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建國內心忐忑，聽領導說話要學會揣摩更深層次的意思，這個有想法是指蘇崢腦子聰明，還是暗示蘇崢心思太多？
要知道，前後兩者可是有著天壤之別的。
“不管怎麼說，這個專案能落戶浦東算是一件好事，你要做好服務督促工作。有什麼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及時彙報上來。”
說完，大領導擺了擺手。
從辦公樓出來，牛建國發現蘇崢的汽車還沒離開，快步來到車旁拉開車門鑽了進去。沒等蘇崢開口，牛建國便主動說道：“領導對這個專案很重視，聊完其他工作又特意叮囑我要給你做好服務工作。兄弟，你跟老哥說實話，有沒有需要幫忙解決的問題。”
“有。”
蘇崢的乾脆回答讓牛建國臉色微變，難道真被領導說中了？但卻不得不裝作輕鬆問道：“什麼事？”
“正式合同簽訂之後，雙方需在半個月之內把資金匯入公司賬戶，我這邊大概需要一億五千萬左右。現在準備好的資金有四千多萬，剩下的資金需要貸款。”
牛建國面露難色，如果是幾百萬的貸款，自己這個招商局長還能幫忙說上話，這麼大一筆錢，銀行根本不可能賣自己面子。
蘇崢開車根本沒注意到牛建國的臉色變化，自顧自道：“貸款的事情我已經跟銀行溝通好了，只是我手上能夠抵押的產業不夠，銀行那邊說最好是讓市裡幫忙做下擔保。”
做擔保？
牛建國輕鬆一笑，“行，我跟領導彙報。”
“當初跟松下公司約定的使用美元，所以，還得麻煩領導幫忙協調兌換。”
事關外匯儲備，牛建國略有遲疑，可想想工廠建在浦東就意味著這些錢還會花在滬市，就點頭答應了。
送牛建國回招商局，然後前往和平飯店，把簽約時間安排告訴山下一郎。
……
“杭城商場快要竣工了，人員安排得提前做好工作，正好現在是畢業季，你好好統計一下需要招聘多少人，抓緊時間招聘。”
齊國生應聲點頭，“這次還是統一發廣告嗎？”
“不用。”
蘇崢直接搖頭，過幾天正式籤訂合同少不了出一波風頭，外界會是什麼反應還不知道呢，這個時候最好低調一些。
“招聘不能太張揚，我會給他們打電話，如果需要招人才，各自去目標大學招聘就行了。”
從愛家商場出來，蘇崢直奔浦東而去。
在擴建工地找到張柏明，兩人來到臨時搭建的辦公室。
“太好了！”
張柏明得知要跟松下合資建造超大型工廠，立刻變得亢奮，追問道：“蘇總，設計方案有了嗎？建築面積多大？”
“過幾天才能正式簽約，簽完約才能考慮具體工作，我跟你說這些，就是讓你有個心理準備。”蘇崢笑著解釋，“這麼大的專案，如果你忙不過來，就得考慮外包。”
“別，別啊！”
張柏明連忙擺手，“衛生巾工廠擴建專案太小了，根本花費不了多少精力。蘇總，請你相信我，我們一定能保質保量做好新專案。”
看張柏明如此自信，蘇崢安心不少，“行，你們這邊抓緊，簽完合同就找人規劃設計，時間不算緊湊，慢慢來。”
雖然距離正式籤合同還有幾天時間，蘇崢卻一點也不清閒。
“蘇總，關於這次簽約，你有沒有特別意見？”
“蘇總，建廠選址方面有沒有要求？”
“蘇總……”
不知道是得到市裡的通知，還是這些人消息靈通，宣傳單位、國土單位、城建單位等等好多能跟這個專案扯上關係的單位都來找蘇崢。
面對這些人，蘇崢不得不耐著性子，不知不覺就到了月底。
“今天毛主任告訴我，讓你這兩天抽空去一趟學校，說是入黨宣誓。”
蘇崢驚訝看著秦慕煙，“這麼快？不是有考察期麼？”
秦慕煙嘴角帶著莫名笑意，“我也很意外，聽毛主任說接到上級通知，特事特辦把考察期免了，我感覺應該是跟你搞的這個合資公司有關係。”
蘇崢自然不會拒絕這種好事兒，“行，明天我去一趟。”
吃過晚飯，蘇崢撥通張為民家裡電話。
之前人家積極幫忙出謀劃策，現在事情有了結果，於情於理都要打電話說一聲。
“真拿到控股權了？”
張為民的高興勁一點都不亞於蘇崢，“長臉了，這次真是長臉了！”
“為民哥，這次多虧你幫忙，要不然也不能這麼快有結果，等我回去必須得請你好好喝一頓。”
“行，我等你。”
結束通話，蘇崢又給陳志高打電話。
“我就不過去了，鵬城灣的專案開工了，這幾天需要處理的事情比較多。”
