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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九章 小妖的求饒

芙蓉山。

數十具殘破的屍體組成了一具高大的軀體,最上面頂著一顆小小的腦袋——禿子即使將所有頭都蓬鬆開,也還是顯得渺小,綠色的眼睛掃來掃去,雙臂像盲人一樣四處摸索,手臂分別由兩具屍體連線而成,本該是手掌的地方代之的是獸妖的頭顱和亂舞的雙手。

在場的道士們也算是見多識廣,在書本和實踐中對各種各樣的妖族都有所瞭解,可是像這樣的景象還是把他們嚇了一跳,一邊施展法術一邊後退,雖然腳踏實地是最佳的施法姿勢,可大多數道士還是飛了起來,覺得這樣更安心一些。

辛幼陶感到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符籙、五行法術全忘在了腦後,轉身就想跑,可是看到不遠處的小蒿居然一動不動,他又停下了,轉而想到站在自己前面的是一名注神道士,放眼望去,哪裡還有比這更安全的地方?他膽戰心驚地向前邁出兩步,扭頭衝小蒿擠出一絲微笑。

“哇,這就是魔族嗎?真是威風,可是比我的想象還差一點。”小蒿仰著頭,不僅不害怕,目光中似乎還有幾分崇敬之意。

數十名牙山道士們迅速彙集在一起,放棄了包圍之勢,彈劍科盧簫心抬起手,示意弟子們住手,厲聲道:“攻擊早已死去的屍體有什麼用?魔族早就死絕了,這只是一隻逃出來的魔種,藉助慕松玄的頭顱再造了一具不成樣子的身體。沒什麼可怕的。”

盧簫心嘴裡說著,手上也不閒著,與另一名牙山星落道士一塊施法。各自丟擲十幾件法器,圍繞屍魔造出一個半球形的護罩,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站在屍魔對面的左流英也被籠罩在其中。

“都小心點,不要被魔種侵襲,哪怕只是沾染到一點——你們都知道後果。”盧簫心提醒道。

後果不是成為魔族傀儡就是修行被廢,哪一種都是生不如死。他們可不像野林鎮少年那樣有神魂相助。

“是。”道士們齊聲應道,也都取出法器自保。

屍魔對道士們的舉動全不在意。他在觀察自己的新軀體,突然出一聲怒吼,顯得很不滿意,衝地上的左流英喝道:“你破壞了我的計劃!”

數具屍體互相纏繞組成的大腳向道士踩下來。

左流英抬起一隻手。屍魔的腳停在了半空中,僵持片刻,妖屍上的手腳開始延長,肌肉撕裂,血水像暴雨一樣傾瀉而出,片刻之間就將左流英全身澆透。

辛幼陶驚愕不已,連退十幾步才停下,又看了一眼小蒿,心想自己怎麼也不能比這個小姑娘更膽小。忍住飛到空中的衝動,笑道:“魔種可上當了,首座哪有這麼好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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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腳踩了下去。下面卻是空空如也,道士原來站立的地方什麼也沒有。

左流英消失了,屍魔惱怒地揮舞著手臂,原地轉動,血汙與粘液四處飛濺,撞在牙山道士設定的護罩上順勢滴向地面。突然整個身軀僵在那裡。

禿子眼中的綠光消失了,開口說話。聲音是他自己的,語氣卻嚴肅得與他的性子完全不同,“離開這裡,全都離開,越遠越好。”

地上昏倒的白傾被一股力量丟擲護罩,小蒿伸出雙手將她接住。

綠光恢復,屍魔又手舞手蹈起來。

這顯然是左流英透過禿子出的提醒,辛幼陶如釋重負,終於不用硬著頭皮留在這裡了,與屍魔相比,療傷已經不那麼急迫了,可讓他驚訝並敬佩的是,小蒿仍然鎮定自若,衝著屍魔說:“魔族要是都這麼笨,道統就不用害怕他們了。”

“左首座讓咱們離開,你還不走?”辛幼陶氣憤地問,因為小蒿的膽大,他一直不好意思逃走。

“我早就想離開了,可是我不會飛啊,總不能撒腿跑吧,那也太不像道士了。”小蒿無奈地說。

辛幼陶一拍腦門,埋怨自己的愚蠢,小蒿才是吸氣二重,連主法器都沒有,根本不能飛,這一路上都是被左流英施法攜帶著,他一時緊張竟然把這件事給忘了,急忙跑過去,祭出自己寫的幾張紙符,抓住小蒿的胳膊,帶著她和白傾升上天空,飛出一里有餘才停下。

兩人回身望去,屍體還在原地舞蹈,牙山道士卻沒有聽從左流英的提醒離開,反而再次散開,形成包圍之勢。

“喂!你們還不跑?左流英可不是隨便說著玩的。”小蒿大聲喊道。

左流英勸不動的人小蒿當然更勸不動,辛幼陶離屍魔遠一點,腦子也開始正常轉動了,“他們還想拿走禿子呢,不會離開的。真是奇怪,魔種早就能組成身軀,幹嘛要等到現在?他說左流英‘破壞了他的計劃’又是什麼意思?”

“要過去問問嗎?”

