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話筒，秦淑芬對蘇崢笑道：“回來不提前打個招呼，也好讓我多買些菜。你在家等著，我去外面館子裡買幾個菜。”
“您歇著吧，我開車出去快一點。”
眼看著秦淑芬起身，蘇崢趕緊攔住秦淑芬。
等蘇崢帶著炒好的菜回來，楚青山已經在客廳坐著了。蘇崢把菜送進廚房，回到客廳坐下，就聽楚青山問道：“什麼事用得著專門跑一趟？不會還是賣房子的問題吧？”
蘇崢連忙搖頭：“不是，現在每天都能賣出去幾套房子，已經不用擔心了。”
“嗯？”
楚青山微微一怔，立即來了興趣，“說說，怎麼解決的？”
蘇崢把自己的小伎倆坦白出來，“雖然不如富豪花園賣的那麼快，卻也在可接受範圍內，相信再過些日子，隨著剩餘住房數量的減少，成交速度會有所提高。”
從道德角度來看，蘇崢的做法不太恰當。可若從實際情況來講，這種看似不道德的行為卻起到了立竿見影的作用。
楚青山的笑容有些勉強，他不確定蘇崢這樣做和自己那天說的話有沒有關係。
“以你瞭解的情況來講，你覺得職工對花錢買房的態度如何？如果想要在更大範圍推廣，除了現有的經驗，還需要注意些什麼？”
“洗手吃飯！”
廚房內傳來聲音，蘇崢看向楚青山，楚青山起身：“邊吃邊說。”
飯菜上桌，蘇崢緩緩開口，“您要讓我說注意什麼事項，我說不出來，但我知道這其中存在的幾個難點。”
“那就說說難點。”
楚青山夾了一口青菜，只是吃了一口就皺起眉頭，對秦淑芬問道：“這不是你做的？”
“不知道蘇崢回來，沒準備那麼多菜，這是蘇崢在外面買回來的。”秦淑芬回了一句。
“我個人覺得，單位分配福利房是住房商品化最大的難點，也是最大的阻礙！”
這句話一出，楚青山和秦淑芬都是詫異看著蘇崢。
秦淑芬看蘇崢的眼神帶著古怪意味，下意識地打量自家房子，自己現在住的房子就是單位分配的，這不是吃完飯罵廚子……不，這分明是吃著飯罵廚子。
如果沒有單位分配的住房，單指望楚青山那點工資，最多只能租公房住，哪能存下錢買院子？
楚青山倒是好一些，很快就想明白了蘇崢的意思，只是臉色不太好看，“你是說，單位分配住房給了職工念想，他們不願意花錢買房是想等單位分房？”
“對。”
蘇崢果斷點頭，察覺到丈母孃神色怪異，又是解釋道：“我不是說福利房不好，只是在客觀闡述福利房給了職工住房盼頭。一邊兒是不花錢就能得到的住房，一邊兒是花費全部積蓄還不一定買得起的商品住房，絕大多數人都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前者，哪怕是繼續擁擠在小房子裡熬時間。”
蘇崢的解釋讓秦淑芬點頭，換做自己也不會花錢買房。
楚青山沉聲問道：“還有沒有？”
“有，第二個難點，我覺得應該是貸款利率。”
蘇崢放下碗筷，“爸，五年以上的貸款利率將近百分之二十。四十平米的房子就要貸款一萬多塊錢，光是利息都讓人覺得害怕。夏盛民您還記得吧？他告訴我，有些人在銀行瞭解完貸款詳情後，立刻打了退堂鼓。”
說到貸款利率，楚青山臉色變得更加嚴肅，“還有嗎？”
蘇崢感覺到楚青山的情緒不對勁兒，本能想要中斷話題，但楚青山銳利的眼神讓蘇崢不敢敷衍了事。仔細思考，再次說道：“房價，也是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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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回答讓楚青山很是意外，就連秦淑芬都是錯愕看著蘇崢。
好傢伙！
自家女婿可不光是罵廚子，他連自己都罵！
蘇崢乾笑道：“您別這樣看我，我說的是實際情況。”
說著，蘇崢掰起指頭，“我跟您算一筆細賬，就拿愛家花園來說，建築公司給的預算造價是一平米170塊錢還要多，土地價格折算到建築面積，一平米差不多要140塊錢，這還沒算工期和銷售成本。”
停頓一下，蘇崢又是說道：“我這次算是佔了一個便宜，不用繳稅。如果正常繳稅的話，成本還要往上加，這些開支加在一起，房價肯定要比現在高。”
“繼續說。”此時的楚青山已經面無表情了。
“額……”
蘇崢剛要開口，小腿被人輕輕踢了一下，看向丈母孃，正好遇到丈母孃隱晦的眼神，“暫時就想到這些。”
楚青山不滿瞥了秦淑芬一眼，“先吃飯吧，吃完飯再說。”
正事話題結束，秦淑芬立刻問道：“暮煙最近情況怎麼樣？”
“能吃能睡精神狀態也挺好，沒有不良反應，我媽說暮煙是有福氣的人。”蘇崢老實回答。
秦淑芬點頭笑道：“可不是嘛，有些女人懷孕之後這不能吃，那不能聞的，跟遭罪沒什麼區別。”