蘇崢沒有強求，“忙完這幾天你再過來也行，把股東資訊完善一下。”
……
七月一日，建黨節。
“行了，太緊了難受。”
蘇崢輕微扭動脖子，試圖減輕領帶的束縛感，趁秦慕煙不注意又把領口松了松。
收拾妥當從臥室出來，看到同樣一身西裝的董學文，蘇崢忍不住笑道：“看看，家裡有個女人就是不一樣，比以前精神多了。”
之前董學文出席正式場合雖然也是西裝打扮，或多或少能感覺到他的彆扭，哪像今天這樣從容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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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學文嘿嘿笑著，“早上六點鐘就開始收拾了，硬是折騰我一個多小時。”
“不都是為你們好？”
秦慕煙將蘇崢的公文包拿出來，“如果不是想讓你們看著精神點，誰願意出力不討好？”
董學文乾笑一聲不敢接話。
有了市政府參與，簽約儀式自然要隆重正式一些。
兩人來到和平飯店，跟山下一郎一起吃過飯後出發前往市政府。
剛來到市政府門口就看到翹首以待的工作人員，旁邊還站著一群扛著長槍短炮的記者，看到一連串6的車牌，工作人員腳步挪動迎了上來。
汽車停穩，蘇崢和山下一郎從後排下車，按動快門的喀嚓聲和閃光燈立刻出現。
蘇崢本能側頭躲開刺眼亮光，就聽有人說道：“蘇總，領導在樓上等你們。”
第一次感受前呼後擁，心裡說不出的舒爽，但也有一絲緊張。
禮貌微笑不敢中斷，僅僅是從樓下走上來，蘇崢就感覺臉皮發酸。
被工作人員引入已經提前佈置好的會議室，第一眼就看到懸掛在會議室的紅色醒目橫幅，“滬市愛家（松下）空調器合資公司簽約會”
談判時一心想著爭取利益，談判成功後忙著高興，反倒是忽略了合資公司名稱這件事。如果不是前幾天宣傳單位找上門徵求蘇崢對簽約會的意見，蘇崢真就忘了這件事。
臨時註冊一家新公司算是不錯的解決辦法，但考慮到陳志高的情況，蘇崢便否定了這個提議。
徵求了陳志高的意見，最終從‘國民’和‘愛家’中選擇了後者。畢竟前者跟松下結合起來容易引發爭議，後者跟空調器擺在一起反倒更應景一些。
記者們各自找準位置架設機器設備，會議室內有序忙碌，卻沒有發出嘈雜聲音。
時間差不多的時候，領導大步流星進入會議室，簡短的開場白，表示恭賀和期許後藉故離開。
簽約儀式在政府工作人員的主持下開始，雙方在合同上簽字，然後交換合同握手合影。主要工作做完，便到了記者提問時間，這是提前說好的，主要是為了方便宣傳擴大合資公司成立的影響力。
“蘇總你好，我是滬市電視臺的記者。”
一個打扮靚麗的女人起身，跟蘇崢打過招呼，又是環視周圍，“之前從未聽說過你們跟松下公司談判的訊息，突如其來的簽約會一定會讓很多人感到驚訝意外。蘇總能否滿足一下我們的好奇心，你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跟松下公司接觸談判的？”
王翻譯低聲翻譯著記者的提問，山下一郎側頭看向蘇崢。
“三月份的時候，我們在島國採購了一批生產裝置，也是那個時候跟松下公司表明了合作意向。”
儘管臉頰發酸，蘇崢依舊保持著禮貌微笑，“四月份松下公司派山下一郎先生帶隊來國內考察，我們初步交換了意見，經過兩個多月的共同努力，終於達成一致，確定了合作方案。”
隨著翻譯的解釋，山下一郎笑容更濃，點頭頻率加快。
松下公司雖然沒拿到控股權，但也不希望被人貶低，好在蘇崢的說法還算公道。
“蘇總，家用空調器對國內來講算是比較新穎的產品，如果能成功，相信能夠在一定程度提升國民生活質量，這麼重要的事情你們為什麼一直隱瞞訊息不報呢？”提問的男記者沒有自報家門，似乎比較著急。
蘇崢從容回答道：“就像你說的，成功了自然是好事一樁，值得高興。可若是失敗了……我怕被人笑話。”
“蘇總，方便透露你在合資公司的佔股比例嗎？”有一個記者起身，抬頭看了一眼懸掛在蘇崢正上方的橫幅，又是問道：“愛家（松下）空調器公司是外資控股，還是咱們中國企業控股？”
