眉。
她蹙眉的樣子只有兩個字:可愛。
洛大小姐一向鬼靈精怪,而且鬼靈精怪的可愛。
尤其她蹙眉的樣子。
但她臉色有點不好。
不好中竟然有些眉飛色舞。
她聞到血腥氣。
洛大小姐順著血腥氣傳來的方向尋過去,就看到了石化雨。
洛大小姐眯著眼。
她在細心的觀察眼前的局勢。
誠然,洛大小姐是一個熱愛行俠仗義的人,但並非一個胡鬧的人。
她在分辨哪一方是正義,哪一方是邪惡。
洛大小姐對人的判定極其簡單而且有效,絕不摻雜“個人”因素。
她眼裡的人,就是正義和邪惡兩種。
——是是是,非是非。
所有的是非在她眼中就只有這一個結論。
這個結論的由來更簡單。
強者和弱者。
強者持強臨弱。
弱者當然是不敵的一方。
石化雨明顯不敵。
洛大小姐有了論斷。
——石化雨是弱者。
她幫助弱者。
不過洛大小姐自己也沒有發覺,石化雨身邊那些倒地不起的人,都是被石化雨所傷。
石化雨算是一個弱者嗎?
或許洛大小姐也意識到了,但她行事有時憑藉直覺。
直覺告訴她,她應該幫助石化雨。
她看到包越的眼睛。
洛大小姐識人自有一套。
人心複雜,八面玲瓏的人,總是善於矇蔽人。
為了不被人矇蔽,洛大小姐識人的唯一標準是眼睛。
眼睛矇蔽不了人。
至少矇蔽不了洛大小姐。
唯二的標準就是喜好。
洛大小姐很討厭包越這個人。
這個人有點陰森,甚至可怖。
他的刀正砍在石化雨的右肩,刀身切入進去,被石化雨以鐵刺格擋,卻也即將切掉他更加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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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有一種瘋狂。
——殺人的瘋狂。
洛大小姐出手了。
她以繡花針施以援手,何九暗器手法全部教授給了他,一絲保留也無。
針似光。
若有若無的疾光。
疾光如電。
極細的電。
電影。
電似的影子。
包越身為殺手,極其敏銳。
他感覺到了一股氣。
卻不是殺氣。
洛大小姐只為救人,卻不是殺人,繡花針上全無殺氣。
何九之所以將一身功夫傳授與她也正因為此。
洛大小姐無論施展什麼功夫都沒有殺氣,這種與生俱來的天賦,令何九感嘆。
有殺心,必有殺氣。
洛大小姐沒有殺心。
她只有行俠仗義的心。
而這正暗合了暗器的目的:殺人於無形。
洛大小姐以無心暗合了有心,無巧不巧的抵達了令所有暗器高手都羨慕不已的境界。
繡花針激發的卻還有氣。
——氣勁。
正是這起勁“救”了包越一命,令他察覺,抽刀便退。
他一退即走,絲毫也不逗留。
其餘三人相顧茫然,也都隨著包越退走。
包越不想走,卻又不得不走。
他認得洛大小姐,更知道洛寄予的威名,也瞭解洛大小姐的性情。
包越為了有朝一日執掌蘇州“三更門”下了很多功夫,對蘇州各派的人士瞭解的通透。
洛大小姐並非不好惹,但看似不問江湖的洛寄予絕對不好惹。
包越惹不起,就只能躲,必須退。
他心中早已有了計較,這種棘手的事還是交給“三三兩兩”兩個特使更為妥當,而他只需要坐收漁翁。
危局解除,石化雨渾身一鬆,卻咬牙堅持。
他認識洛大小姐。
洛大小姐見到包越他們突然遁走,先是驚異,後是得意。
為她一針敗退邪惡而得意。
她方靠近石化雨,正思量如何應對石化雨的感激。
洛大小姐沒有飄然離去,並非為了想聽一聽石化雨的感激之言,只是見他渾身是傷,也不好自行離開。
行俠仗義,就要有始有終。
卻聽石化雨急促的道:“快!帶我去見蘇小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