說著，秦淑芬嘆了一口氣，側頭瞥了楚青山一眼，又對蘇崢說道：“這丫頭隨你爸，死倔死倔的。我跟她說了好幾次，等月份大了就請假回家養身體，她一直不鬆口。你回去之後勸勸她，學校裡太嘈雜，學生追逐打鬧都是常事，懷孕最需要的就是靜養。”
“這才幾個月，別人懷孕七八個月照常上課……”楚青山說到一半，用米飯塞滿了嘴巴。
吃完飯，楚青山自顧自地泡了一杯茶水，眼神示意蘇崢進入書房。
來到書房坐下，楚青山點燃一支香菸，接上了吃飯時的話題，“你既然能說出這些難點和阻礙，想必已經有了相應的解決思路，說吧。”
蘇崢無奈笑道：“您這不是難為我嘛，我就是個生意人，什麼國家政策，什麼大局觀都沒有，您讓我怎麼說。”
楚青山眼含深意，似笑非笑道：“什麼福利房阻礙商品房銷售，不就是想斷了老百姓的念想，逼著老百姓去買房子嗎？什麼貸款利率高嚇退了老百姓，換個角度，不就是想要掃平障礙，讓老百姓更積極的買房？”
蘇崢繃著臉皮，保持沉默。
“最後那個看似公允，把你自己包含進去，說白了不就是想用你的親身經歷證明，房價高不是你利益心思太強，而是實際情況不允許低價銷售？”
“逼上絕路，掃平障礙，最後你卻給自己找了一個不能便宜的理由！換個場合說這種話，一頂奸商的帽子肯定少不了。”
楚青山玩味看著蘇崢，“就你這點道行，還想矇騙我？”
蘇崢繃不住了，尷尬笑道：“您看您說的，我說的那些確實是實際情況嘛。”
“是實際情況不假，但你有私心！”
楚青山輕哼一聲，“福利房對職工來講，名義上是福利，實際上卻是生活保障，如果連最基本的住房都保障不了，談什麼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
“你要明白一件事，住房改革是對福利房制度的補充，新的路子還沒有走通，就想把老路子挖斷，你這是沒過河就想拆橋啊，也不怕自己掉下去。”
蘇崢捂著半邊臉不敢跟楚青山對視。
楚青山吸溜一口茶水，放下茶杯後凝重說道：“住房商品化本就是嘗試，為了找出更適合國情的新出路，國家允許房地產開發公司賺錢，並不是讓你們肆無忌憚地斂財！”
“你今天說的這些倒是給我提了個醒……”
最後這句話讓蘇崢莫名的心驚肉跳，卻不敢多說什麼。
短暫的沉默過後，楚青山按滅菸頭，“說吧，今天過來是為了什麼事。”
蘇崢本想來提醒一下老丈人，可今天的經歷讓他明白，老丈人不是看不清楚問題，他只是沒想在自己這個小輩兒面前表現他的智慧。
想明白這些，蘇崢暗暗自嘲，老丈人能從學校走上現在的位置，怎麼可能沒有真本事。
“我就是回來辦事兒，順便過來看看您二老。”
“沒事？”
楚青山哼了一聲，“沒事你讓你媽打電話問我加不加班？趕緊說，別磨磨蹭蹭的。”
蘇崢想起丈母孃打電話時的情形，不禁嘀咕自己高興的太早了。眼看著躲不過去，那就只能隨便找個理由了。
“那啥，我就是想問問上次說的那個東西，什麼時候能批。”
楚青山眼睛一眯，盯著蘇崢看了好一會兒，幽幽說道：“單位給予現金補貼，這部分錢歸根結底還是要從上交財政的款項裡扣除。國家費這麼大勁，又是給政策支援，又是給免稅照顧，最終好處都落到開發商口袋裡了，你覺得這樣合適嗎？”
蘇崢頓時心感不妙，惴惴不安看著楚青山。
“商人果然都是貪婪的……”
楚青山重重哼了一聲，“好處給多了，就會讓人覺得還能討要出更多。”
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濃，蘇崢趕緊解釋道：“爸，您這次可真是誤會我了，我只是想讓老百姓買房能夠更加積極，本意也是為了讓商品房得到更多人的認可，減輕住房難的壓力。”
“您仔細算算，如果單位不給支援，職工買房的積極性就會大大減弱，到頭來還是要單位承擔壓力。我說句不好聽的，按照現在的房屋造價，哪怕只是給職工分配二十平米的房子，代價也比支付現金大！”
“花小部分錢，永久解決一個等待分房的負擔，這明明是有利的事情啊！怎麼到您這裡，就成我為了一己私利呢，您真是冤枉我了！”
看楚青山不接話，蘇崢更加急迫，“這次嘗試確實是好事，單方面不好解決的難題分攤到多個組成部分，每一個組成部分只需要各司其職就能把壓力分開化解。”
“就像現在這樣，國家給政策，地方政府單位給配合，銀行系統給支援，開發商出錢出力，大家都在能力範圍內做事，誰也不會有太大的壓力。住房難的壓力得以緩解，開發商不但能賺錢，還能提供更多的勞動崗位，讓更多人得到報酬，這明明就是皆大歡喜的事情。”
“如果還依循老思想，讓某個部分一力承擔起責任，難題非但不好解決，還有可能壓垮被賦予厚望的人！您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急切之下，蘇崢控制不住自己的語氣語速，一股腦說出一大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