這個問題一出，會議室內立刻出現低聲議論。
“這人是哪家報社的？怎麼這麼沒有眼力見？松下可是老牌大公司，怎麼可能讓蘇崢控股，這不是自揭傷疤嘛！”坐在下面的工作人員不滿回頭瞪著提問的記者。
坐在他旁邊的人緊皺眉頭，眼裡帶著疑惑：“好像是新民晚報的人……不應該啊！”
“確實不應該，新民晚報好歹也是全國發行的大報，怎麼能有這麼沒覺悟的記者。”率先質疑的人失望搖頭。
“我不是說這個！”身邊的人連忙解釋，“新民晚報以前經常替蘇崢說話，他們的關係應該不錯的，怎麼今天有些反常呢！”
會議室後面的記者團體中，有人質疑看著提問的同行，也有人一副看熱鬧姿態。
更多的人憋著笑低著頭，誰不知道新民晚報的劉衛東跟蘇崢關係好，他能跟蘇崢發難？
坐在蘇崢身邊的山下一郎臉色極其不自然，按理說今天這種日子不應該有人挑起爭端，怎麼就有這麼不開眼的人提及敏感話題呢！
同時，心中暗暗焦急，祈禱蘇崢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蘇崢將下面的交頭接耳看在眼中，死死壓制住笑意，一本正經地回道：“不好意思，具體股份比例不方便透露……”
實時翻譯下，山下一郎眼底閃過一抹喜色。
“不過，我可以明確告訴大家，新成立的公司是我們控股！”
聽到這句話，山下一郎臉上剛剛浮現出來的笑容瞬間僵住。
坐下下面的政府工作人員和記者全都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有些人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低聲驚呼：“怎麼可能？”
大部分人都覺得不可能，但看到島國松下公司代表的反應後，驚訝更重。
“島國企業不是一直都挺高傲嗎？跟國營企業合作都寸步不讓，怎麼到了私營企業跟前反倒退縮了？”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蘇老闆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山下先生！”
有記者發現沒有同行提問，趕緊起身舉手，直勾勾看著山下一郎，“請問山下先生，松下公司出於哪方面考慮同意讓出控股權的？”
雖然事實擺在眼前，還是改變不了人們的常規認知，記者提問的語氣就能看出，他對中國企業沒有信心。
王翻譯快速翻譯，山下一郎深吸一口氣，重新換上笑容，表現出謙遜禮貌。
“山下先生說，本次合作是建立在雙方都有誠意的基礎上，合作模式也是反覆認真思考後決定的。為什麼讓中國企業控股這個問題牽扯到商業機密，他不方便透露。”
雖然沒有回答記者的問題，但山下一郎的說法無疑證實了蘇崢沒有撒謊。
很多記者出於職業本能，快速拿出筆記本記錄山下一郎的回答。
“請問蘇總，合資工廠什麼時候開始建造？方不方便透露一下建造工廠的規模和資金預算。”
“初步預算是五千萬美元，具體建造時間暫時未定，需要等工廠設計方案做好。”
“請問蘇總……”
記者陸續提出十幾個惹人關注的問題，蘇崢一一回答，記者提問環節結束。
“蘇總，山下一郎先生希望你能儘快落實工廠設計方案，他要跟本部公司匯報工作進展。”返回酒店的路上，王翻譯催促蘇崢。
正式合同內容中，松下公司對工廠設計列舉了明確的要求，蘇崢只需要找設計師按照松下公司提供的設計思路幹活就行了。
“好的。”
把山下一郎送達酒店，蘇崢示意董學文去學校。
“不回家換套衣服？”董學文笑著提醒蘇崢。
蘇崢遲疑了一下，“不換了。”
車子啟動，董學文嘴角上揚，“二哥，就憑今天那些記者的反應，明天報紙上肯定炸鍋，你又要出名了！”
如果是以前，蘇崢或許會擔心別人抨擊自己。
但現在，他一點都不怕。
“有滬市政府在前面，咱們安心躲在後面做事就行了。”蘇崢輕鬆笑著，“下午你帶山下一郎去找陸劍鋒，讓他們開始著手設計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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