辛幼陶急忙搖頭,“還是聽首座的話,離得越遠越好。唉,真是倒黴,每次只要是跟慕行秋出門,必然是九死一生。”

“挺有意思的,是不是?”小蒿興致勃勃地問。

辛幼陶哼了一聲,“等我擺脫生命危險之後,再告訴你是不是有意思吧。”

三人又飛出一段距離,小蒿看著懷裡的白傾說:“白道友平時很在意容貌,等她醒來肯定會嚇一跳。”

白傾右半邊臉上的鱗片已經脫離飛去了,留下一大片粉紅色印記,整張臉呈現兩種顏色,的確大大影響她的容貌。

“總有辦法去掉,而且她是道士,應該能接受這種事,龐山有一位孟元侯孟都教,半邊臉都是傷疤,他都不在意。”

小蒿點點頭,突然大聲叫道:“白傾、白道友。快醒醒!”

辛幼陶又被嚇了一跳,正想阻止小蒿,卻見白傾右臉印記顏色迅速變深。心中一驚,急忙向地面落去,與此同時用空閒的一隻手接連祭出七張紙符,阻擋妖術的進攻並喚醒昏迷的白傾。

辛幼陶的祭符風格就是揮霍,能用一張符解決的問題至少要用三張,往往適得其反,可這一次他的過激反應卻很有效。一群蝴蝶似的鱗片在法術的強迫下顯出了形態,正試圖與白傾的臉頰融合。再次附身。

白傾也被喚醒了,她已經被寄生妖附身好幾天,驟然睜開雙眼,現自己躺在某人懷中。眼前鱗片飛舞,不由得失聲尖叫,全忘了自己是一名亂荊山道士。

剛一落到地面,辛幼陶就鬆開小蒿向後退去,手忙腳亂取出六七張紙符,可那些鱗片離白傾太近,以他的實力,無法施展精準的進攻法術,只能衝小蒿大叫:“放開她!”

小蒿卻另有想法。左手扶著白傾,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那些鱗片,嘴裡還安慰道:“別怕。有我在呢。”

鱗片共有三四十枚,小蒿只能握住一部分,可這些鱗片顯然是一個整體,在她手裡像魚一樣拼命掙扎,白傾仍在尖叫,好像十分疼痛。無法自行站立。

辛幼陶佩服小蒿的膽量,立刻換了幾張紙符。隨手祭出,這回全是輔助符,能大幅提高小蒿的力量和對妖術的抵抗力。

小蒿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只覺得手裡的鱗片掙扎得不如剛才激烈,“投降吧,小家夥,不準再欺負白道友。”

小蒿猛地揚起手臂,將鱗片舉過頭頂,白傾慘叫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活生生扯掉,又暈了過去。

鱗片無法逃脫,拼命扭動了一會,變成一隻七八寸長的蜥蜴,全身密佈細小的鱗片,頭尾俱全,背上卻生著一對膜狀翅膀,一邊的翅膀被小蒿握在手裡,另一邊不停地扇動,開口說出人類的語言:“放開我!”

“哈哈,好可愛的小東西,快來瞧,他的臉還有點像人呢。”小蒿開心地說,高舉小妖,衝著陽光仔細觀看。

辛幼陶這回是真心佩服小蒿了,道士以斬妖除魔為己任,可是都儘量遠離妖魔,沒幾個人敢向小蒿這樣伸手就抓妖,還覺得對方長得“可愛”。

左流英也是一個另類,他平時甚至不願接近道士,為了跟魔族爭鬥,居然願意鑽進妖屍組成的身軀裡,辛幼陶只是想一想就打個了寒顫,回頭望去,遠處的屍魔已經突破牙山道士設下的護罩,正用頭頂的魔眼射紅光,力量比之前強大許多,逼得數十名道士不停散退,左流英卻不見蹤影。

“把小妖殺死,咱們快走吧,這裡可不夠遠。”辛幼陶催促道,心裡就記著左流英的那句提醒——跑得越遠越好。

“你扶著白道友,看我用念心拳法把這個小家夥撕成兩半。”小蒿雖然覺得這只妖很可愛,卻沒有因此手下留情。

辛幼陶覺得施法殺妖更穩妥,可小蒿已經控制住蜥蜴妖,說話語氣又那麼鎮定,他不由自主受到影響,走過去用一條手臂攙著白傾,另一手仍然攥著幾張紙符。

小蒿騰出雙手,剛擺了一個架勢,蜥蜴妖開口了,寄生妖的力量大都來自宿主,本身不是很強,經不住道士的拳法,“等等,別殺我,我有話說。”

“哈,想求饒嗎?說來聽聽,當心,這可是第一次有東西向我求饒,不能讓我滿意的話,我可是要下狠手的。”小蒿向辛幼陶眨下眼睛,表示一切盡在自己的掌握中。

蜥蜴妖略具人形的小臉微微一呆,“魔族真的回來了,我們本來想騙那些牙山道士上鉤的,透過頭顱……”

“他叫禿子。”小蒿馬上糾正道。

“……透過禿子將魔種送進牙山洗劍池,沒想到計劃被你們破壞了。”

“這也叫求饒嗎?我不滿意。”

小蒿手上用力,蜥蜴妖吱吱地叫了兩聲,唯一能動的翅膀使勁兒扇動,“還有還有,我還有更重要的訊息,漆無上強迫幾名道士入魔,利用他們吸引從望山逃出來的魔種,那幾名道士都被魔種控制了,能夠聚屍成身,化成屍魔,死者越多他們越強大。”

“天吶!是那些在老祖峰倖存的道士。”辛幼陶大叫一聲,“道統正集結軍隊要與妖族開戰,準備救出他們——這可中計了!”

(未完待續)